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宙——每周一更小故事39(3)

脑宙——每周一更小故事39(3)

我正要说话,突然坐标系在眼前横空出现,并且变成了我从未见过的颜色——闪亮的银白色。我闭上眼睛、再猛地睁开,坐标系依然没有消失。这东西几乎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并且以非常高的频率在闪烁。

牡卡问我:你怎么了?!她的语气非常焦急。

我这才注意到,因为视野受限,我在不停地摇晃脑袋。猛然间我回想起来,这种情况,我似乎听老周说过。我的营养液一定是已经耗尽了,眼下我的身体肯定是出了不小的毛病。算上在矮子星盘桓的两天一夜,我的旅行已经进行了整整三天。那么营养液应该是在24小时之前耗尽的。我是不是又出现了低血糖的症状?这症状有多严重?是否已经引起了电解质的紊乱?

我再次闭上眼睛,试图将坐标系缩到最小,可是我根本无法控制它。我对牡卡说:我的坐标系大概出了点问题,我好像暂时回不去了。

她急道:那怎么办?你的营养液是不是要用光了?

我想了想,对她说:我和老周有约定,他也有我房子的钥匙。每次旅行前,我们也会互发简报。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失联24小时以上,对方都会去家里查看情况的。老周应该是已经在路上了,现在……正是北京的下班晚高峰,也许他只是堵在了路上。别担心,他很快会给我换上新的营养液的。

牡卡想了想,说:但愿如此,希望老周能快点儿赶到。

我问她: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空袭吗?

她说:是油弹袭击。

油弹,这东西地球上也有,不过用的大多是汽油。结石星储备的大量油弹,却是用当地一种特有的液态金属制作的,这东西具有非常恐怖的延展性,只需要一两滴,就能覆盖好几平方米的表面,而且燃烧时间长得可怕。油弹袭击,完全是毁灭性的攻击。牡卡能够毫发无伤,简直是一个奇迹。

我问:他们怎么会有油弹?

牡卡摇头道:据说是看守弹药库的守军倒戈了。

我问:这……怎么可能?

牡卡苦笑道:当然可能,据说他们的家人都被劫持了。好在,有人冒死送了信出来,大部分人都逃掉了。

我迟钝地问:难道……结石星就这么完了?

牡卡说:对于我们来说,是完了,家园已经变成了废土。可是对于敌人来说……废土正是他们的天堂。这些焦炭一样的有机质残骸,是他们最喜爱的食物。这些散不掉的烟尘,是最适宜他们呼吸的空气。

我问:你现在要去哪儿?

她说:去矮子星,已经跟家里人说好了,在那里汇合。

我摆手道:矮子星也差不多被攻占了,至少,内城已经沦陷了。我去过你家店铺了,已经被洗劫一空。

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没人能把我们洗劫一空。走吧,现在是安全时间。敌人不喜欢新鲜的焦炭,他们会过一两天再来享用他们的大餐。你来的时候,航线还安全吗?

我这才感觉到浑身又剧痛起来:没有航线了,都被炸掉了。

她呆了半晌,说:至少去码头看看。

航线没有了,私船还有。码头上滞留着黑压压的人群。不收信用点,只收有价物。私船大多很小,至多七八个座位,可以想见,每一个座位都被叫到了天价。牡卡挤到前面,从触足的囊袋里挤出一只很精致的小盒子,然后从里面倒出一颗米粒大小的、金光闪闪的东西,我们立刻被毕恭毕敬地请上了船。

船很小,座位很挤,除了操作仓,只有两个座位。坐好后,我才发现,我们身后是塞得满满的货箱。眼下,货物都被腾空了。我们看着后上船的家伙们被塞进那些箱子里,每只箱子里都塞了好几个人,他们一声不吭地被挤得变形,石星人的柔韧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我小声问牡卡:刚才……那是什么?

