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貫滿盈之悍匪白寶山6

惡貫滿盈之悍匪白寶山6

這樁血案,元兇就是白寶山。他的目標是搶錢,至於這會給無辜者帶來怎樣的後果,他是不去想的。“錢是我的,打死你活該。”——這就是他的強盜邏輯。白寶山從辛集、石家莊空手歸來,表面看,他把搶錢的念頭暫時撂下,一連幾個月沒再生事,老實幫著謝宗芬做生意,其實他並沒死心。做生意也要轉市場,謝宗芬上貨,他關心的是對方交易額大小,周圍環境是否適合作案。他先後研究過木樨園批發市場、“天匯”批發市場和“天外天”批發市場。不是一般地轉轉看看,他把市場裡裡外外都琢磨個底兒透。據他觀察,木樨園市場,好的攤位一天的營業額能達到4—5萬元,但那裡人多,不好撤出來。“天匯”和“天外天”也有類似情況。他因沒考慮好退路,遲遲沒有動手。12月份,白寶山到德勝門閒逛。下了德勝門橋,沿護城河向西走,走過兩條衚衕,無意中就發現了這個菸草批發市場。進去轉了轉,這裡的生意看上去清淡,交易額卻是驚人的。一次批煙幾萬元。兩三筆生意做下來,就是十幾萬。周圍的地形也不錯,人不很多,衚衕卻多,向北向西都能鑽出去。一連幾天,白寶山天天騎自行車過來,觀察煙市的生意和人員情況,選擇他的襲擊目標。終於選定一家——不是汪之泓的攤位。那家生意做得比其他煙攤好,每天都有一輛汽車開過來送貨取錢,一般在20萬上下。來車的時間約在上午1O點左右。12月15日,天颳大風,氣溫急劇下降。白寶山一早就行動了。6點鐘,天麻麻亮,他先到山上取了槍,裝在一個特製的木盒子裡,再把木盒放到蛇皮袋中。子彈壓滿——這是他的一貫做法。然後冒著嚴寒蹬車去德勝門,這一路整整騎了一個半小時。他把槍藏在德勝門外距煙市不遠的一條死衚衕內,那地方有個工程垃圾的堆積場。這是他每次作案都要考慮好的一個重要步驟。堆積場距現場很近,取槍方便。堆積場旁邊有個工地,尚未完工,場內堆積物短期不會被清理。位置也隱蔽,連通堆積場的是條死衚衕。這地方選得太理想了。他把自動步槍埋在牆根上,然後返回。第二天——12月16日,他照樣早6點起床,戴上那頂灰色毛線帽——這個帽子是謝宗芬給他買的,放下來可以遮住臉,仍蹬自行車去的德勝門。自行車放在方便的地方,徒步走進煙市。時間才7點半。沒帶武器,穿一件墨綠色半大羽絨服,戴著淺灰色毛線帽,前邊有個小舌頭——現在帽子是捲上去的。守株待兔,在他看好的煙攤對面坐著,偶爾溜達一下。煙市上也是人來人往,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然而,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這是很奇怪的事情。那家天天火爆的批發戶今天沒有開板。店鋪鎖著門,死氣沉沉的。老闆沒來,夥計們也沒來,那輛每天必到的送貨車更是不見蹤影。本來白寶山已計劃好,汽車一到他就動手。時間已經精確地計算過了,貨車停下,他蹬自行車取槍,趕回來正好他們結賬算錢。槍是一定要開的,而且一定要打死人,不然沒有震懾力。誰也不甘心20萬鉅款被搶走的。他必須開槍見血,讓對方知道,他是個亡命徒,要錢的,就別要命。然而,鬼使神差,不知主家有什麼事情,竟好好地錯過去了。開始白寶山還抱有希望,一上午的時間滴答過去,他知道必須另打主意了。臨近中午時,白寶山看見旁邊煙攤上有個年輕女人在收錢。女人戴一條白圍巾,短髮,微胖,人很端莊。