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異鄉的童年

命運註定漂泊異鄉的童年,狼來了,狼真的來了

鄧麗君的一首歌勾起了我難忘的回憶。

這小路靜悄悄,聽得見心兒跳。我和你在一起,這還是頭一遭。天上的雲到處地飄,飄到哪裡不知道。你不要象天上的雲,飄啊飄啊飄得不見了……

上世紀七十年代發生的事情:五十年代末我出生在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母親生下我時一個肉團,接生婆巫媽驚奇的說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用剪子剪開一看,是一個沒有頭髮眉毛,光禿禿不睜眼的嬰兒,說:“他爹這個孩子生下來特殊,你給孩子認個乾爹,保佑孩子好養活”。

三歲那年,公社組織的盲人宣傳隊,在農村巡迴演出,父親就給我認了個從小生下來就是瞎子的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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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長在農村圖片

六歲那年,盲人宣傳隊來到村裡演出。乾爹到我們家裡管飯,大人在炕上吃飯,我站在靠炕的門檻上看大人喝酒吃飯。父親說道:“親家,你看看你這個乾兒子怎麼樣”?乾爹伸手摸摸我的頭說道:“孩子不要站在門檻上,下來站在地上我好好的摸摸”。我當時奇怪,他是雙眼瞎怎會知道我站在門檻上?乾爹摸著我的腦袋臉面對父親說道:“這小子命硬,頭頂高,註定要到處漂泊走南闖北,不會在你身邊的,不過要經些波折,長大以後就好了”。

到了七十年代,我的舅母來信說:你們家裡有四個男孩了,當初就約定等生第二個孩子給我一個。因我的舅舅戰爭年代打仗失去了生育能力。舅舅文化大革命也被整死了,他沒有辦法找個了老貧農生活,這個後舅舅家裡也沒有小孩,所以叫我去做養子,供我上學讀書,說初中畢業就可以參加工作掙錢。我父母覺得是個機會,送我到了東北舅母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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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農墾駐地圖片

我十三歲來到舅母家裡,舅母舅舅脾氣不好,起先要了個小女孩,親舅舅死後,舅母帶她嫁到這個舅舅家裡,兩人經常打罵小女孩,小女孩被生母要回去了,所以叫我來了。那個時候定糧標準是,一般工作人員35斤,家屬30斤,學生23斤。一家三口糧食不夠吃的,給我規定是每頓飯半拉饅頭(饅頭是玉米麵和白麵做的)兩碗玉米麵稀飯。只能吃個半飽。

家裡每年養兩頭豬,我的任務是放學後打豬草餵豬,我養的豬是一般不到一年長大就賣了。每天我的任務中午放學挑水(因我後舅舅是在烏蘇里江冬天打魚,摔斷了腿工傷,不能幹活),晚上放學到草甸子裡打豬草。一天四次餵豬都是我的事情。如果我表現得好,舅母舅舅就可以獎勵我塊饅頭吃。

我每天早晨起來一套活兒,熱豬食餵豬,養了一群雞鴨我要摸雞鴨屁股,有幾個蛋再報告舅母,晚上半夜還要起來餵豬一次。裡裡外外的活都是我這個13歲的小孩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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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打豬草圖片

眼看到了十一,東北的秋天地裡基本沒有豬菜了。放學只能揹著蛇皮袋子打不滿一袋子回來,豬沒有吃的,我這倒黴蛋晚上經常的挨一頓打罵,有事在哭中睡過去了。

我鄰居的同班同學說:“你來這裡幹什麼,他的閨女給打跑了,你趕快回家吧,何苦在這裡受苦”。我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只有不吭一聲。

這年秋天,我下午放學照常拿著袋子到草甸子裡打豬草,來到了穆稜河邊上,碰到了舅舅單位的老連長,老頭說:“小啊,我看你天天打豬草,你不寫作業嗎”?我說到:“叔叔我不用寫作業,明天老師上課會叫我到黑板上寫作業的”。老頭搖搖頭可憐的說:“現在哪裡有豬菜啊,你那樣吧,等地裡的人都走了,你就到地裡去砍些大頭菜扛回去餵豬吧,記住挑些沒有包心的砍吧,不要讓別人看家啊”。我說:“謝謝叔叔,等我實在打不到了再說吧”。這一秋天連隊菜地裡凡是包不了心大頭菜讓我砍的差不多了,職工們都知道是我偷的,可憐我能回家吃飽飯不捱揍沒有一個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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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心菜圖片

