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作新台名擬峴——擬峴人物(1)裴材

前言

擬峴臺原是撫州城區一處名勝,可惜原臺已經徹底坍塌。2009年撫州易地重建擬峴臺,如今,氣勢恢宏的擬峴臺再次屹立在汝水之濱。從今天起,我想寫一個擬峴人物系列,依託擬峴臺詩文,通過梳理跟擬峴臺有關的人物挖掘擬峴臺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

君作新臺名擬峴——擬峴人物(1)裴材

1056年,北宋嘉祐元年,歲在丙申。這一年,北宋朝廷發佈了一道再普通不過的人事任命,任命裴材為撫州知州。裴材何許人也?我尋遍了卷帙浩繁的歷史文獻,僅在曾南豐的《擬峴臺記》中找到短短十一個字:尚書司門員外郎、晉國裴君。真是名不見經傳啊。以致每次站在擬峴臺前,我都會凝神思索,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竟能置身幾乎無所不包的古代文獻的“羅網”之外?這份好奇像毒蛇一樣糾纏著我,一次次催促我去重新翻閱,重新尋找,然而一次次無功而返。

不管怎麼樣,他來了。他應該是揹著行囊從開封出發的吧?尚書司門員外郎,帝都廟堂之上一閒職。如今得以主政一方,他定然躊躇滿志。因此也就有興致在襄陽逗留,只為登上峴山,憑弔心中的偶像—羊祜。羊公已去,墮淚碑還在,曾經的理想在淚水中得以堅定。他一路南來,終於走進了撫州城,並且一呆就是三年。然而,三年裡,他在撫州府志上只做了兩件事,其一便是嘉祐二年建擬峴臺。撫州人應該感到慶幸,從此撫州城也有了攬勝佳處,有了自己的滕王閣、岳陽樓;裴材也應該感到欣慰,因為擬峴臺,千百年來撫州人總是時時把他記起。

今天,我站在擬峴臺上,想象著當年裴材建臺的情景:勘地闢荒、增甓鬻木、繚以橫檻。他不聲不響,親力親為,甚至老百姓都不知道有這麼一項重大工程。不多時,曾經雨隳潦毀、榛叢茀草的州城東隅敞亮一新,一座“占斷江西景”的樓臺悄然之間拔地而起。登斯臺也,“靈谷諸峰排檻出,巽溪幾曲抱城流。帆檣影亂汀洲晚,蘆葦聲寒雁鶩秋”。坊間開始傳說,平時簡靜無為的裴守建臺擬乎峴山,乃是追慕羊祜在襄陽的德政。再回想裴知州一年來的施政,人們不禁暗暗點贊。斯臺已成,斯文何求?放眼1057年的撫州,已是江右望郡,宰相故里。雖然晏殊已然辭世,但王安石、曾鞏等一批青年才俊已聲名鵲起。王安石,從籤書淮南起步,知鄞縣,通判舒州,為群牧判官。這一年剛新任常州知州。令王安石名聲大噪的,除了政績,還有他傲然獨行於世的“乖張”,“士大夫恨不識其面”。曾鞏,師出歐陽修門下,散文古樸雅正、溫婉平和,一洗西昆體雕琢堆砌之風。這一年高中進士第,衣錦還鄉。王安石還是曾鞏,請誰為新臺作記?裴材陷入幸福的煩惱。可惜我們看不到過程,只看到結果。新科進士不負眾望,揮筆寫下了千古奇文《擬峴臺記》。從此,臺以文名,文以臺傳。如今,這篇記文就刻在擬峴臺正門上方。相看總不厭,唯有南豐記。這份不厭,既是為曾鞏精妙的文學傾倒,更是對裴材治下官民同樂境界的神往。王安石也沒閒著,擬峴臺就在他家鹽埠嶺北側,咫尺之遙,或許少時還曾在擬峴臺前抓過蝴蝶呢。他欣然提筆,《為裴使君賦擬峴臺》:

君作新臺名擬峴,羊公千載得追攀。

歌鐘殷地登臨處,花木移春指顧間。

城似大堤來宛宛,溪如清漢落潺潺。

時平不比徵吳日,緩帶尤宜向此閒。

真可謂曾鞏《擬峴臺記》的姊妹篇。有時候我懷疑這兩位同鄉好友是否私底下商量過。曾鞏一句“擬乎峴山”輕輕帶過,四兩撥千斤,戛然而止,因為他要把文章的主題放在官民同樂、天下太平的大境界上。而王安石以一句“羊公千載得追攀”,幫好朋友把“擬乎峴山”真正內涵詩意道破。一詩一文,彰顯著中國儒生幾千年的理想:以民為本、以德施政,最終實現天下同樂的太平盛世。

撫州城歷史上並不缺勝蹟,如瀛洲亭、玉茗亭、王荊公祠、興魯書院、洗墨池等,但是絕大多數都消失在歷史的煙塵中。而擬峴臺雖然也曾遭譭棄,但卻屢毀屢葺,綿延千年。甚至今天的撫州人還是會把它重建,因為它已不再只是一座臺,而是一座德政碑。千百年來,多少文人墨客登臺吟詠,留下了風流蘊藉的詩文供後人膜拜。而裴材,這位擬峴臺的興建者,在撫州府志上卻只留下短短兩行字,記載他在嘉祐二年興建了擬峴臺,嘉祐三年將州治廳修葺一新。甚至在弘治撫州府志卷八“宋牧守題名”下有“裴材,見名宦”的記載,然而“名宦卷”卻又莫名其妙爽約,哪怕你翻爛了那幾頁宣紙,也找不到屬於他的小傳。這有點出乎意料,但又似在情理之中。他把“簡靜”寫到了極限,只是凡夫俗子的我們依然心存缺憾,我們渴望瞭解他更多,卻又無法瞭解他更多,才會執著地反覆追問,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君作新臺名擬峴——擬峴人物(1)裴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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