他走得近些,用眼角瞄掃那邊。這女人正跟一個男子交易,提著個手包,拉鍊打開著,裡邊有厚厚一沓人民幣,看上去有幾萬塊錢。那個男人又交給她1萬,她正低頭數錢。白寶山想,不能再拖延了,幾萬塊錢也不算少,就搶她吧。他迅速走進衚衕,騎自行車到垃圾堆積場取槍,又沿原路返回,整個過程僅用了10分鐘。這時他槍已在手。白寶山把灰毛線帽拉下來,形成一個套筒子,只露出眼睛。然後大步走過去。搶錢時他毫不猶豫地開了槍,把身前這個並無反抗能力的年輕女人打死了,然後向驚亂的人群又連開兩槍。槍響之後人群立刻逃散了,這達到了他的目的,使他得以很快鑽進衚衕,甩掉帽子(把它扔到房頂上),把槍收進袋子,袋子掛到車把上,蹬自行車返回垃圾堆放場。這個過程無一人看到。當老闆娘郴椿報警,警察趕到現場時,白寶山已來到安全地帶。他把包裡的錢取出,用兩個塑料袋裝好,埋在垃圾場一角,槍埋在另一角,裝槍的木盒子扔到一間破房的頂上,搶來的坤包埋在第三處……然後,他像沒事人一樣,騎車去天匯市場,為謝宗芬進了點襪子,順路捎帶回去。四、攜謝宗芬提取贓款兩天後,白寶山對謝宗芬說:“你跟我出去轉轉。”謝宗芬問:“出去轉什麼?”白寶山賣關子說:“我知道一個地方有錢,你跟我取回來。”謝宗芬嘴上說:“哪有這樣的好事?”心裡卻明白,白寶山肯定是搶錢得手了。仍穿那件墨綠色羽絨半大衣,裡邊套上謝宗芬縫製的槍帶,兩人坐地鐵到德勝門,再乘22路公共汽車到新街口,走過一個過街天橋,來到那個垃圾堆放場。白寶山讓謝宗芬在外邊等,他走進去,把錢找出來放進自己的提包,敞開懷,把槍掛身上,繫好衣釦走回來。謝宗芬問:“拿到了嗎?”白寶山說:“拿到了。”謝宗芬問:“拿到多少?”白寶山說:“我沒數,有六七萬吧。”他們沒再轉,也沒去其他地方,“取’了錢就返回北辛安。鎖上房門,錢甩給謝宗芬數,謝數了兩遍,一共是65170元。白寶山從中拿出5O00元,遞給謝宗芬說:“這錢給你,留著做生意用。”謝宗芬並沒把這筆錢放在生意上,她覺得做生意的資金夠用,第二天就把這筆錢寄回了四川老家。餘下6萬元放在白寶山手上,他既不存也不花。開始在家放了一段,後來乾脆埋到山上。取錢的這天夜裡,白寶山又像講故事一樣,把搶煙攤的經過講給謝宗芬聽。謝宗芬問:“那個女的,你把她打死了?”白寶山說:“那麼近,我的槍,是從前胸打進去的,八成死了。”他始終認為,那槍打在了胸上。謝宗芬咯噔就沒再說話。或許,她有一絲同情那個女人,或許,她多少想到了自己的命運。這次的殺人案比過去講的要近得多,被殺的跟她一樣,是個做買賣的女人,謝宗芬不可能不受到震動。第二天白寶山警告她:“這件事你不能講出去,你要是講出去,我也殺了你。”這種威脅,已經是老生常談了。1996年的冬季,北京連著下了幾場雪。謝宗芬沒有出攤,白寶山也沒再作案子。天氣是太冷了。白寶山在北京做的搶劫案(以搶錢為目標的搶劫案),只此一起。說不清是出於他的狡猾,還是另有目的。搶了錢,白寶山還跟以前一樣,花錢靠謝宗芬,這筆錢他只動了一點點。母親每月給他100元,他說不要了。花銷上,仍然十分節儉。五、槍,是鐵證“12•16”案件給警方提出了一道難題。犯罪分子完全改變了作案方式,“12•I6”搶劫案與前5案無論在案件性質、作案目標、侵害對象和作案手法上,都有很大的不同。犯罪分子使用的槍支與前5案也不一樣。從形式上看,這應該是與前5起系列搶槍案無關的另一起獨立的案件。偵查工作是從德勝門煙市做起的,北京市公安局和東城公安分局還是很快注意到這起案件與北京“3•31”系列涉槍案件及徐水槍案的聯繫。