放學照常來到了穆稜河邊樹林裡等著大人們走後,偷菜餵豬。我躲在樹林邊上坐在地上,用樹枝在地上寫作業,寫著寫著天黑下來了,我起身準備偷豬菜。突然看到眼前的半人多高的草叢裡發出沙沙的聲音,我打了個冷顫,不由的害怕起來。遇到野豬了,這可怎麼辦?我一動不動的凝視草叢的方向屏住呼氣。我養的小黃狗嚇得萎縮在我兩腿中間,嘴觸底不敢吭一聲。不一會出來了兩隻狼在我眼前,兩雙兇殺的狼眼直視我,我的頭髮頓時豎起來了,一腚坐到地上,心想這下完蛋了。但又一想,你就吃了我吧,我遭夠這樣的罪了,和我一樣的同學都在家裡寫作業,歡歡喜喜的和父母在一起,可我這苦命的孩子天天有幹不完的活,回家挨打受罵,活著有什麼意義,把鐮刀一扔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小黃狗撕咬著我的褲腿,我回過神來,狼看看我回頭向樹林裡走去。我趕緊拿著鐮刀到菜地裡,管他包不包心的大頭菜砍了一袋子扛著連怕帶累一口氣回到家裡。舅母問道:“你怎麼了一身汗,滿頭流汗”?我心臟蹦蹦跳個不停,沒有說什麼繼續忙著我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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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兩隻狼圖

這年國慶節,我養的兩頭豬賣給連隊殺了,大的豬236斤小點的180斤。四毛錢一斤,一共買了166.4元,我記憶尤深。

鄰居們都說我養的豬又大又肥誇獎我,我心裡美滋滋的。但又一想這是我偷菜養的豬,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豬賣了我可以輕快一陣子,心裡好高興的。然而沒過多長時間舅母又抓了兩個小豬崽,我又繼續下一波的任務了。

到了冬天,這年和蘇聯關係分外的緊張,不亞於69年珍寶島戰役爆發前的氣氛,連隊動員老人小孩都撤退回老家。鄰居同學說:“要開戰了,你還不趁著這個機會回你的老家啊”?我說我不回老家,我還要上學的。

團部商店進了臺蜜蜂牌縫紉機,發了一張票給連隊,再說了要打仗了誰還顧及買啊,我舅母舅拿出了養豬存的錢,143元買了一臺縫紉機,我拉著雪爬犁冒著下雪刮煙炮,頂著刺骨像刀子割臉一樣疼的西北風,穿著空芯棉襖的我低著頭拉著爬犁走了十幾裡地,來到商店將縫紉機拖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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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柴爬犁圖片

舅舅將小黃狗吊死了,準備給做狗皮帽子,舅母眼花從來不會做衣服不會用縫紉機,這又是我的事情了。

我拿著狗皮參考舅舅的帽子,運用學過的數學方法,在狗皮上畫出圖樣,用刮臉刀片將狗皮一塊塊的割下來,晚上我學著縫衣機,將帽子縫好,第二天將狗皮雕在帽子上,從此我帶上了自己做的狗皮帽子。冬天再也不凍頭了。

放寒假了,我特別高興,有了狗皮帽子,外出砍柴不怕冷。一個寒假我割了一大垛柳樹條子,粗的用來做豬舍和院子的籬笆杖子,其他的用來燒火做飯。

這年冬天我14歲,過春節舅母說放你三天假,初三你再去砍柴吧。到了初三我拉著爬犁去找我的同學砍柴,幾個同學都不去,說過年在家裡玩。有一個同學母親說道:“孩子你去吧,今天幫助他割條子,他經常輔導你學習,你和他做個伴吧,他不去回家又要挨打受罵的”。這一天我們兩人很快來到了穆稜河邊上的柳樹林子裡,割了足足的一爬犁條子拉回了家。

舅母高興地說:“今天割得不少,晚上粉條大白菜燉豬肉給你一大碗。明天你早早去割條子”。我說:“過年他們都不去了,我自己去害怕”。舅母說道:“怕什麼,還會有狼把你吃了嗎”?我沒敢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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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豬食圖片

第二天早晨吃完飯,我依舊拉著爬犁沿著穆稜河走去,近處河邊上的柳樹條子都被我割得幾乎沒有了。不知道順著河邊走到了多遠,偶爾遠處老鄉村裡放鞭炮的聲音隱隱約約的聽見,我想可能是中午了吧。來到穆稜河與烏蘇里江的交界口,看到很好的樹條子一片,割了整整的一爬犁。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我一邊休息一邊用樹條子在雪地上寫著作業,不知不覺的天漸漸的黑下來,好在白茫茫一望無際的大雪覆蓋大地,將黑暗的天空映照的雪亮。我又渴又餓,用鐮刀撮起雪就吃,一伸舌頭舔雪,沒想到,舌頭粘在鐮刀上,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氣,我強伸著舌頭,哈著氣慢慢的融化舌頭,舌頭掉下來了,鐮刀上沾著一層舌頭皮,滿嘴止不住的鮮血流了出來,我雙手捧著雪捂在嘴上,過了良久,止住了血,嘴也麻木了。我趕緊捆綁好樹條子準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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樺樹林圖片