她轻轻地说:那个啊,是整个宇宙的硬通货。我啊,就是为了拿这东西才没有跑掉。这东西叫母金,一切有机体都可以被它模仿出来。

我问:模仿?

她点点头:比如说,如果一个人的感官器坏掉了,他就必死无疑了。可是只要切掉旧的感官器,再把一颗母金放在创口处,给它几天时间,它就能发育成崭新的感官器。再比如说,如果把这东西放进你们地球人的子宫,它就能变成最完美的胚胎。

我目瞪口呆:这就是你们家的垄断生意?

她点点头:母金是一种很特别的生命体。记得你跟我讲过的地球上的黏菌吗?这东西有点儿像黏菌,不过,还是没办法按你们的生物学逻辑来分类。总之,眼下,这东西的唯一一棵母株或者说母体,就在我们家。

我问:这东西,是它的——果实?

她想了想:也不能这么界定。这东西其实应该算是——排泄物。如果是果实,就可以批量复制了。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母体什么时候会排出母金,跟食物、跟温湿度、跟其他一切因素到底有什么关系。祖辈留下来的都是一些非常似是而非的指南。

我说:也许跟母体的心情有关?这东西现在在哪儿?

她看了我一眼:在一颗……绝对安全的中立星球上。小恒,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坐标,你知道了会惹祸上身,明白吗?

我一凛:抱歉,我……多嘴了。

她不再看我,像是望着虚空,继续说说:母金,的确是我们整个家族兴盛的根源,可这东西,也害死了我们家不知多少人……

旅行船开始加速了,小小的货船全身骨节都乱响起来,我和牡卡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肮脏的束缚带,紧张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的手已经彻底麻木了,麻木到连抓着束缚带的反馈都无法传递到我的大脑了。我必须不停地看向我的手,才能确定它还在用力。肌肉已经不是在听从大脑的指令了,而是在机械地根据记忆行事。

终于,矮子星那稀薄的大气层隐约可见了。并没有想象中灰黑色的烟尘,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我才发现,影响我视线的银白色闪烁物不知何时消失了,一阵脱力的疲惫感袭来。

可是,小小的旅行船并没有向着熟悉的驳岸失去。它几乎是俯冲着停在了垃圾山上面,而且是靠近贫民窟的那一侧。不过,松软的垃圾倒是给了船体很好的缓冲保护。在最初几下令人难以忍受的颠簸之后,垃圾山传来律动的反馈,船终于稳稳地停了下来。那开船的人回过身来对牡卡解释说:内城已经不安全了,这儿虽然脏了些,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请多忍耐吧。

我们踏出舱门,顿时陷入了垃圾的泥沼。被塞进箱子里的石星人们也一个个爬了出来,一时还保留着箱子的棱角。大家互相搀扶着,从十几米高的垃圾山上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

矮门就在眼前,门口横着几个肌肉发达的石星壮汉。牡卡偷偷拉住我,我们走在了队伍的最末。她又悄悄取出一颗母金。

果然前面那些家伙都被拦了下来。正在吵闹,牡卡拨开众人,对那为首的壮汉说道:我们都是一起的。说着,她递上那颗母金。

首领接过母金,手有些颤抖。他立刻指挥着守门的壮汉们让出路来。同船的逃难者们鱼贯而入,等脱离了守门者的视野,大家都对牡卡千恩万谢起来,表示要跟着她走。

牡卡说:刚才那颗……是最后一颗了,大家……各自保重吧。

听了这话,几个执着的家伙还又纠缠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贫民窟的深处,相信牡卡也是。道路很窄,胖子只能侧身通过。脚下无比泥泞,饶是互相搀扶着,我和牡卡还是跌倒了好几次。两旁的棚屋盖得毫无章法,并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味。黑洞洞的门窗里面,似乎挤满了窥视的眼睛。我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不知该在何处停下来。唯一确定的是,此处绝非久留之地。