第一,偵察人員在現場收集到犯罪分子遺留的3枚彈殼,其彈底標識與5起涉槍案一致,都是75-81。北京市局對這一批號的子彈做過徹底的調查,掌握了第一手資料,這種子彈分佈在新疆,以其它渠道出現在北京的可能性極小。第二,現場目擊者反映,作案分子使用的是自動步槍,對槍形的描繪,與徐水被搶劫槍支相近。第三,作案分子一人作案。無論在現場,還是逃跑途中,目擊證人均未看見有其他同夥。這也與前5案一致。第四,此案與前5案,在邏輯上有一定的因果聯繫。前5案除了與巡警的遭遇戰,作案方式基本上是一致的。從前5案分析,犯罪嫌疑人作案的原因和目的,起碼有以下三種可能:一、懷有政治目的,破壞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二、製造惡性事件,報復社會;三、搶槍,是為了搶劫財物。在沒有新案件發生的情況下,這三種可能性,均無法排除。“12•16”案件發生後,由於它與前5案,有著多項一致性。警方做了這樣一個大膽的描畫:犯罪嫌疑人搶劫武器的目的是為了搶劫財物,作為第一步,他需要搶劫一支攜帶方便、便於隱蔽的槍。前4案犯罪嫌疑人沒有達到目的。徐水案件後,犯罪嫌疑人搶槍的目標基本完成,轉而實施他“搶劫財產”的最終目標。在作案工具上,第一案犯罪嫌疑人搶劫了“五六”式半自動步槍,之後4案都使用了該“五六”式步槍,第五案搶劫了自動步槍,第六案(搶劫煙攤案)放棄“五六”式步槍,改用自動步槍。這一描畫能否成立,關鍵看“12•16”案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槍種的確認。北京市局技術處副處長,痕跡專家王滿倉對“12•16”現場提取的子彈進行了專門研究。由於“81—1”式自動步槍是新槍種,在部隊配備較少,其特徵難以把握。北京市公安局待意把這種自動步槍的設計者請過來,為技偵人員上課,講解“81-1”式自動步槍的性能、特點,以及與“五六”式半自動步槍、自動步槍的區別。在王滿倉主持下,經過嚴格的鑑定,得出了科學結論,犯罪嫌疑人在“12•16”搶劫殺人案中,使用槍種為“81-1”式自動步槍。這就為“12•16”案這一特殊案件,與前5起案件的串併案工作,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同時,這一結論,也修正了警方對前5起案件的性質的判斷,清晰地表明,犯罪嫌疑人的搶槍的最終目標,是為了搶錢。“12•16”案串並的主要意義,也在這裡。這一結論,也使警方在對犯罪嫌疑人身份、職業、生活層次及其它特徵的刻畫上,得到進一步的修正。一、從北京,到新疆時間進入了1997年。北京是平靜的。犯罪分子並沒有按照警方所判斷的,在北京繼續作案,也沒有在北京周圍地區繼續作案。自1997年春天到仲夏,這個窮兇極惡的持槍歹徒隱藏了起來。在北京西郊,在北京市內,在河北地區—一乃至在全國,那支打死我兩名解放軍戰士、擊傷7名軍警人員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再沒打響過,那支殺死女煙販許桂花的“81—1”式自動步槍,也銷聲匿跡。犯罪分子蟄伏了起來——他消失了,不見了。這並不符合常理。北京市公安局的偵查及布控工作始終沒有放鬆。儘管罪犯沒有出現,儘管沒發生新的情況,沒發現新的線索,儘管犯罪嫌疑人的槍沒有打響,“3•31”專案組仍夜以繼日地工作著。