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父 親
記憶中的父親好象只是個背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父親常年在外工作，回家很少。而且每次回家都已是傍晚，暮色中父親披著一身晚霞回來，我們便像小燕子一樣唧唧喳喳地跑出去迎接，父親總是能從那綠色的軍包裡掏出幾樣我們喜歡的東西，看著我們高興地搶著東西，父親總是說：“別搶！別搶！都有！都有！”一邊說一邊笑呵呵地看著母親說：“還有你的。”母親呢，會假裝嗔怒地說：“還給我買什麼，亂花錢。”可臉上卻是笑著的。現在每每想起這些，心頭就湧起一股暖流---那種溫馨的感覺一直讓人回味無窮。
父親的話很少。每次回來也只是淡淡地問幾句：“孩子們學的怎麼樣啊？家裡還好吧？”小時的我總覺得父親不夠關心我們。儘管我還是很喜歡父親帶給我的小禮物，以及父親回家後那種溫馨的感覺。每次父親回家，母親的心情會出奇的好，那幾天我們也可以放鬆幾天，偷偷地溜出去玩，而不必擔心母親嚴厲的逼著我們學習了。
父親其實是很關心我們的，而那時過於“聰明”的我卻沒有明白這一點。記得上師範的第一年，是父親送我去上學的。下車後，父親揹著我的鋪蓋捲走在去學校的路上，當時好多學生和家長都打車，我也說要打車，可父親說：“路又不遠，何必花亂那錢。”我當時很生氣，噘著嘴極不情願地走在後邊。父親呢，依然揹著重重的鋪蓋捲走在前邊，邊走還邊喊我跟上，當時，有很多異樣的眼睛看我們，我很不好意思，真想地上有個縫鑽進去，覺得父親這樣做太丟面子。因此，到了學校後，不等父親開口，我就說：“爸，好了，你回去吧！”父親擦了一把汗說：“我給你鋪好吧，鋪好再走。”“不用，不用，我會，你走吧。”我連忙說，生怕宿舍再來人認出我們。父親很不放心地走了，臨走還不忘叮囑：“晚上睡覺蓋好，彆著涼了。”我心裡想：真羅嗦。現在想想，我那時真是太“聰明”了在上學期間，父親又陸續來看了我幾次，給我帶來了母親烙好的餅子、鹹菜、錢，而我依然是那副樣子，父親似乎明白了什麼，每次都是又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那時幼稚的我並沒有過多地去關心父親落寞的表情，理解父親的愛緣於一次偶然：那次，我放假在家，一個假期的瘋玩瘋跑，在家待的時間很少有很短。母親說的很多，嫌我老跑，父親呢，似乎很少說我，只是偶爾說一句，飯在鍋裡呢，還沒吃吧之類的話。在上學的前一天晚上，我早早地入睡了，母親呢，依然在為我整理明天的行李。朦朧中，我聽到父母的一段對話：母親說：“明天你還是送送孩子吧，我不放心，她還小呢。”父親則說：“還是讓孩子鍛鍊鍛鍊吧，這兩天農忙，再說`````再說怕讓孩子難堪，我這衣服還沒洗呢。”母親沉默了半晌說：“哎，這孩子，你那麼省吃儉用還不是為了供她上學呀，這孩子怎麼就不懂呢，狗還不嫌家貧呢！”我的心一顫，淚水模糊了雙眼，我強忍著沒哭出聲來，我忽然間感覺自己真是太可惡了，竟然不能體會父親的苦心。第二天，我拉著母親的手說：“讓父親送我吧，我再也不會說父親了！”母親高興地說：“我的梅長大了懂事了，母親真替你高興啊！”父親急忙說：“可我``````我的衣服還沒有``````”我笑著說：“父親，沒有關係，你的衣服好好的，你是我最好的父親。”父親一個勁地點頭，笑著，象一個受到獎勵的孩子一樣高興。
為了彌補對父親的歉疚，遠嫁他鄉的我每到節假日，總會領著孩子，攜著丈夫回家去看望父母。讓丈夫陪父親下下棋，我呢，陪父親聊聊天。父親下得一手好棋，退休後，在村裡和好多人下，父親總是贏多輸少。下完棋回來常常帶著好心情，那一臉的陽光總能感染一大家人。
父親當年在新疆當過兵，現在年齡大了，常和我們說起他年輕時當兵的事，一說起來總是津津樂道，現在還能說上幾句新疆話呢，每次嘰哩哇啦說一通，總逗得我們大家笑得彎了腰。父親做外公了，話也多了，最疼外孫了，孩子每次回家，父親總領他出去轉悠，回來時常給孩子買一大堆吃的。看著孩子樂呵呵地一口一個外公地叫，我從心裡替父親高興啊！
工作後，我想繼續深造，父親知道後，鼓勵我說：“只要你有出息，我再苦再累也願意。”後來我得以有進修的機會，當然全家皆大歡喜，然而我心裡明白，歡喜的同時，也給父親帶來了“災難”，父親年紀大了，還從來沒有清閒過、享受過。記得唸書的時候，每每學期初從父親手裡接過那沉甸甸的血汗錢時，我的心裡總會漾起一種難以名狀的陰鬱，常常責問自己，已經是二十幾歲的人了，還要靠父親來養活，我為之汗顏，但苦於學業又無可奈何。每每捧回一摞證書，父親總是看了又看.....學，好好學，他總是重複著那句重複了不知多少次的話。這就是我的父親，豁達負重、深謀遠慮的父親......
如今，父親已經閒暇在家，侍弄幾畝果園，我們都勸他承包出去，太累。父親總是說：“慣了，太閒了呆不住！”有時候接父母過來住些日子，他們總是惦記著那個家，呆不了幾日。前些日子又往家打電話，是母親接的。我問父親如何，她說，父親去果園剪樹去了。母親說，父親身體還是那麼硬朗。願父親健康長壽!
啊，我那忠厚老實的父親，您的心胸像大山一樣寬廣，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了無知的女兒帶給您的傷害。
啊，我的父親，我心中永遠的父親。
樊紅梅，陝西省延安市富縣人，現在是志丹縣中學教師，喜歡寫隨感，熱愛生活，希望通過筆尖傾瀉自己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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