身后渐渐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我回过头,发现七八个石星人正冲我们跑过来,一个跟着牡卡混进来的家伙就在那队伍中。

牡卡冲我大喊:快跑!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赶上来的家伙伸出触足一拌,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牡卡来搀扶我,不料一把锋利的大斧打着旋儿飞了过来,正中她的右触足。斧刃非常锋利,我眼睁睁看着那只触足断成了两截,淡绿色的体液喷涌出来。牡卡倒在了地上,立刻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又一把大斧向我飞来。我急忙闪身,完全是堪堪避过,皮肤传来一阵被剥离的锐痛。此时,所有人都已来到了我们面前。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的意识挣脱了这具受伤的身体,没有丝毫犹豫地侵入了首领的感知器。思维的对接从来没有这么疾速过,我几乎能感知到每一条神经元被占领时发出的微弱战栗。透过首领的眼睛,我看到之前被占据的身体,两只触足已经都被砍断了。我连忙下令:住手!

手下的家伙们狐疑地停了下来。那个跟着牡卡进来的家伙还没有停手,他正刺激着牡卡的左触足,希望能把那个盒子弄出来。我冲他大吼:给我住手!

他终于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我。

我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新嗓音,我干巴巴地说:把他们都带回去,这不是待客之道。

贫民窟里面有无数的罪恶,砍掉别人的触足,也许并不算什么吧。我跟在拖着牡卡和被我租借的那具倒霉身体的队伍末尾,看着牡卡的触足断面无力地摩擦着地面,体液开始渗出,留下淡绿色的印痕。我踩在那印痕上面,毫无办法。我已经有些被怀疑了,反叛的情绪在猛烈地增长,我第一次发现了感知器的可怕之处——情绪也能够被清晰地感知。

终于到了。这地方大概是贫民窟里的豪宅了,居然有两层。一进门,房间里的人竟然全都站了起来,向我行了石星人特有的礼节。看样子,这还算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那么,我所感知的反叛情绪,难道竟是错了?

我不知道首领是靠什么建立起了这么深重的个人崇拜。也许是浑身滚动的肌肉,也许是那个明显大于石星人平均水平的感知器——脑容量是很重要的事。总之,在我吩咐把牡卡和那个倒霉蛋像客人一样安置下来并为他们医治创伤后,只有短暂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犹豫,我的话就被斩钉截铁地执行了。

深夜,我来到客房。那个倒霉蛋在睡梦中呻吟着,断肢的疼痛和麻醉剂的功效让他本就混沌的神智彻底沉入了无意识的深渊。牡卡却醒着。她问我:你是小恒吗?

我点点头。不必多言,感知器早已彼此嗅探过。

她急急地说:时间紧张,小恒,我需要三天时间,安安静静不被打扰。

我再次点点头。

她已经拿出了那只盒子,从里面倒出一颗母金来。她对我说:把它三等分。

我按照牡卡的吩咐,尽量将那米粒大的母金切成了大小一致的三份。然后,将它们放在牡卡和那个倒霉蛋触足的断面上。肉眼几乎无法分辨那母金融入断肢的速度,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不慎将母金掉在了地上。

牡卡却说:已经融合了,现在就等它来模仿了。

我问:三天就能恢复如初吗?

牡卡说:也许用不了三天。

我走出房门,召来一个与我建立了单向感应通道的家伙。这家伙明显是我的心腹。我嘱咐他形影不离地守在门口,他立刻像石像一样立在了那里。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居然听到外面有人在用中文叫我的名字。我几乎跳将起来,出了门,声音却远了。我问一个手下的家伙,那家伙说,是付费的寻人车,一会儿还会转回来。

等了至少有几个小时,那车才转了回来。我拦住司机,得到了一个地址。会是谁在找我呢?肯定是协会里的人吧?

带着两个肌肉壮硕的随从,我找到了那个地址。一个同样壮硕的石星人迎了出来,他犹豫地问我:你是……小恒?