徐水案件發生後,專案組把偵查的範圍擴大到河北省周邊地區。在排查條件中列入與河北徐水有聯繫的人員這一條。對現場子彈的追蹤調查,把偵查方向引向新疆,排查條件中又列入與新疆有關這一條。而德勝門搶劫煙攤案件發生後,我們知道犯罪嫌疑人手中有一筆可觀的經費,足以支撐他在更大範圍內隱藏,或流竄作案。案情已輻射向全國。為此,北京“3•31”專案組向全國發出協查的通報。新疆是祖國的西北邊陲。這裡有著166萬平方公里的遼闊土地,有維吾爾族、哈薩克族,回族,蒙古族,錫伯族,塔吉克族,滿族,烏孜別克族,俄羅斯族,塔塔爾族等13個主要少數民族,總人口1700餘萬。新疆的風情,已越來越被內地的人們熟悉起來。舉世聞名的吐魯番葡萄,天山草原上肥美的牛羊,金色戈壁中仁立的油井……新疆盛產“兩白一黑”,即優質的棉花和羊毛以及儲量豐富的石油。新疆的礦產資源也極為豐富,被、白雲母、鉀長石貯量佔全國首位,稀有金屬銫、鉑、鋰、鉍、鈮儲量均居全國前列。新疆的阿爾泰山是有名的金山,南疆的和田地區盛產寶石。新疆以天山為界,在地域上分為南疆和北疆。北疆溼潤,來自大西洋的暖溼氣流影響到這裡,適合於農作物和牧草的生長。兵團墾區大多在北疆,這裡有著天山北麓、伊犁河谷等風景優美的天然牧場。南疆乾旱少雨,年降雨量平均不到50毫米,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佔了南疆的大部分版圖。南疆重鎮喀什是座美麗的邊境城市。從烏魯木齊到喀什的鐵路已經全線修通,新建的沙漠公路橫穿塔克拉瑪干腹地。南疆,不僅將以盛產石油稱著於世,還將成為不亞於撒哈拉沙漠的旅遊勝地……新疆距內地又相當遙遠。從北京到新疆烏魯木齊,坐飛機要飛三個半小時,乘火車走三天三夜——在我們這本書裡,北京與新疆,不幸由一名罪犯聯繫起來。二、假借四川赴新疆1997年元月過去,轉眼到了春節。謝宗芬要回四川老家看望父母,被白寶山狠狠揍了一頓。這時的謝宗芬,捱打是家常便飯。她在後來的供述中說;“春節前,我想回老家看看,白寶山不讓我回去。他說,春節過後要帶我去新疆。我不願意,他就打我。第一次打得我七天起不來床,第二次打得我五天起不來床。我沒辦法,只好同意了。他不讓我跟他家的人說我們去新疆,仍讓我說他是陪我回四川。”謝宗芬捱打的情形,白家的人都知道。一次,小弟的女友文伊去看謝宗芬,見謝宗芬臉上有傷,身上也有傷,問她是怎麼弄的?謝宗芬說,是我自己摔的。文伊回去後對小弟說;“你大哥打謝宗芬了。”白母、大弟知道白寶山經常毆打謝宗芬,但他們覺得,對白寶山的事,沒法去管。母親深知自寶山的秉性,老人抱著這樣的態度:在家,我儘量養著你,不希望你去幹壞事,但是,你的錢,不管是怎樣得來的,我一分也不花。白寶山在外做什麼,老人一般不問;白寶山在母親面前,也不敢過於放肆。春節過後,白寶山突然對家人宣佈,他要跟謝宗芬一起去四川,這次要注得長些,三月五月不見得回來。臨行之前,他把北京的事情,做了安排。他挖出搶劫的贓款——這筆錢除了給謝宗芬5000,他基本沒動,把其中的5萬元悄悄交給大弟,說:“這是我和謝宗芬做買賣掙下的錢,你先替我保存。我什麼時候用,會給你來信,用多少,你按照我給你的地址寄過來。”大弟應承下來。餘下的1萬元,白寶山帶在身上。家人都認為他們要南下四川,只有謝宗芬明白他們是西去新疆。白寶山提前把槍挖出,帶回家中,藏在床下。