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2:不歸

不歸

南方

你的名字溫潤

遼闊

我從北方出發

春雷冬雪不歸

待細雨浸潤雙眸

我還在種植

遠走故鄉時的夢

風景樹依然綠著

帶著一絲妄想

結束了痴狂和夢幻

我想要一粒種子

撒下一個小小的希望

守望 

破土而出的幼苗

給它一寸生長

給我一絲信念

把喧鬧的城市走到寂寥

南方2:不歸

我現在站的地方叫黃金山,但腳下全是土,說來好笑,我是跑到這裡掘金的,現在卻喜歡坐在山頂上,看樹,鬱鬱蔥蔥的樹木鋪展開來,我時常在心情煩悶的時候來到這裡,沿著青石臺階的山路而上,坐在山頂的廳子裡。有時下著雨,空氣溫潤,我會坐很久,等雨變小,等時間過去。每次我都習慣性的找到一個至高點,向遠方眺望,很多次我彷彿都能看到在另一個山頂上,有個人也在眺望,當然那個人還是我,過去的我和現在的我在對視,時光由此變為兩截。

十多年前,我站在故鄉的塬上,向著南方眺望,那只是一個方向,我什麼也不可能看到,就連想象也是匱乏的,年少的我,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如果現在讓我再次站在那個地方,再一次眺望,我會看到我的過去,還有流逝的時間,遼闊的遠方,在我的身後暗淡,就像打著手電筒走夜路,走過去,身後就又陷入一片黑暗。我有時候覺得,時間就躲在每個人身後,你回頭才能發現,轉身又會消失。一個人的時候,走過長長的一段彎曲的山路,回頭時更容易看得見時間。

我站的山頂就在學校正對面的位置,麥苗泛青的時節,我由小徑上去,為了看到更遼闊的大地,村莊,屋舍,鄉間小路,樹木,花草成堆,這是關中平原上的初春,充滿著鄉野的氣息。置身其中,我卻想著去南方。腳下的土地曾是我離家以後到達過最遠的地方,在我的記憶裡,我連縣城都沒有去過一次,而學校所處的位置只是一個北方小鎮,離我的家三十公里。多少次,我從學校的圍牆翻牆而出,沿著鄉間小路穿過一大片麥地,來到鐵道邊上,看火車飛馳而過,風揚起我的頭髮,我會望著火車駛過去的方向思索良久,那是一個我不曾到達的世界。我喜歡把硬幣放在鐵軌上,讓駛過的火車碾壓它,把它變得又薄又長,那是生命延伸的部分,哪怕面目全非。

南方2:不歸

第一次坐火車留給我的只有疲憊與不安,我站了三十四個小時,喝了兩瓶水,茫然不知所措。狹小的空間,人貼人站著,各種聲音充填著車廂,叫賣聲,打呼嚕聲,說話聲,小孩子的哭聲,雜亂無章,讓本來狹小的空間顯得更加擁擠與爆滿。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在車廂裡流竄,泡方便麵的味,汗味,腳臭味,香水味,讓人眩暈。為了到達遠方,到達更遼闊的夢想之地,我必須選擇忍受。這是人生的一趟列車,上了車,就只能選擇到站下車,在車上的所有事情,都是理所當然會發生的。我喜歡黑夜來臨的時候,騷動終於暫時得以平息,閉上眼,聽鐵軌發出鏘鏹有力的聲響,那是青春的夢想在路上掙扎。

我拖著行李,還有疲憊不堪的身體,魚貫而行,走出火車站,陽光是那麼的刺眼,我感到一陣陣的眩暈。人潮洶湧,我感覺快要被淹沒了。在人海里,我就是像是一條幹焉的小蝦米,佝僂著身子,鑽出喧囂的人牆,走上街頭,高樓擋住我的視線,急馳而過的車流,匆匆而過的行人,我茫然。十字路口,總站立著過馬路的人,焦慮,煩躁,不安,有人急切的左顧右盼,有人抬著手腕不停的看錶,高跟鞋,皮鞋,球鞋,布鞋,鋥亮的,沾著灰漿的,不停的走過來走過去,奔波在各自的路上。

從我踏上南方的這片熱土,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都開始慢慢的留下了我的足跡,印證著我與這座城市的悲喜交集,那是一幅波瀾壯闊的畫面,敘敘打開,我堅實的走過每一步,我虛度過,懊悔過,失意過,榮辱與共,我站在整齊的隊列裡,軍人一樣訓練,在烈日的暴曬下,汗流浹背,在工廠的流水線上,我把手上的螺絲一顆一顆打進工業產品裡,青春年華隨著移動的拉條一點一點的流逝。旱冰場上,多少次摔倒在地,爬起來,直到穩穩的滑翔,風馳電閃般的一晃,很多年過去。錄像廳裡,電影院裡,留存著幾許美好的不美好的記憶。草坪上休憩,多少工友的話語與面容似乎還清晰依舊,一切彷彿就發生在昨天。曾幾何時,我還站在罷工上街遊行的隊伍裡大聲呼喊著口號,又或者在經歷打砸黑職介的一幕,還有鐵窗裡的冰冷與無助。我已到達,還是我即將出發。

南方2:不歸

當記憶盤活了很多的經歷與過往,一晃十多年過去了,路還是那條路,再次走上去,心中多了幾分惆悵,少了幾分純真。大多的場景還能在現實中找回,有的則永遠的消失了。城市是個巨大的機器,無節制的絞進絞出,日漸豐盈著龐大的軀體。我的成長始終也跟不上它的節奏,放下了青春的青澀,年少的輕狂,與時光拉鋸,不願意就此妥協。現在的我已經過早的突顯出了蒼老,在這場人與城的的奔跑中,我始終落於下風。也許有一天,我會揮手告別,但願我是滿心歡喜,不留遺憾。

我也曾出差去過很多城市,但我只是個過客,歸來時,只要一下車,我的腳捱到地面,就會感覺到非常踏實,有種回到家的感覺。這種錯覺來自於我對這座城市的熟悉,我住過的任何地方,以此地為中心畫個圓,半徑放大到五公里甚至更遠,只要是人能走的路,我幾乎不會落下。我對很多事物保持著好奇,周圍環境尤其是,不是有句話說人是環境的產物嗎?我不想在不適宜生長的地方,長成畸型,儘管這座城市的土壤鹼性偏強,但我還是要頑強的生長,像草一樣,也許存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也同樣會被陽光照耀,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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