我也犹豫道:你是……谁啊?

他说:你个王八蛋,我是老周!

看来他选择目标的眼光倒是不差。不顾随从们困惑的目光,我伸出触足紧紧缠住了他:老周!

他挣脱我:你小子是出了什么毛病?要不是我到的及时,你早就见马克思去了!

我控制着要哭出来的冲动:我的坐标系出问题了,我回不去了!这几天已经试了无数次,好像死机了一样!

他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你那个女朋友有多难缠!你都昏迷不醒了,我要把你送医院,她居然拦着我,说你是在装神弄鬼!

小薇的身影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想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竟忍不住笑了。

老周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你一进医院就被拉进了ICU。电解质紊乱,外加严重脱水。大夫都说,再晚送来几个小时,你肯定就交代了!

我问:我现在……还在ICU吗?

老周说:你以为我是土豪吗?那地方谁住得起?我当然是把你弄回我家了!

我狐疑道:你……在昌平租的那个小院子?

老周点点头:放心吧,我把你放在地下室了,也拜托了协会的人24小时守着。你的营养液再也不会断顿儿了。

我别过头去,狠狠闭上了眼睛,试图挤掉再也不受控制的眼泪。

老周问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回不去的情况,你是撞到脑袋了吗?

我回想着这几天的经历,撞到脑袋的次数恐怕数不清了。我苦笑道:也许我命该如此吧。我把这几天的经历简要地告诉了老周。

他听完,骂道:你说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协会章程怎么说的?打仗的地方绝对不要去!还有,不要跟陌生人搭讪!你倒好,还交到朋友了?跟个结石星的两条腿儿大章鱼,也能成了朋友?!

我不悦道:结石星比地球的文明程度要更高。还有,请你不要诋毁我的朋友好吗?

老周气得要冒烟:我请了两天假来救你,你就这个态度?你知不知道我请的是事假,要扣三倍工资的?

我只好赔笑:回去我请你吃饭,吃大餐!

老周依然板着脸说:一顿可不行,至少三顿,不能低于人均两百的水平!

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他又正色道:你现在就试试,我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回不去法儿。

我犹豫道:我现在还不能走,我朋友受伤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想了想:一直在昏迷状态的话,是不是只要补液不停止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说:理论上讲,是这样的,可是……

我打断他:老周,我还有不少比特币的存货,私钥就在我抽屉里那个红色的U盘上。我把账号密码告诉你,你全给我卖了吧,应该够买一段时间的营养液了。

他问:一段时间?多久?

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等战争结束吧。

他盯了我半天:你的脑袋真是撞得不轻!

老周回去了。他答应帮我补液,并约定了一周后再来与我碰头。

回到那首领的巢穴,我直奔牡卡的房间。牡卡睡着了,她那断掉的触足裸露在外面,断面上已经生长出一截小小的肉芽,就好像剥去了皮的兽肉一般。我仔细看去,肉芽表面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着。我再向那个倒霉蛋看去,他的触足恢复的速度竟然比牡卡更快,肉芽上已经有了吸盘的雏形。

母金,神奇的母金。

牡卡昨天已经告诉了我,睡眠状态中,母金的模仿能力更强。我没有叫醒她,轻轻地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比浓烈的睡意,我强睁着打架的眼皮,看准了床的方向,扑将过去,几乎不到一秒钟就进入了梦乡。

我做了一个梦,或者,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梦。

梦中,我看到了三四岁时的自己,在一片草地上奔跑着。那地方正是我们家老房子前面的荒草地。是初夏,很多不知名的白花,散发着浓烈的香气。同样是白色的蝴蝶飞舞其间,而我正努力希望捉住一只。

猛然间,我看见自己抱着胳膊,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此时,大段的记忆进入了我的脑海。我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左臂,却只看到了陌生的、肌肉发达的触足。左臂处,应该是有一个很大的疤痕的。我记起了自己是怎样眼睁睁看着那只硕大的马蜂将它的尾针刺入我胳膊的,又是怎样眼睁睁看着大夫切开我肿得发亮的皮肉的。我的哭声是沙哑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一般。那是我第一次对疼痛有了如此清晰的感知。

可是,为什么我会梦见这件早已尘封的往事?