到走的那天,他和謝宗芬收拾好行李,一起到火車站買好去新疆的臥鋪票,又返回家裡吃飯。時間差不多了,他讓謝宗芬跟大弟和弟妹說話,自己拿鑰匙過去,把槍掛在身上,穿好外衣,走回來招呼謝宗芬拿行李出發。大弟和弟妹要送他們去火車站,白寶山堅決不讓。他們只好把白寶山、謝宗芬送到地鐵口,在這裡分手告別。回新疆,是白寶山自釋放日就抱定的目標之一。回北京是一個打算,如果在北京過得不好,他就再回新疆。在獄中,他也設想過在新疆的生活出路,他打聽過邊貿的情況,也考慮過做棉花生意,他還打算學開車——在新疆跑長途運輸是個來錢的職業。但現在不同,他有了槍,又有一筆資金,他的胃口一下子撐大了。他來新疆的目的就是為了多弄錢,實現他搶劫300萬元的既定目標。當然,他來新疆還有一個打算——再弄些子彈。在北京弄子彈是困難的,他手裡的彈藥越打越少,他必須想辦法加以補充。白寶山身上帶著槍,從北京火車站進站上車,是一個關口。春節期間,旅客通過進站口,攜帶的行李包裹都要上X光檢測線,但身上是不檢查的。白寶山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把槍藏在羽絨服裡,順利帶進了候車大廳。他讓謝宗芬從電動扶梯上二樓,他自己拿著一個大提包,從側面的行人樓梯上二樓。走到樓梯的拐角,白寶山看周圍沒人,迅速把那支“81—1”自動步槍從身上摘下來,裝進提包裡。然後,他和謝宗芬在二樓會合,這時槍已安排妥當了。剪票,上車,一路綠燈。他們在臥鋪車廂呆了72小時,火車經西安、蘭州、嘉峪關、哈密,直到烏魯木齊,路上沒人查驗行李。在烏魯木齊出站也很順利,白寶山安全地把自動步槍和子彈帶回新疆,沒遇到任何麻煩。2月的烏魯木齊,路上的積雪還沒融化,天氣仍然寒冷。一年前,白寶山從這裡返回北京,那時他還懷著朦朧的希望,現在返回這裡,他已沒有了任何幻想。他的手已經染血,那是士兵、警察和無辜群眾的鮮血,他已經有3條命案(不算在監獄裡殺害的兩人),他的面前只剩下一條路,他仍將頑固地走下去。新疆,對謝宗芬是陌生的。她只在小學課本上讀到中國有個新疆,她做夢也沒想過要來這個地方做“生意”,跟著這麼一個可怕的殺人犯。路途的遙遠,她從晝夜不停的車輪上已經體會到了,她總認為該到新疆了吧,可火車總是繼續向前奔馳。窗外掠過一片遼闊的戈壁,到處是沙漠和荒山,幾乎看不到人煙。給她的印象,新疆太荒涼了,既遙遠又偏僻,那地方什麼都沒有。火車還在向前行進的時候,謝宗芬並不知道前邊會有什麼在等待她。她已經完全被白寶山制服,包括精神和肉體,她已經墮落為白寶山的同謀,一個失去了自我的奴隸般的同謀。她在後來的交代中說:“我怎麼辦呢?我不可能不聽他的,我不聽,他就要殺掉我。我很害怕,我只能跟他走。他做什麼我不管,我只管做我自己的生意。”其實這是不可能的。白寶山向她許願說:“我帶你去新疆,等做生意掙了錢,我就放你回四川。”這成了謝宗芬唯一的希望。她盼望著白寶山“掙”到錢,到了那個時候,她才有可能離開他。三、投奔吳子明作為第一站,白寶山來到石河子143農墾團場。石河子是一座“兵團城市”,位於烏魯木齊以西約150公里的烏伊公路上。石河子的地理位置,南傳天山北麓,北接古爾班通古特沙漠,東、西與瑪納斯縣和沙灣縣接壤。這裡水源充足,天山融雪形成的瑪納斯河流經石河子境內,注入夾河於水庫。沿河溝渠縱橫,這是兵團戰士多年建設的成果。正是這些發達的乾渠支渠,把戈壁改造成良田。如今的石河子市,是佇立在戈壁灘上的一顆明珠。