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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電影 / 每天一部精彩電影推薦
前段時間皮哥給大家推薦了一部日本電影——伊丹十三的《蒲公英》,為拍這部美食片導演親自開了一家餐館,讓人瞠目結舌,周星馳後來拍的《食神》都能窺探到這位大師的影子。
不過對於伊丹十三而言,“為拍電影而開面館”這樣的幕後趣事還不算啥,早年拍攝處女作《葬禮》時,這位怪才導演更是身先士卒,跑去殯儀館給死者化妝,真可謂不瘋魔不成活。
今天皮哥就和大家聊聊這部電影。
《葬禮》整部電影同樣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雖然豆瓣社區內僅有1400名影迷給出評分,但均分卻高達8.2,好於90%的喜劇片。
《葬禮》丨1984
お葬式
導演 / 編劇:伊丹十三
主演:山崎努 / 宮本信子 / 菅井琴 / 大瀧秀治 / 尾藤功男
電影的故事很簡單,雨宮家老父親因病去世,正在外地拍廣告的女兒千鶴子和女婿井上佗助帶著兩個兒子連忙趕回老家奔喪。三天時間,觀眾跟隨主人公學習了葬禮禮儀,品味了人間百態,多少生前身後名,最後化作一縷青煙飄蕩在空中。
這是一部典型的伊丹十三的電影,執導本片時導演已經51歲,可謂大器晚成。但好飯不怕晚,在自己的處女作裡,伊丹就為影片打上了強烈的個人標籤,向觀眾展現了生猛卻又細緻的洞察力。
皮哥透過本片告訴你,何為典型的“伊丹式電影”。
1. 題材
伊丹的電影題材往往是瑣碎小事,涉及到的話題足夠接地氣:生死,美食,黑幫,公務員,疾病…各種稀疏平常、平平無奇的話題都能被他拿來拍電影。
別的導演拍電影像在拿著高倍望遠鏡仰望星空,要麼展現家國情懷,要麼探索人生奧義;伊丹的電影卻像拿著精密的顯微鏡觀察草履蟲,細緻如吃飯時的吞嚥,老人肌膚的紋理,額頭滲出的汗珠都能被他捕捉到。
事實上伊丹十三在電影外還有多個身份:繪畫家,心理學家等等。他研究佛洛依德和拉康,擅長寫隨筆,這些多重身份讓他能通過文字、畫面、心理等多個維度洞悉人情冷暖,展現更豐腴的苦樂世界。
不誇張地說,伊丹十三的電影就是一部日本的浮世繪。
2. 細節
伊丹電影都是小題材,描寫的都是小人物。沒有曲折離奇的劇情,沒有毀天滅地的本領,這如果讓別人來拍必定拍成流水賬,伊丹卻能拍出花來,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是一個十足的“細節控”。
本片名叫《葬禮》,伊丹不給你說理,不給你煽情,1984年拍攝完成後,次年他就發表了《葬禮日記》,公佈了電影劇本。片中一個普通人的葬禮,伊丹卻用98個長短交錯的場景,2個小時不注水的劇情,讓你有身臨其境之感。這種潤物細無聲比粗暴的說教、矯情的音樂高明太多。
98幕場景中,值得稱道的細節太多了。
比如片中有一段和尚為逝者誦經時,一眾晚輩呈跪拜狀。為表現眾人的不耐煩,導演將鏡頭對準了他們的腳丫,鏡頭裡,大家一個個正襟危坐;鏡頭外,一對對或乾淨或沾滿泥巴的腳丫作扭曲狀。這種反差充滿了生活情趣,讓人忍俊不禁。
再比如最後給死者棺材蓋釘釘子,要求每一位家屬都拿著錘子象徵性地捶打一下釘子,表示送親人最後一程,電影完整展現了這一過程。其中一個小孩子“不解風情”地用力捶打釘子,被大人教育:不用那麼用力,輕輕敲打一下就行。這種破壞規矩的小細節真實又讓充滿城市化的場景不那麼呆板枯燥。
3. 食物與性
食色性也,既然關注的是凡塵俗世,這兩樣東西在伊丹的電影裡從來少不了。
在《蒲公英》裡,伊丹的兩場性戲處理得生猛大膽,男女主角纏綿交媾,口送生雞蛋的場景完爆一眾香豔片。
這部《葬禮》中伊丹同樣有出色的發揮。
先說食物,鏡頭細緻記錄了死者生前的最後一餐,展現了老者精緻的生活品味,比如葬禮上聚餐時的嗚咽低訴,這些都還是伊丹的“常規操作”。
最讓皮哥眼前一亮的是這一幕:影片開頭,主人公夫婦二人與一位陌生人在雨夜飆車,兩位男子像兩個矯情的孩童互不相讓,你追我趕,最後化敵為友。
他們最後執意的方式很特別,兩車並駕齊驅,達到相對靜止,丈夫把妻子遞過來的三明治透過車窗遞給陌生人,結果陌生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送入口中,之後一個油門消失在雨夜裡。
鏡頭裡丈夫和妻子默契一笑,車後座的兩個孩子安然入眠。這種夫妻間、陌生人之間的默契、信任,通過食物的傳遞完成,細細品來簡直妙不可言。皮哥不由想到魯迅的名言: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
再談談性。
本片對性的刻畫更是精妙。
按理說嚴肅的葬禮不該出現性,可伊丹偏不,而且最過分的是他描寫的是偷情,主角竟是張羅喪事的男主。
這種反差大膽且充滿了戲謔反諷的味道。
前一秒,男主人公還在一本正經的張羅喪事,後一秒,他就被情人誘騙入野地裡。
試想,全片的人物都是裹得嚴嚴實實,在靈堂前一臉肅穆。可這一段,野地裡,情人脫下褲子露出白花花的大屁股,這種視覺衝擊不是一般的強烈。男主人一身西裝被野地的泥土侵蝕,一身正氣也被轉念即來的慾望吞沒,人性裡最真實醜陋的一面這一刻暴露無遺。
如果這就結束了,你也就太小瞧伊丹了。
他最牛的處理在於妻子的表現上。
妻子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丈夫的異常,傳統的手法一定是妻子緊蹙眉頭,著急忙慌地逢人就問:“我丈夫去哪裡了?”
本片中妻子的行為極具藝術化,她不哭不鬧不悲不喜,獨自站上了鞦韆,面色如常地眺望著野地的方向。丈夫和情人在那裡揮汗如雨的頻率越大,她這邊鞦韆的搖擺幅度也越大,可她依然鎮定自若的保持著平衡。
影片的最後她洋溢的笑容可以看出她已經原諒了丈夫,這份“難得糊塗”的生活哲學讓人欽佩,所謂“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不過如此吧。
這就是伊丹十三風格的電影,電影裡的小人物沒有翻雲覆雨的能力,卻有獨特的生存智慧與生活情趣。
在伊丹的電影裡,你永遠看不到主角哭喪著臉。即使是再苦的日子,再尷尬的場景,那些鏡頭下的小人物都能如同野蠻的食客、發情的情侶般爆發生命野性的美,從貧瘠的生命裡攫取出一絲甜。
而這一絲甜恰恰就是我們活下去的全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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