我睁开眼睛,房间里的陈设历历在目。我闭上眼睛,那个哭泣的、幼年的我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连哭声都那么真切。这真的是梦吗?

门突然响动了一下,牡卡走了进来。我坐起身来,留心看她的触足,竟早已恢复如初。她对我说:想起来了吗?

陌生的语气,与此同时,我的感官器嗅探到陌生的信息素。这是谁?难道牡卡的身体也被租借了?

我问:你是谁?

她说:我的名字,无法转化成你的语言。

我问:你不是牡卡,你是谁?

她说:如果非要定义一下,你可以叫我养蜂人。

我问:什么?

她说:你知道,一只蜂一辈子只能蛰一次人。因为毒针断裂时,一部分肠子也会跟着断裂。

我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我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她笑了:这些重要吗?我的时间有限,我希望我们能讨论一些有意义的问题。

我问:什么意义?

她说:你回不去你的母星了,对吗?

我点点头。

她说:请你不要生气,是我,在你的坐标系上加了个小小的禁制。

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她悠悠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只好说:讲重点。

她白我一眼,说:我出生在一个诗书世家,从小就被关在房间里读书,很羡慕楼下能快乐游戏的小伙伴们。

我问:你生在哪儿啊?北京吗?你没上过学吗?

她说:别打断我。

我只好闭嘴。

养蜂人的故事很长,从天亮一直讲到了天黑。她并不是地球居民,她的真容自然我也无法得以一窥。但是,她的故乡与地球的文明程度和社会结构应该是高度相似的。她也是一个意识旅行者。只是,她的旅行,能量层级更高。她几乎能够用意识创造物质。

她说:有一天,我跑到地球上去闲逛,遇到了你。对,就是你,张小恒。你才三四岁,大中午的太阳底下,你在家门口的荒草丛里面捉蝴蝶。

我问:那时候你多大啊?

她说:我也还在幼崽期。那是我刚开始意识旅行的时候,还不太会分辨目标。我见到什么都好奇,对于一只马蜂也是。我指挥着你的手,去捉那只体型纤细的昆虫。它亮出尾针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感觉到害怕。等疼痛传来时,我就瞬间逃离了你的身体。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说:你们地球上有音乐,我们也有。不知怎地,马蜂振翅的声音,对于我而言,是一种无比美妙的音乐。所以,在离开你的身体后,我制作了一罐马蜂,把它们带在身边,一有时间就去听它们振翅的声音。当然,我给它们起了名字。因为它们是我的意识创造的,所以我叫它们意识蜂。我一共制作了五十三只。在听腻了振翅声后,我就把它们放了。被关了那么久,它们很愤怒,一被放出去就四处找人去复仇。

我问:复仇?

她说:把尾针和毒液留在敌人的身体内。

我再次问:这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小恒,你们协会里所有人,都是被我的意识蜂蛰过之后,才能够进行意识旅行的啊!

我狐疑道:我也被蛰了?我记忆里,只被蛰过一回啊?

她说:小恒,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我有个习惯,在离开每一具租用过的身体时,都会留下一个礼物。你得到我意识能量的层级,要比他们高很多。所以,我现在能这样跟你沟通,虽然我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却能感知到我的存在。

我问:很远的地方?我这是在做梦?

她说:我不太懂梦的事,我们是不做梦的。

正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在用一种让人耳膜炸裂的高频声音在呼唤她。虽然不知道喊了什么,但她立刻也发出同样高频的声音回应。接着,她对我说:真是抱歉,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她的话音刚落,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抖,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而整个房间里空无一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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