白寶山、謝宗芬下了火車,沒在烏魯木齊停留,當天就坐班車到石河子,再從這裡轉車,來到緊靠烏蘭烏蘇鎮的143團當天晚上,兩人以謝宗芬身份證登記,住在團場旅店。白寶山來143團的目標很明確,他在新疆勞改時,曾到143團“遊玩”過,知道這裡有個彈藥庫。給他的印象,這座彈藥庫防備不嚴,搞子彈容易搞到手。第二天清晨,謝宗芬仍在睡覺,白寶山已經起來,出去勘查彈藥庫去了。算一算,他離開新疆也就一年多的時間,街道都是熟悉的。然而,當他走近那座昔日的彈藥庫時,卻愣在那裡。眼前的情形已面貌全非,庫房已經搬遷,原址改成了民房。白寶山感到失望。返回族館,他對謝宗芬說:“這地方不住了,我們今天就走。”謝宗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問:“不住這兒我們去哪?”白寶山說:“去147團場,我在那邊有朋友。”現在的謝宗芬,絕對聽從白寶山的。白寶山說住,她就住,白寶山說走,她馬上收拾行李,等著白寶山出去打聽班車。恰好當天有去147團場的車,時間也趕趟。147農墾四位於石河子市之北,從143團去147團場,要經過石河子市區,再向東北走50公里的路程。在顛簸的公路上,白寶山告訴謝宗芬,他有個獄友,叫吳子明,家住在147團,是他的鐵哥們。到達147團,已是下午。給謝宗芬的印象,這裡的團場跟農村的鄉鎮差不多,路邊都是磚結構或土坯蓋的平房,中心地帶才有不多的幾座小樓。沿街有些門臉、飯館什麼的,顯出些熱鬧。她的第一印象並不好,她心裡仍跟白寶山賭氣,在這樣的地方,有什麼生意可做?這跟北京是根本無法相比的。下了車,白寶山留她看著行李,自己去打聽地址。好半天才轉回來,帶著她來到吳子明的工作單位。吳子明小個子,大頭,尖下頜,有一雙不斷眨巴的大眼睛。見到白寶山,這個吳子明顯得格外高興。他管白寶山叫“山子”,白寶山直呼他子明,看得出兩人關係極好。白寶山介紹謝宗芬,說:“這是你大嫂。”是不是真嫂子並不重要,獄友之間,對女人都用這種稱呼,吳子明見謝宗芬第一面就是明白的。吳子明比白寶山年輕,他因盜竊罪被判刑。服刑時,在眾多的人犯中,他最佩服的就是白寶山。他曾對別的獄友說過:“白寶山出去能幹大事。”後來兩人先後出獄,分手時約定,將來有機會,聯手幹些事情。因此,白寶山來找吳子明,也有履約的意思。因吳子明在班上(他在15連當警衛),說話不方便。他給白寶山寫了個便條,讓他們先去家裡,他下班就回來。吳子明家不在團部,在下邊的8連。距團場有3公里遠。一路上都是土道。吳家住在連隊(村)的東北角上,土牆土院,但收拾得十分整潔。吳子明這個家是他養父家,小時候父親把他過繼給大伯,他在大伯家長大。吳家的幾個,也是互相影響吧,除了堂弟吳子兵之外,多少都犯過“事兒”,受過政府的打擊。有吳子明的字條,吳家對白寶山二人很熱情,割肉炒菜,款待他們。吳子明回來,大家坐下吃飯,沒等白寶山開口,他就對養父母說:“我山子大哥要在咱家多住幾天,他打算在這邊做點買賣。”吳家房子較多——這地方的房子,圍著院子蓋,裡邊的房屋連通著。吳子明把自己的住處騰給白寶山和謝宗芬,他搬到小屋;吳子明的養父母另有房間。兩人就這樣在吳家安頓下來。公開場合,白寶山說他這次過來,主要是看看行市,打算做點棉花生意。到了晚上,他問吳子明:“你在團裡幹警衛,一年能拿到多少工資?”吳子明說:“也就5000塊吧。”白寶山說:“要是這樣,你不如跟我幹。”吳子明問:“你打算乾點什麼?”白寶山直截了當地說:“棉花款。