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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凡人？”
洛城剛走到樹下，冷不防上面穿來一聲軟軟糯糯的疑問。
洛城刷地拔出長劍，目光銳利地盯著純白的樹冠。
樹冠上葉子忽然撲梭梭地落下來，猶如下了一場急雨。一條白色的蛇尾漸漸穿過濃密的樹葉顯露出來。
洛城還來不及反應，手中的劍就被蛇尾甩了出去，他抬頭一看，就見一個人首蛇身的白衣少女好奇地打量著他。
少女似乎碰到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後來的幾天裡一直纏著他。偶爾，她會猝不及防地捏捏他的臉，搶搶他的劍，他一臉無奈地避開她作怪的尾巴，不耐煩道:“老子還要找出去的路呢，別鬧!”
這墓甚是古怪，好像只能進不能出。一般的古墓或多或少都會留下幾條密道通往外面的，這墓卻像鐵了心不讓任何人出去一般，修得嚴嚴實實。
少女跟在後面，聲音綿軟:“都說了出不去的。”
他恍若未聞，堅決地沿著墓道一寸寸探過去。
少女喋喋不休:“早和你說了，我叫梵兮，是女媧娘娘親手捏出的神明。這兒還留有一點靈力，娘娘將我封在這裡，凡人闖進來從來沒有出去過的。”
“既然你是神，那為什麼你什麼法力都沒有？”古墓裡各種妖魔鬼怪都有，唯獨不會有神明，洛城還是不敢輕易相信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少女。
梵兮聽到他的問話，原本明媚的笑容熄滅了，尾巴無力的垂下去:“神魔大戰，天地間濁氣橫生，靈氣消亡，沒有了靈氣滋養的神族也跟著漸漸消亡了。”
像一個魚塘，塘水被曬乾了，魚兒們也就跟著死了。而她只不過是恰好呆在了一個淺窪，苟延殘喘而已。
洛城看著情緒驟然低落的少女，剛想安慰他，身後的門忽然緩緩打開。
門後，照樣不是尋常的棺材珠寶，一眼望去，寬廣的墓室裡全是形態各異的石像。
諸天神佛，宛如被時間凍住了，還是當初鮮活時的模樣。
梵兮情緒似乎更低落了，一點點挪到了其中一座雕塑面前，聲音委屈得像個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孩子:“娘娘!”
她面前的神像人首蛇身，面容慈善，赫然便是傳說中的女媧娘娘。
洛城有些驚異:“這裡是……”
“神之墓。”梵兮拂過女媧神像的大手，輕輕地接道。
原來他們都在這裡啊，那些死去的神明們。
……
自從那天誤入了神墓主室，梵兮就一直悶悶不樂。洛城想盡了法子也沒辦法讓她重獲笑顏。
洛城苦惱地看著面前尾巴一甩一甩神情黯然的小姑娘，一拍腦袋想到什麼，裝模作樣地作了一揖:“不知姑娘為何愁眉苦臉，小生願為姑娘解憂。”
梵兮終於笑了，笑如百花盛綻，她盯著洛城的眼睛問:“如果讓你一直留在古墓裡陪我，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洛城收起了嬉笑的神色，腦中閃過父母親族的影像，最終定格在了一個倩影上，他走過去，認真地凝著她:“自然願意。”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裡人是眼前人。
他的氣息噴在她面前，她紅著臉，忽然湊過去，櫻紅的唇壓上他的薄唇。
他眼底綻開炫目的光彩，情不自禁地摟緊了她加深這個吻。
她看著他，眸底有深深的眷念，終究，她閉上雙眼，用盡最後的靈力，手中悄悄掐訣:
以神之名，封爾記憶。
她的眼角淌出一滴晶瑩的淚珠。
……
水塘裡的水都幹了，淺窪裡的魚又還能活多久？
與其讓他看著她也變成那沒有生氣的塑像，不如讓他遺忘。
遺忘她，遺忘關於她的一切。
……
洛城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荒郊野嶺，他揉揉眉心掃視一眼四周的景物，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他四周勘察了一番，發現這裡有座坍塌了的古墓。
他望著古墓的方向，莫名其妙地感覺有些悵然，但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猶豫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樹林裡。
從此不會再有人知道，群山之間的某一角，曾有神明在此隕落。
當最後的神裔漸漸化作石像時，神明的時代，已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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