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的姐「秋歌」的故事

藍田的姐“秋歌”的故事

秋歌是玉城滋水的一名出租車駕駛員,人們親切的把這些女司機們稱作“的姐”。

每天早上天還未亮,秋歌就會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出租車的油液和水位,然後就啟動車輛讓發動機預熱。在機器隱隱可聞的輕吟聲中收拾房間,打掃庭院,喂喂幾隻兔子再給後院養的那頭肥豬拌上食。

這些生活中的鎖碎事情,在秋歌這兒可是每天清晨的必修課。她輕車熟路,手腳麻利的很快就幹完了。洗罷臉草草的畫畫眼眉,就駕駛出租車駛上大街,開始了一天的營運工作。

藍田的姐“秋歌”的故事

秋歌今年剛過四十歲,中等身材,齊耳短髮,雙眼皮鵝蛋形臉,雖不說十分漂亮但自有中年女人特有的成熟美。只是生活坎坷,風霜侵襲,膚色少了養尊處優的白皙,黑了些許,卻更顯健康樸實。

兒子在外求學,丈夫亦去他鄉打工,唯獨在縣城跑出租車的自己留守家園,平日,偌大的屋院就只有她一人操持,倍顯孤單。也只有在孩子的假期抑或是過節,一家人方可享受短暫的團聚,農家院子也就多了些久違的笑聲。

兒行千里母擔憂。眼看又到開學季了,今天要送在西安上大學的兒子去學校,她天色未亮就起床洗漱,給兒子準備行裝。

收拾好兒子的東西后,看看時間尚早,耳聞房間裡兒子輕微的鼾睡聲,秋歌悄然來到院中。兀自坐在屋簷下的椅子上,望著東邊王順山上冉冉升起的太陽呆呆的出神。朝輝斜照在的身體上,輪廓朦朧,呈現出一片金紅色的光澤。

秋歌是秋天出生的,穀子、玉米、高梁齊上場的日子,一個收穫的季節。

藍田的姐“秋歌”的故事

聽村裡的老人們講,在自己出生前的幾個秋天,天氣異常,乾旱少雨,莊稼亦連年欠收。唯獨自己降生這年,雨水竟然出奇的好,爺爺手裡攥著沉甸甸的谷穂,站在滿眼金黃的地頭,溝壑縱橫的臉上老淚橫流。從此,爺爺給她取了個充滿希冀的名字:“秋歌”。年逾古稀的爺爺,也格外心疼這個唯一的小孫女。每次去縣城賣點柿子、黃豆、菸葉之類的,回家時搭褳裡總會塞著兩根麻花或幾顆糖果。在人們整日為填飽肚皮而發愁的苦難歲月裡,小秋歌無疑是幸福的。可惜,和命運抗爭了一生的爺爺卻還是倒下了。爺爺離去時,秋歌才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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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歌的命運註定是坎坷多難的,尤其是童年。

還是聽村人們說,母親幼年時生病,發繞幾天不退,本就一貧如洗的家庭更是求助無門。姥爺求東家借西家,好不容易湊了些錢去請先生。那時的看病先生出診是很講究和很有派頭的,要套馬車接送或自己騎驢出行。姥爺把先生請到家後,他並不急著給母親診治,而是坐在熱炕頭閒目養神,面對姥爺殷勤的伺候,鼻孔裡偶爾吭吭一聲。直到姥姥奉上一碗擱了白糖的荷包蛋,先生這才掙開了一直眯著的小眼睛,有了些許笑意,旁若無人的享受荷包蛋滑進腹腔的愜意,食罷言道:“下次燉雞蛋時注意火侯,燉的時間長了就有些老,我喜歡吃嫩些的”。 先生把過脈,開了藥方,騎上姥爺牽過來的毛驢走了。

姥爺揣上藥方,抓上兩個玉米麵饅頭,匆忙連夜就奔西安而去了。第二天冷風刺骨,大雪瀰漫。天剛擦黑姥爺疲憊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村口,此時雪下的正緊,眼前雪花飛舞,天地間一片碎瓊亂玉。姥姥拉開家門,迎著姥爺興奮的說孩子的燒退了,不用服藥了!可憐無知的老人,那知道可怕的災難,己在不知不覺間,降臨在秋歌年幼的母親身上。姥爺凍僵的手掌剛想搭向母親的額頭,忽又收了回來,怕冰到了孩子,口裡含混的喃喃到“這就好,這就好”。從西安民生藥房買回的幾副中藥,也掉到了地上。

在母親漸漸長大後,外公才發現,她己經不是原來那個聰穎調皮的小女孩了,少言而寡語,目光呆滯,她的腦子燒壞了。就是那次沒有得到及時治療的高燒,給母親的大腦造成了不可抑的損傷。這種病痛,伴隨了她的一生,也使秋歌的童年充滿了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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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歌離開爺爺後,家裡就只剩下神志迷糊的母親照顧她了。父親就和村裡的後生們廝跟著去南山掮木頭,販賣到縣城,掙些血汗錢養活她們母女。那時雖然沒有封山育林,水土保護也沒有現在這麼重視,但偷伐林木還是要受罰、甚至是坐牢的。掮木頭的人就晝伏夜行,繞開大路鑽山溝,爬山翻嶺地和檢查站打游擊。腹中無食,負重奔走,每張鈔票都被血汗浸透。

