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汉堡,周末早上。
“咚,咚咚,咚咚”。
一位老人单膝跪在人行道上,
他一手撑着地,另一手握着铁锤,
使劲将魔方大小的石块嵌入路面。
石块镶有一个黄铜片,用德文写着:
“这里曾经住着
罗莎·罗特曼兹
1922年出生
1938年被遣送至波兰兹邦申
被杀于奥斯维辛”。
比起普通路面,
黄铜石块多出了几页纸的高度。
它的名字是,绊脚石。
就是为了刻意绊你一下,
让你在一个不经意的周末早晨,
弯下腰去细读那些名字。
这一个个人,
都曾生活在所在的社区里,
却在纳粹德国时期,
被谋杀、驱逐,或者被逼自杀。
如今,在德国和欧洲的22个国家,
铺设有6万7千块绊脚石,
组成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非集中式纪念碑。
在28年前,
这不过是那位跪在地上老人的一个念头。
他叫冈特·戴姆尼希,是一位德国艺术家。
1990年,他把吉普赛人被送去集中营的路线,
在科隆的社区里标记了出来。
当地老人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段历史,
甚至连社区里住过吉普赛人都不清楚。
在遇难者曾生活过的社区,
他们的痕迹已经消亡了。
戴姆尼希认为:
一段铁路通向奥斯维辛集中营。
戴姆尼希想给纳粹受害者建纪念碑,
就在他们生前工作居住过的社区里。
刚开始,他觉得这很难实施,
因为受害者实在太多了。
根据德国官方统计,
至少有540万至600万犹太平民,
在纳粹大屠杀中被杀害。
科隆的一位牧师鼓励他:
“也许你不能从100万人开始,
但你可以从一个人开始。”
在牧师任职的教堂前,
戴姆尼安放了第一块纪念碑,
开启了“绊脚石”项目。
1996年,戴姆尼希制作了55块绊脚石。
他向柏林政府申请铺设的许可,
有关当局却理都不理他。
在柏林第一次铺设时,
他手里没有施工许可证,
只能偷偷地安放绊脚石。
有一天,修路的工人发现了绊脚石,
但不愿把它就这样挖起来。
路政公司把这事情报告给当局。
戴姆尼希总算等来了政府的回复:
之前的55块绊脚石身份合法,
但不批准他继续铺设。
再过了4年后,为了这些纪念碑,
柏林一家博物馆主动与政府谈判。
前后6年的时间,
这些绊脚石终于在柏林地区合法了。
目前柏林有7635块绊脚石。
不过,这位艺术家还要面临各种麻烦。
有房主拒绝自家门前铺设绊脚石,
担心房产会受影响而贬值。
德国犹太人领袖里也有分歧,
有人认为把被害犹太人名字铺在地方,
任人踩来踩去,这让人太难接受了。
但是,有更多的人支持这位艺术家,
给绊脚石的制作捐款,
帮绊脚石的铺设开绿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德姆尼希坚持亲手打造,
亲自去安放每一个石块。
他开着一辆红色面包车,
从一个绊脚石安放地,
赶往另一个安放地。
安放现场充满了感人的故事。
左邻右舍给戴姆尼希撑伞挡雨,
还有住一楼的人家主动提供电源。
为了见证绊脚石的安放,
许多海外的犹太后裔回到了德国。
大部分大屠杀死难者没能留下遗骸,
他们的尸体被任意烧掉丢弃。
“这虽然不是一个墓碑,
但仍旧是一小块,
我们可以来纪念的地方。”
曾有人对戴姆尼希说。
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德国馆里,
德国人“复原”了铺设绊脚石的场景,
以及展示了16块绊脚石。
戴姆尼希说:
让世界了解我们如何对待自己的历史。”
上海世博会德国馆“绊脚石”展览现场。
这当然是一段极不光彩的历史。
1935年,纳粹制定法律,
剥夺犹太人的“公民权利”。
不久后,犹太人、吉普赛人、同性恋者、
残障人士和老人成为大规模屠杀的目标。
在邻居的眼皮底下,
他们被拖出自己的家,
塞进停在人行道边的汽车里,
押往集中营。
当时他们被看作雅利安人的“绊脚石”,
要一批接一批地全部除掉。
世界上大多数首都,都保留着光彩的历史,
但柏林却用绊脚石展示着曾经的罪恶,
而且毫不掩饰地敞露着。
德国有不少纪念公园,
每年会有官员、社会名流去献花圈,
其他人则匆匆路过。
戴姆尼希认为这样的纪念并不够,
把绊脚石镶嵌在德国的大街小巷,
就是为了提醒人们,
在铜牌铺设的地点,
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暴行。
比利时布鲁塞尔的绊脚石。
1947年出生的戴姆尼回忆起,
战后10多年的历史教科书上,
要么就是把这个话题全部忽略,
要么就是集中在德国人的痛苦上。
等到战后出生的一代人长大后,
他们不满足于父母与老师的沉默,
他们想要面对纳粹时代,
反思包括大屠杀在内的罪恶过去。
正像柏林一个关注教育的议员所说:
“想要建造未来,你必须了解过去!”
1970年,时任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在波兰华沙犹太遇难者纪念碑前下跪。
“绊脚石,有没有真的把路人绊倒过?”
一个小学生曾问过德姆尼希。
他回答说:“不,不,
每晚8点至10点
在后台回复「碎片」
捡起一块城市碎片
发现一段城市灵感
閱讀更多 那一座城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