我想看看這裡的棉花款,值得的話,就幹它一次。”他們間的談話是不用講得太明白的,一碰就通,誰都知道下它一次是什麼意思。吳子明第二天就辭去了警衛工作,一心投靠白寶山。石河子地區是新疆重要的產棉區,棉花款是一筆大款項。兩人每天都出去跑,以做棉花生意為名,“考察”周圍的棉花收購點和加工點。來到新疆,白寶山對謝宗芬的管束倒不那麼嚴格了。白天他和吳子明出去“做事”,留謝宗芬一人在家。謝宗芬是個閒不住的人,對生意和市場特別感興趣。吳子明的弟弟吳子兵在場部的中心市場賣烤羊肉,她在吳家無所事事,就跟著吳子兵出攤,幫他串羊肉串兒。很快,謝宗芬便在市場上結識了幾個四川老鄉,她們都是兵團家屬,在市場上擺攤做買賣。四川老鄉見面熟,謝宗芬又在外闖蕩多年,自己也擺過攤賣過布。大家一起聊天、織毛活、幫攤、彼此間送東送西……一來二去,大家成了好朋友。其中有位叫劉秀芬的,在場部南頭居民區有一套空房子。謝宗芬拉呱著,打算租過來。畢竟吳子明是一大家人家,畢竟他們兩個外人一起住著不方便。這處房子在團部,離市場離公路都近。謝宗芬先過去看了看,一個獨門獨院,地點挺背靜的,連堂屋有三間房,就是房子破舊些。謝宗芬把這事跟白寶山說了,白寶山跟她過去看房,他也覺得滿意。這樣,謝宗芬就把房子租下來。簡單地收拾收拾,買了煤氣灶,置辦了些鍋碗瓢勺——白寶山和謝宗芬先搬了過來。沒幾天,吳子明也隨著他們搬過來,三人住在這邊。自從見了白寶山,吳子明就再也離不開他了。白寶山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一天不見白寶山的面,他心裡就沒著沒落的。好在這邊房子多,白寶山、謝宗芬住一間,吳子明自己住一間,另有一間房放破爛。這套房子,後來成了白寶山、吳子明策劃犯罪活動的秘密據點。謝宗芬有她自己的活動場所。她不用別人操心,白天上市場,一泡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吃過飯就出去找四川老鄉串門,完全是另一種生活節奏。這些天,白寶山兩個轉棉花點的收穫並不大。新疆的墾區土地遼闊,各團場乃至各營連相距都很遠,由於沒有交通工具,他們的進度十分困難。白寶山跟吳子明商量,打算買輛摩托車。吳子明說:“需要當然是需要,可到哪去弄錢呢?”白寶山說;“錢你不用管。”隨後他就給大弟寫了信,要大弟按照他給的地址寄10000塊錢過來。在信中他囑咐大弟,千萬不要把他在新疆的事告訴別人。半個月後白寶山接到匯款,他和吳子明跑趟石河子,花6000元買了輛嘉陵牌70型摩托車,黑顏色的,以吳子明的名義在147團場交通隊上了牌照。有了摩托車,他們的活動半徑擴大了,活動效率也大大提高。在不到3個月的時間裡,兩人先後跑近50多個棉花加工點——然而,他來得不是時候,現在正是棉花收購的淡季,各棉花加工點上,並沒多少現金。白寶山不得不推延搶劫棉花款的計劃。雖然吳子明一見面就表示,“死心塌地”地要跟著他“幹大事”,白寶山並沒過早把他攜帶著槍支的情況告訴他。直到5月份,他才向吳子明透露一些北京的事情,自動步槍也亮給吳子明看了。這令吳子明讚歎不已。白寶山說:“咱們一起做事,一條槍是不夠用的。我們得想辦法,再搞他一條槍。”吳子明聽了,十分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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