I know a place where you can get away
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讓你忘卻煩惱
It's called a dance floor, and here's what it's for
那個地方叫做舞池，就是用來放下一切的
It makes no difference if you're black or white
無論你是黑人還是白人
If you're a boy or a girl
男孩還是女孩，都沒有關係
電影《霸王別姬》裡曾有這樣一段鏡頭。
日後註定粉霞豔光登場的程蝶衣，外號小豆子，年幼時已被師傅看出天分，訓練比旁人更為嚴苛。一日訓練，小豆子忘詞，被師傅打手板、敲腦袋，後才含淚開竅，琅琅開口唱到：“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
一句唱出，程蝶衣後半生命運早已註定——為戲劇角色成瘋成魔。
電影且再論，這句話何嘗不是變裝皇后的心聲：想從現有的男性身體裡逃出，想穿好看的裙子，靈魂找錯了軀殼，他們本該是女嬌娥，卻被生成了男兒身。
這些邊緣人群，不被主流文化認可，遭到排斥與歧視，於是漸漸發展出了地下的LGBTQ文化。80年代紐約的哈勒姆黑人區更是一躍成為邊緣人群的最集中聚居地，誕生了千姿百態的地下舞會，舞會的主要人群，即是這些跨性別的變裝皇后。
FX新出的美劇《Pose》，豆瓣9.2的高評分，講述的正是80年代紐約變裝皇后的故事。
在變裝皇后眼裡，那間隱秘的地下室，是激勵他們生活的所有動力。舞會成為了他們所有的精神寄託。
在Balls裡，人們根據每晚不同的主題盛裝打扮，在他們的世界裡成為明星。
這部劇的服裝極其華麗，內容卻不淺薄：為變裝皇后的權益發聲。誰的生命源頭不是飽滿天真，熱切浪漫，何以這群被安排錯了靈魂的人就要被批判與歧視？
新的家族母后Blanca就是發聲者。她成立家族（House），收留因同性戀取向、變裝取向、黑人等不被大眾認可的流浪兒，帶領他們參加舞會，為他們爭取上學的權益。
她還爭取自己被合法稱為“miss”的權益：去男同志酒吧喝酒，並要求警察像女士一樣稱呼自己。
這部劇還有個激動人心的小彩蛋，五名真正的跨性別者出演，如包括劇組工作人員，跨性別者演職員一共五十多名，打破了記錄。
《Pose》真實地還原了當時流行的地下文化，讓人們深入瞭解之後能對變裝皇后有所改觀。那時候的變裝皇后需要根據每場比賽的主題走秀和跳voguing來展現自己。
Voguing起源於上世紀60年代美國東岸的黑人及拉丁美裔的同性戀族群。它的靈感來源於《Vogue》雜誌的街舞形式，舞者模仿雜誌中模特擺Pose的感覺，肢體彎折，組合成舞蹈。
後因Madonna的一首《Vogue》火遍全球。這種略帶僵硬感的舞蹈在她“Strike A Pose”的呼喊中涅槃重生，成為大眾所知。
舞蹈的瞬間是彼此見證的瞬間：見證夢想被放飛、見證溫情與愛、見證社會逐漸好轉。
《Pose》採用voguing比舞，其實也是在致敬1990年播出的紀錄片《巴黎在燃燒》，變裝皇后們在地下舞場裡爭奇鬥豔，笑容滿面，但卸妝之後是對未來的迷茫與恐慌。其中被稱為Voguing教父的Willi Ninja便在片中獻上了無比華麗的voguing表演，讓它逐漸被主流文化接納。
Willi Ninja
從前的變裝不過是茶餘飯後的消遣，是把人們從無聊工作裡解放出來的娛樂，無傷大雅也無大深刻。
而今除了“女性扮演者”和職業變裝演員，把變裝視作表達真實自我的變裝皇后越來越多，變裝文化也從牟利轉變為一種歸屬感。我們需要承認，世界在一點一點變好。
《Pose》之外，著名的變裝文化代表作品還有很多，《魯保羅變裝皇后秀》應該算是最出名的一例。
美國最著名的變裝皇后魯保羅擔任評委。他本身即傳奇：出生於貧民窟，變裝皇后，經過一番努力成為國際超模。
藝術家niege borges以魯保羅為原型畫的插畫
與《Pose》一樣，參賽的皇后根據指定主題自行打造禮服，上臺表演，同時互撕撒潑——不過表面的毒舌下是對彼此的認同與友愛，互相給予支持與肯定。魯保羅則以一位耐心的領路人，為這些新出的變裝皇后指點開導，就像《Pose》裡的mother。
節目迄今已經播出十季，各人都有成長。第七季的冠軍Violet Chachki就登上了今年PRADA的秋冬廣告：「NEON DREAM」。“她”說，“我們並不是要像一個男人或者一個女人，我們呈現的是一個無性別的超級英雄。”
Violet Chachki以瑪麗蓮夢露及脫衣舞娘形象出現，金髮紅唇，高挑且自信。在不斷變換的場景裡，女性從被動觀看對象的位置來到畫布或鏡頭後面，變成活躍的觀察者——女性凝視與變裝文化一起登上時尚圈的前沿，成為變裝皇后的又一有力發聲。
受到魯保羅的影響，變裝文化漸漸從亞文化至主流文化。日劇《女子的生活》，舞臺劇《長靴皇后》以及美劇《Pose》的高評價都在表示，人們能夠敞開胸懷去接近、認識這類群體。
講述跨性別者小川美紀的日劇《女子的生活》
音樂劇《長靴皇后》
看到這裡，很多人難免會問向變裝皇后，“你為什麼要變裝？”
因為可以製造快樂，可以獲取社群歸屬感。
英國攝影師Magnus Hastings採訪了數十名變裝皇后，為大眾解惑。他把變裝皇后視為超級英雄：“對於一些同好者而言，變裝會給予他們能量和自信。變裝之後他們的存在方式和行為都完全改變了，而這些是平日裡他們做不到的。”
Magnus Hastings拍攝的變裝皇后之一
當然這些變裝皇后也有自己的苦惱，他們在生活中仍然會遭到人的歧視與誤解。
攝影師Okan Turgut拍攝的一位drag queen
他們像有了裂縫的瓷娃娃，該美該笑的時候依然美麗快樂，但總有幾處傷疤會扯動內心深處的傷悲，像一句歌詞所唱，“越笑越見疤痕”。
她們也會夢想，成為一名富有的，被寵壞的白人女孩。
好多人會說他們只是假人，躲在華麗舞臺服下企圖暫時忘記現實。我不同意，我倒覺得他們無比真實——他們的真實是那些漂亮的裙襬，高跟鞋的影，透明的紗和褶皺，站在舞臺上熱熱鬧鬧地張牙舞爪。
無法改變的事有很多，但起碼他們做到了對自己的真實：一種忠於他們的內心和靈魂的真實。
撰文：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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