東北的冬天說翻就翻,天氣陰沉,滿天是厚厚的灰黃色的濁雲。西北風嗚嗚地吼叫,肆虐地在曠野地奔跑,他彷彿握著一把銳利刀劍,能刺穿我的嚴嚴實實的空芯棉襖,更別說那暴露在外邊的臉皮,被它劃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難忍。西伯利亞的刺骨寒流,卷著大雪刮個不停,大煙炮颳起刺耳的風聲將冰上的雪一掃而光,留下晶瑩透明非常打滑的冰面。

我理了理眼睫毛和嘴巴的冰霜,向上推了推狗皮帽子。突然,看到眼前站著五隻不知啥時候過來的狼,它那身披草黃色的毛,在風中起伏飄搖,四肢跨站在冰上,五雙通亮帶有殺氣的眼睛,看了毛骨酥然。嚇得我向後一仰,倒在了冰雪上。我看著天昏地轉的河邊樺樹林,這下子小命交待了,蒼天吶狼群要吃掉我,我閉上了眼睛,任由它吃吧。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了眼睛,爬起來才發現嚇尿了棉褲,看看這五隻狼,還在圍著我。我定睛仔細的打量著群狼,有兩隻背上毛髮黃紅髮亮的狼,好像在哪裡見過的,我錘了錘頭腦袋想起來了是我秋天偷豬菜在河邊樹林子中見到的。其中有一隻看看著我,仰頭吼了一長聲,這四隻狼跟著它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河邊樺樹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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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隻狼圖片

天色暗淡下來,我在冰河上拉起爬犁艱難的往前走,鏡面似的冰面不知摔倒多少次,右腿漆關節摔壞了。

舅母看到我天黑沒有回來,到同學家打聽消息,才知道就我一個人去河邊割條子。同學的母親打發他和他的姐姐到穆稜河邊上找我。看到我拉著爬犁在雪地上走,見到我後,他姐姐從懷裡掏出了用小手絹包著的兩個小油餅,送給我說道:“你餓壞了吧,趕快吃下去,我放在身上捂得還挺熱乎的”。我接過來一口一個月牙,兩口一個八叉,狼吞虎嚥的吃下去了,身體才有了點力氣。同學問我:“你怎麼不戴帽子啊”?我一摸頭才想起來,帽子被狼嚇掉了。於是回去找到了帽子,他們幫助我將爬犁了拖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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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幫助拉爬犁圖

回到家裡,手腳凍僵了,耳朵乎乎的熱,我脫下了空芯棉襖,脫下了棉褲,舅母和鄰居們趕快用涼水將我的雙腳泡在涼水了,到院子裡捧雪捂在我的兩個耳朵上,才保住了我的耳朵沒有掉下來。

到炕上後再也沒有下來,醫生來到我家將我的右腿打上了繃帶。春季開學了,我的班主任,北京六中的老高三下鄉青年。來到家裡,詢問我的情況。舅母和舅舅異口同聲說:我的右腿是在學校了跳木馬摔壞了,老師說:“如果是在學校摔壞的,我們學校負責”。我說道:“不是的,是初四那天我在河邊割條子,見到狼,嚇得我拉著爬犁跑冰上摔壞的”。這時候,後舅舅說道:“你小子會撒謊了”。說完一菸袋鍋磕在我的左腿膝蓋上,我當時疼的叫了一聲“我的媽呀”。捂著腿大哭起來了。

老師說道:“你怎麼這樣對待孩子,太過分了”。捂著嘴哭著找來醫生,將我的左腿也打上了紗布,就這樣我45天沒有去上學了。我的班主任在課堂上,將我的經歷講給同學們聽了,同學們每天放學都來看我,給我送作業本,鉛筆,橡皮等等。從此我有了本子可以寫作業了。每星期的考試卷子,老師送到家裡,看我做完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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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同學圖片

我腿恢復了,來到了學校,感覺到同學們好像變了一個樣,我看到了牆上學習園地欄目,全是我的考試卷子,每張都是100分或者99分,下邊貼著幾張同學的決心書,發現了同學看我的眼光有種可憐和敬佩的感覺。

初中畢業了,老師說:“你們這一批是建設兵團子弟,普及高中,願意上高中的舉手”。我看到同學們紛紛的都舉起了手,老師說道:“不上高中的舉手”。我鼓足勇氣低下頭舉起了決定我一生命運的手,我的班主任難過的說道:“你把手放下吧”。說道:“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科學家的材料可惜了”。她難過的低著頭走出教室。

我15歲參加了工作成為了建設兵團的一員,從此開始了我的獨立生活。在77年的高考中,我在北京知青的輔導下參加了高考,考上了大學,由於我的舅母舅舅無人照顧,我放棄了上學的機會。經過我一邊工作一邊學習,我完成了成人大學的課程,通過幾年的努力並考取了中級資格證書。

狼來了狼真的來了,面對即將奪去你生命的時刻,人的力量是顯得那樣的脆弱渺小。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將時刻激勵著我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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