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在某個明亮的教室裡,老師最愛問的一個問題是:長大後,你的夢想是什麼?問這問題的老師面帶微笑,答這問題的孩子更是滿臉憧憬。
於是你聽到一個個略顯稚氣的聲音說,我想當科學家,我想當音樂家,我想當文學家。雖然後來大多數人都沒能成為自己想要的模樣,但畢竟還在這世上用力的活著。在清晨的慵懶裡睜開雙眼,在傍晚的餘暉裡回到家中,說不上激情澎湃,也不算鬥志昂揚,日子像是一瓶沙漏,從這邊流到那邊,再從那邊流回這邊。內心早已對這細水長流安之若素,但總會有失落鬱悶的時候,於是也免不了自己跟自己較勁,覺得自己本該屬於詩和遠方,本來就是才華橫溢,怎麼就成了個凡夫俗子泯於眾人。只是矯情歸矯情,第二天還是要送孩子去上學,還是要去單位去上班。
無論如何,即便對這生活再不滿,他們還能體面的活著。
對於生命,對於活著,我們人類也賦予了複雜宏偉的意義:成功的事業,高貴的地位,或是靈魂的自在,內心的安寧。譬如三十歲前沒有多少存款便是敗者;又或雖然家財萬貫但精神貧瘠,也令人睥睨。
但是如果,當生活將我們最後的那份體面都剝奪殆盡的時候,我們又該怎樣活著?當命運已將我們僅有的那點尊嚴都反覆蹂躪的時候,我們又該如何抉擇?
你渴望擁抱命運,但它卻將你一次次摔打在地,看著你欲哭無淚,看著你絕望無助,然後像一個無辜孩子般現出天真無邪的笑。
你想破釜沉舟絕地反擊,或是不再反抗與它講和,但無論如何,它都只是一臉不屑和漠然,彷彿事不關己。
電影中的思慧為了女兒能夠活下去而去夜店跳鋼管舞,她不是不要尊嚴,她不是不想體面,只是她知道,只有這樣,來錢最快;只有這樣,才有藥吃。
於是她每個夜晚都在煙霧繚繞裡將自己的衣服一層層褪去,在喧囂浮躁裡將自己的靈魂一次次隱藏,那些被慾望包裹著的人們,不會知道臺上的那個女人遭受著怎樣的痛楚,揹負著怎樣的壓力。
所以當徐崢用錢砸向那個男招待而最終令他在眾目睽睽下跳起舞時,思慧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決堤般的洪流,也跟著旁邊的觀眾大聲起鬨——而往常,在臺上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在那一刻,她彷彿重新拾起了踩在地下的尊嚴,重新找回了失去已久的體面。她的呼喊歇斯底里,但眼中卻噙滿淚水,那是委屈,是是無奈,更是憤怒和不甘。
而電影中更為隱晦的一點是,為了孩子的生命,思慧可能跟一些“客人”做過更為齷齪的交易。
儘管我們可能試圖尋找理由,但這現實卻讓我們不得不承認:這世上之事,很多時候就是不能兩全。而那些你習以為常的事情,對別人來說,卻比登天還難。就像我們天然地認為生命與尊嚴必然是缺一不可的,但現實生活卻往往將我們置於道德抉擇的困境之中:我們都想體面的活著,我們都想自在的生活,但命運這齣劇本,從來不會如溫順綿羊般順著我們的心意進行。
當有一天連活著都成為奢侈,甚至只有出賣尊嚴才能繼續延續自己和親人的生命時,我們又該如何抉擇?
可能這樣的抉擇並不困難,譬如思慧的丈夫,“在知道孩子病了之後就跑了”,但在這世界上,畢竟還有像思慧這樣的人,我們又該如何評判他們的抉擇?是同情他們的境遇,還是嘲笑他們的付出,抑或只是如看客般無動於衷?
大約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抉擇,而每個人也都無權評判別人的抉擇。
文化的理想國,讓每一個詩意的靈魂,都有棲身之地。關注即可訂閱!
閱讀更多 文化的理想國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