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嶽冰 圖 | 網絡
真實案例：一個命苦婆婆的養成實錄
01.
我叫楊鴻越，女，今年38歲，某報社記者。
今年回到故鄉小城辦事，幾十年的光景，發現小城早已不是夕日的小城。
林立入雲的高樓，取代了櫛次鱗比的小院落，寬闊乾淨的馬路，也很難再讓人想象出，當年這裡曾經充斥著，逼仄陝窄、偶爾還隨處可見淌著汙水的小道。
在一箇舊小區的門口外面，圍著一群人，人群當中有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趿著一雙破舊的棉拖鞋。
“你這個瘋女人，別任性了，趕緊給我回家去。”
一個男人拉著她往人群外走。
女人只是目光呆滯、動作麻木地，跟在男人後面，任由他拖拽著往前走。
“筍兒----”儘管已是飽經滄桑，華髮微露，我還是認出了那張臉曾經的痕跡。
“昨天夜裡，她在這小區門口的牆角，蜷縮著睡了一夜，這大冷的天，人會不會凍出毛病？”
“多好的一個女人，可惜嫁給這麼個二貨人家。”
“唉！可惜了！”
“命不由人哪！”
......
記起二十多年前，也是在這座小城。為了一次寫作大賽，我瞞著家人、老師、同學，一個人踏遍小城的各種門店和飯館，想從實踐中提煉出，不一樣的文字。
最初很快找一家商店，剛乾完半天活兒，中午用餐時，人家問我，為什麼要做暑期工。
我很老實地回答說，想寫篇調查報告。
然後一吃完午飯，老闆就找我談話：
“小姑奶奶，你可真會添亂，你要寫那什麼的報告，千萬別寫我家的店。今天你就給我幹了半天的活兒，我給你發兩天的工資，你看行不？”
就這樣，店老闆非常紳士地，讓我滾蛋了。
02.
我特別懊惱，第一次發現，在學校學習的“誠實”，在這裡竟是那麼的不靠譜。
我只好又繼續找，終於有一家小飯館，答應收下我這個暑期工。
在小飯館剛上完一天班，又有人問我，為什麼做暑期工。
這次我學乖了，我說我要賺些下學期的生活費，要不然，我晚餐多數時間，就只能天天喝白開水，太餓。
那以後，關於暑期工這個問題，就沒有人再問了。
小飯館一共兩名服務員，兩名勤雜工，一名主廚。再加上老闆和老闆娘，還有我，共八人。
服務員是兩個，和我同齡的輟學女孩，一個叫筍兒，一個叫纓子。
筍兒很淳樸，也很善良。
她會偷偷交代我，怎麼樣做可以忙裡偷閒，給自己的精力做調整，才不至於被累死。
她說你要是這樣從早到晚，實打實地連軸轉，兩三天過去，你的小身板就撐不住了。
她還交代我說，千萬別說惹老闆娘不高興的話，老闆娘性子太古怪，一個不順心就會開人。
她偷偷交代給我很多的禁忌，讓我終於得以在那個小飯館，穩定下來。
那年的筍兒，有一張白裡透紅的蘋果臉，身材婀娜多姿，說話輕聲細語，做事總會先替別人著想。
我怎樣都難以把當年的她，和現在這個蓬頭垢面、趿拉著一雙破舊棉拖鞋的女人，聯繫在一起。
聽著人群傳出，七嘴八舌的嘆息和評議，我斷斷續續瞭解到，筍兒這些年的經歷。
筍兒的婆家，是家族裡的七姑八婆，為她精挑細選的。
縣城的婆婆第一次見到筍兒，就表現出特別的滿意。
筍兒的善良聽話和老實勤快，正是她想要的兒媳模樣。
03.
婚後，婆婆讓往東，筍兒就不能往西，家務活全包了，就連她生產前夕，也沒有歇過一天。
筍兒不吵不鬧，天長日久，婆婆習以為常，並沒有因為有這樣一個好兒媳而珍惜。
她在小區裡，跟大媽們一邊跳舞，一邊嘲笑自己的兒媳，是個傻子呆子，天生的沒出息樣，就是伺候人的命。
有時候在自己兒子面前，也會直言不諱的鄙夷和嘲笑筍兒，說筍兒就是個缺心眼子，能嫁給我兒子當媳婦兒，簡直是她的造化。
筍兒的老公，超級媽寶男一個，從小就是媽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也用自己媽說過的話，嘲諷筍兒：“你就不能長點出息嗎？”
筍兒說我是為了，這個家能安寧。
筍兒更加勤勞，也更加善解人意。
就連小姑子的襪子和內褲，都是筍兒幫著洗的。
可是小姑子，不僅連正眼都不瞧她，還對著她挑三揀四，嫌棄她幹活不利索，嫌棄她對婆婆不夠體貼。
婆婆的姐姐和妹妹，老公的七姑八姨，來到筍兒的家裡做客，在筍兒面前，一個個都是以女主人自居。
筍兒你這樣不好，要改正，筍兒你那樣不對，真不孝......
