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推理電影是一絕,在中國有相當數量的擁躉。
年初有一部推理片在日本上映的時候,就打敗《星戰》《三塊廣告牌》《帕丁頓熊》,連續兩週蟬聯票房冠軍。
時至今日,豆瓣穩定在8.2分,IMBD也有7.1的高分——
《祈禱落幕時》
祈りの幕が下りる時
依然是東野圭吾大神改變的作品。
東野圭吾是亞洲範圍內作品影視化最多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總共被改編、翻拍成多達66部影視劇。
《祈禱落幕時》是東野圭吾“新參者”系列的完結篇。
“新參者”系列中的核心人物加賀恭一郎(阿部寬 飾),是位刑警,和湯川學一樣,是東野圭吾推理小說的兩大臺柱子。
有關加賀恭一郎的作品很多,《沉睡的森林》《惡意》《紅手指》《新參者》等等,光阿部寬飾演的加賀恭一郎,就已有五部之多。
回到《祈禱落幕時》,到了完結篇,整個案件終於跟主角加賀聯繫在了一起。
開篇即命案。
2017年,在東京日本橋附近的公寓裡,發現了一具腐爛二十多天的女屍。
警察很快確認,這具被勒死的女屍是年近40的押穀道子,她是來東京旅遊的。
嫌疑人是一位年約70、叫越川睦夫的老年男子,無業,失蹤,案發現場就是他的公寓。
看起來,這是一起簡單的殺人案,那為什麼兇手要在自己的公寓殺死被害者,又為什麼既不劫財也不劫色?
加賀的表弟,松宮警官(溝端淳平 飾)成為本案的負責人。
調查發現,死者押穀道子從未出過遠門,這次來東京,是專程過來見自己的初中同學——淺居博美。
博美是個著名的舞臺劇導演,功成名就的她有一段非常波折的人生經歷——
小時候,博美的母親偷了父親的印章,借了大筆外債,然後跟別的男人私奔了,以父親的名義欠下的鉅額高利貸,壓到了父女倆頭上。
為了躲避追債,父女倆半夜出逃。
父親最終扛不住壓力跳樓自殺了,留下了博美一人住進了孤兒院。
失去親人的博美,無意間涉足高中老師的家庭,變成了小三。
她懷上了老師孩子,但為了事業和理想,自顧自打掉了孩子,並和老師鬧掰。
這樣果決的性格,讓她從演員做到了導演,剛剛40歲就獲得了很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獲得的成就。
令人驚奇的是,押穀道子離開小鎮前,見過博美那位寡情狠心的母親,遇難前一天,還專程來看過博美的戲劇排練。
這邊一波未平,那邊一波又起。
松宮管轄的片兒區發現有個被燒焦的流浪漢,經過比對鑑定,正是越川睦夫其人,是先被絞殺再被燒掉的。
加賀恭一郎也被調到這座警署協助調查。
隨著調查的深入,加賀驚奇地發現這起命案竟然跟自己產生了聯繫——
越川睦夫的公寓裡,掛著一份月曆,每張月份表上都標著日本橋附近一座橋名。
而加賀死去母親唯一的遺物,也是同樣的一本掛曆,就連筆跡都一模一樣。
原來,加賀的母親也是在他小時候留了一張字條後,離家出走。
十八年後,加賀再次得知母親的消息,竟是參加她的葬禮。
那麼,兇手是不是跟加賀去世的母親有聯繫呢?
突破口,在月曆每個月對應的那座橋上。
加賀按照掛曆的橋名,從歷年照片中篩選有關案件的蛛絲馬跡,果然在“日本橋”的一次清洗活動中,看到了正在若無其事打電話的淺居博美。
至此,兩個主要人物和兩起命案都產生了關聯,構成了案中案。
同時,加賀恭一郎和淺居博美竟然也產生了不可思議的關聯。
松宮警官在詢問淺居博美的時候,發現她辦公室裡放著和加賀的合影,這是五年前的一張照片,兩人因工作相遇。
加賀對這次會面印象十分深刻——
博美跟他第一次見面,就說了很多掏心掏肺的心裡話。
我們形容初次見面就掏心窩子的行為是交淺言深,可博美顯然比這還要過分:
初次見面,博美對加賀說:
1、她墮過胎,不想為人母,
2、她是個殺人犯。
什麼樣的女人見到陌生人會說這些事呢?有病吧?