秋歌清楚的記得,父親是被村人們用草繩臨時綁就的擔架抬回來,在冬季一個寒冷的傍晚。送他回來的人說,昨天晚上父親是為了躲避檢查站,從山上摔下來的,傷的很重,他們趕了一天的路才把他抬回來。

天一扭臉就黑了,白天太陽暖和時融化的雨水流下來之後,立刻就在房簷下凝結成薄薄的一層冰了。

六歲的秋歌倚著不醒人事的父親,看看木訥的母親,覺得屋裡彷彿比外面的冰天雪地還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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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腰直不起來了,頭部受到撞擊,僅能認識自己的孩子。常常一動不動,偶爾說一兩句誰人聽不懂的話。幸虧還認識去縣城的官道,不知是父女倆誰牽著誰的手,也不知道是誰攙扶著誰的臂膀,一老一少早出晚歸,每天往返於城市和村子之間。縣城最負勝名的(團結飯店),人流如織的(東風甜食店),從此就多了父女倆的身影。食客散去的餐桌上遺留的殘湯剩飯,總會被這一老一少迅速一掃而空。周圍村子的一些人家門前,經常也會出現這對相依為命的父女,幼小的女孩用稚嫩的小手,攙著佝僂的老人在悽風冷雨中沿街而行。晚上回家時,搭褳裡還會有一些別人送的饅頭,那是留給母親的,苦命的媽媽。

那年掮木頭時摔下山,父親所受的傷害程度,遠遠的超乎想像。長年飢寒交迫的生活,無情的蠶食著他脆弱的軀體。幾年後父親滿含著不甘和牽掛丟下了她們母女,撒手而去。就在同齡人還在父母懷裡撒嬌的時候,秋歌就進城去謀生了,白天在人家幫忙帶孩子,晚上從餐廳收集泔水,用一輛破舊的自行車運回家餵豬。用還稱不上結實的肩膀撐著搖搖欲墜的家,那雙稚嫩的小手一次次把飯食餵給母親。

歲月空遠,時光難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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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秋歌的年齡一天天漸長,母親亦是油枯燈滅。苦水裡泡大的秋歌嚥下失去最後一位親人的苦痛,頑強的和命運抗爭。就如瑪利亞,特拉普夫人,在著名電影《音樂之聲》中所說的:“上帝為你關一扇門定會為你開一扇窗”。上天終於賜予她自己的另一半,他也出自貧苦的農家,沉默寡言,頗是吃苦肯幹。丈夫打工,秋歌開出租車,夫妻倆起早貪黑,省吃儉用,為自家的建了新房,不久又生下了一名男孩。兒子高大英俊,頗為聰穎,如今己然是一名在讀的大學生了。

村人們對他們的好日子讚不絕口,誇獎、羨慕。每當夜靜獨處之時,想起父母和自己命運的不幸和生活的艱辛,秋歌不由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兒子起床的聲音打斷了秋歌傷心的回憶,匆匆揩去臉上的淚痕,招呼孩子用過早己準備妥帖的飯菜,匆忙的出發了。

出租車輕盈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遠方秦嶺如黛,林木森然,依稀可見簇簇火紅點綴于山巒之間,那是生長在岩石縫裡堅韌的沙棘和美麗的紅葉,傲然怒放,詮釋著生命的頑強和不曲的性格。

藍田的姐“秋歌”的故事

不經意間,太陽己爬的老高,在天空上舞起了華麗的彩霞。秋歌緩緩的搖下車窗,空氣中夾帶著淡淡的花草氣息,遠處的村莊上空,炊煙在房頂繚繞。秦嶺腳下的滋水在晨光中一閃一閃的亮,傳來一陣陣耀眼的光,斑斕遊離。奔流的河水,清澈的一塵不染,像一面鏡子,明亮得彷彿映出人影來,光彩照人。

遠方美麗的自然畫卷和溢進車窗的凜冽氣息,頗是心曠神怡。秋歌順手拿過杯架上的茶杯,輕呷一口,一股苦澀頓時充盈齒間。爾後淡雅的清香滑過喉頭,跌落腹腔一直醉進了心裡。

人生就像一隻放置了茶葉的口杯,不同的燒煮手法會烹製出口味各異的味道,或濃郁,或芳香,抑或是苦盡甘來。

前世今生,煮就世間的百味情緣。

作者王剛,網名南山樵夫。藍田斷頭溝人氏。孤居鄉野,少有作為。半生耕樵半生滄桑,唯醉心於山水田園,情牽故土鄉風。性隨意,出言無忌,粗狂豪放耳。願攬幾縷清風,煮一杯山水長青,依東籬,見南山。等你,共話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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