這些話她們當著筍兒的面說，揹著筍兒在親戚朋友前，更是添油加醋地說。
男方七姑八姨的唾沫星，往往就是婆家最真實的面孔。
每逢此時，筍兒的婆婆在一旁，就得意的，齜牙咧嘴，斜眼冷笑地看著筍兒。
筍兒不聲不響，默默承受。
儘管筍兒明白，老公的那些七姑八姨，她們一個個都把自己，擺到正宮婆婆的彪悍位置，像挑剔封建小媳婦兒一樣，苛責著她，其實是在越界禍害她的家。
她們不過是，打著長輩的旗號，在別人的家裡，做著缺德的事。
儘管筍兒知道，她們在她們自家的兒媳面前，一個個連屁都不敢放，她們的兒媳讓她們往東，她們就不敢往西。
她們不過是，把滿心的擰巴和扭曲，藉著婆婆的邀請，發洩到了她這裡。
儘管筍兒明白，她們之所以敢在她面前，囂張跋扈，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太好欺負，更重要的一點，她們把握得住，她身邊有一個窩囊無能，連妻兒都沒能力保護的，超級媽寶男丈夫。
筍兒在婚後第三年，生下一對兒龍鳳胎，因為奶水不足，出院時醫生再三叮囑，一定要加強營養，可以多喝些鯽魚湯，也可以用豬蹄燉湯。
可是婆婆覺得蓮藕骨節就能下奶，根本沒必要，像醫生說的那麼浪費。
筍兒的月子裡，婆婆就親自去菜市場的地上，撿回商販扔掉的藕節，回家給筍兒熬了喝。
筍兒喝到胃裡翻江倒海，嗷嗷直吐，婆婆在一旁斜睨著眼，說你可真矯情，都當媽的人了，還只顧自己的感受，天下哪個女人沒生過孩子？不喝就下不了奶，難不成你想把我孫子餓死？
筍兒只好忍著乾嘔，繼續喝。生產後的第二個月，因為營養缺失，筍兒竟然沒有奶水了。
沒辦法，老公只好從商場裡，買來奶粉餵養兩個孩子。
婆婆逢人就嘮叨嘆氣，我家那兒媳是真沒用，生個娃連奶水都不下。
04.
一雙兒女上初中後，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的看明白了，很多事情。看到媽媽在家裡老是受欺負，就給媽媽說，你要反抗！
可筍兒說家和才能萬事興，自家人吵吵鬧鬧，外人會看笑話的。
當又一次看到，奶奶擠兌自己媽媽的時候，筍兒的女兒當場發飆：
“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紀，我早就用大嘴巴抽你了。我媽對你們那麼好，什麼都替你們著想，什麼事都幫你們做，你們卻把她看得連保姆都不如。拿鏡子照照你們的嘴臉，有多噁心。”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筍兒的婆婆認為，孩子敢這樣說親奶奶，就是筍兒教唆的。
婆婆一把抓起垃圾簍，就扣到筍兒的頭上。
筍兒的兒子剛好進門，這一幕，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灼到他的心臟裡。
筍兒的兒子當即氣得大叫一聲，“老妖婆欺人太甚”，上前一腳踹過去，婆婆躺地上再也沒起來，骨折了。
等到女兒把垃圾簍，從筍兒的頭上拿下來，筍兒變得目光呆滯，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從那天開始，筍兒不洗臉，不梳頭，不做家務，什麼也不會做了。
所有人都說，筍兒這次是真的傻了。
婆婆躺在床上不能動，“嗯嗯喲喲，哼哼唧唧”。
她逢人就嘆自己命不好，說沒有娶到一個好兒媳。
說筍兒一天到晚什麼也不幹，還浪費糧食。
婆婆躺在床上對著筍兒吼叫，讓她滾出去。
筍兒就聽話的滾出去，在小區大門口的角落裡，蜷縮一整晚，直到被兒女找到，再把她拖拽回家。
小姑子看著家裡，癱瘓在床的媽，和一堆繁雜不堪的家務，心煩不已，自己索性搬出去住了。
筍兒的婆婆每天都要，求佛唸經，唸叨著自己命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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