跨度三十年的案件,好幾條線索的互相交織,神秘關係的諸多隱喻……
然而,以東野圭吾的風格,這些都還只是冰山一角。
導演福澤克雄並不常拍電影,所以在《祈禱落幕時》中,我們看不見覆雜的敘事技巧,即便兩位主角的身世以碎片化的方式托出,整部電影依然工整且明晰。
同時,福澤克雄又以恰到好處的色彩和鏡頭語言,來向我們佈線解釦。
整部電影視覺衝擊力最強的一場戲——
為了證明博美的身份,加賀帶著一位女性朋友,去博美家詢問,實則是去採集DNA樣本。
我們發現,博美家的會客廳牆壁,是一幅血紅色的地獄圖景。
面對加賀的錯愕,博美輕描淡寫地說——
我不喜歡白牆
會讓我想起住在福利院時的壓抑經歷
這片血紅色的烈焰之下,反襯著溫和有禮的淺居博美,讓人不寒而慄。
這面牆上的畫,原本是一幅豐原國周的浮世繪——《歌舞伎座小春狂言》,
本來五彩色的浮世繪,被染成的血紅,讓我想起了基耶洛夫斯基的《藍》《白》《紅》三部曲。
《紅》所描繪的,是人們在心靈隔絕,烙印深重的世界中受難的圖畫,包含著一種永恆難解的殘酷真相。
基耶洛夫斯基的《紅》
細心一些不難發現,整個與牆有關的鏡頭中,博美都處於銀幕的右側,她從頭至尾都在牆上浮世繪的火焰裡“燃燒”。
而機位一轉,給出博美特寫的時候,她又被身後紅色的浪花吞沒(這幅浪花的圖依舊是浮世繪《神奈川衝浪裡》),
我們可以清楚地get到導演鏡頭語言。
紅色,喻指博美悲慘的身世和平靜外表下的掙扎和煎熬。
這種人物的根本矛盾,正是東野圭吾的絕佳素材。
《嫌疑人X的獻身》中,張魯一飾演的石泓,犯罪的動機歸根結底:是愛。
東野圭吾在描述兇殺犯罪的同時,也不吝表現各種家的溫馨細節。
他用精巧的佈局和細膩的架構,為故事罩上一層層神秘外殼,抽絲剝繭之後,都是“以愛之名”所做的傷害。
兇殺和犯罪的最後,充滿了人性的暖色,案件背後洶湧澎湃的,不是罪惡,卻是親情的無奈與家人的自我犧牲。
這,是東野圭吾的高明也是他的殘忍之處。
愛是自殘,愛是犧牲,愛是毀滅。
就像加賀的母親曾是陪酒女,受到了家中親戚的排擠。
而加賀的父親又時常不在家,所有的壓力都落在母親一人身上,一來二去,因為精神壓力太大,母親患上了抑鬱症。
暴躁怪異——
甚至拿起刀,想結束兒子的生命。
加賀的母親看似不負責任,實則因愛逃離。
為所愛去殺人,為所愛去犯罪,甚至去做永遠無法挽回的事是東野圭吾一貫的表達。
同時,東野圭吾又無比憧憬完美的家庭。
《祈禱落幕時》中,加賀的父親和博美的母親,都是家庭矛盾的源頭。
但電影最後,他們卻都以悔改的面目示人。
不 我特別期待(死亡)
在那個世界 我就可以盡情地看著他(加賀)了
肉身太過礙事了
當博美的母親,癲狂之後終於沉靜下來,與其說是瘋了,不如說是完成了贖罪和懺悔——
加賀在斷案的過程中,從收集到的線索和證物,以及各種蛛絲馬跡中,拼湊出了母親離家後的生活。
博美也不斷地,試圖獲得父親的消息,並與他保持聯繫。
東野圭吾在極力創造另一種和諧與完美,要完成親情的最後幾塊拼圖。
原來,刺破之後,終究要復原的,殘酷的底色下,是溫馨的暖色。
有沒有發現,加賀和博美的家庭,如果組合在一起,會是一個完整的幸福之家?
各種偶然和線索的積累,其實把整個故事推向了幸福卻又不幸的必然。
因為有太多的矛盾,法律與道德矛盾,自私與奉獻的矛盾……
但這一切勾勒出的,卻是我們理解不到的關於愛的另一面。
不論合理的愛,還是犯罪的愛,不論父母的愛,還是子女的愛。
愛,總不會有錯。
愛,也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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