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歐陽曉曉被男人楊陽狠狠一巴掌扇在臉上時，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打。
“賤人，收起你的白蓮花嘴臉，你乾的醜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幹了什麼？”歐陽曉曉捂著臉，那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頭嗡嗡作響，她既疼痛又委屈。她憋著眼眶裡的淚，不讓它掉下來，但聲音明顯嘶啞了。
那個結婚三年，把她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的楊陽，到底怎麼了？
楊陽鐵青著臉，把一張紙給歐陽曉曉劈臉甩來。
歐陽曉曉慢慢蹲下身，拾起那張紙。她的瞳孔驟然間變大！
“楊陽，會不會是……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曉曉顫抖著手，怯怯地，吞吞吐吐地說。
“弄錯？你去查查，這個城市，有幾個姓歐陽的？拜託你，撒謊也撒個聰明點的謊！”
楊陽冷笑著，轉身開門離去。關門的聲音震得曉曉猛地一顫。
2
“麗麗，楊陽打我了！還離家出走了！”歐陽曉曉收拾好情緒，給閨蜜李麗打電話。
“怎麼會？楊陽不是一直把你當寶一樣稀罕嗎！”歐陽曉曉凝神靜聽，想分辨對面是不是幸災樂禍，但她似乎只聽出了驚異萬分。
“麗麗，我很難受，能陪我喝一杯嗎？老地方。”
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還是說了聲“好。”
“緣來是你”酒吧。
曉曉拒絕雞尾酒，徑直點了兩瓶58度的白酒，服務生瞪大了眼睛，吐吐舌頭。“女漢子！”
“麗麗，來，咱們一人一瓶，不醉不歸。”
李麗面露難色。“曉曉，你……”
“你什麼你？十年前，咱們又不是沒有喝過！”
曉曉抬起頭，白皙的臉上那個紫紅的巴掌印尤其觸目驚心。李麗避開曉曉灼灼的目光，低下頭，開始倒酒。
才第一杯下肚，曉曉就極不舒服。她硬生生嚥下翻湧上來噁心，舉起第二杯，一飲而盡。然後第三杯，第四杯……
她原本不勝酒力，今天又因為意外被打，沒心情吃東西，空空的胃子承受不住烈酒的刺激，開始痙攣。曉曉的臉開始紅得要滴血，然後慢慢慘白如蠟。
“曉曉，別喝了，別喝了……”李麗傾過身，死死抓住曉曉的酒瓶。曉曉紅著眼睛拼命拽。
“啪”，爭奪中，酒瓶掉在地上。
“麗麗，你還記得十年前的那次喝酒嗎？”曉曉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漂浮不定。
麗麗默默地點點頭，眼睛裡有了淚花。
那場差點毀了她們一輩子幸福的荒唐事，成為她無數次午夜的夢魘，她怎麼會記不得？！
“你他媽的也會流淚？別貓哭耗子了！你裝了那麼多年，終於原形畢露了！”
歐陽曉曉把那張紙“啪”地砸在桌上。
李麗的瞳孔也瞬間變大！
3
李麗正驚疑，曉曉已經跌跌撞撞地奔出了酒吧。
“曉曉！”李麗心急火燎地衝出來，歐陽曉曉雖然身形歪歪斜斜，但速度驚人。她毫無懼色地穿過車水馬龍的道路，消失在城市的陰影裡！
李麗把那張紙覆去翻來地看了好幾遍。她看著越來越深的夜色，焦急萬分。
她給曉曉打電話，曉曉不接。她給楊陽打電話，楊陽聽說是歐陽曉曉的事，明顯地心情不好，推說事忙要掛電話，但聽說曉曉不見了，他的語氣有了焦急的味道。
“楊陽，你一定得找到曉曉，現在，只有你能找回她！關於你看到的那張報告單，回頭我會給你解釋，你要相信曉曉，相信我！等我回音！”
麗麗用電話約了王露。
“說說吧，怎麼這玩意兒會出現在楊陽手裡？”李麗抖著那張紙，盯住王露，胸脯一起一伏。
“我怎麼知道？那要問問你自己做的好事！”王露迎著李麗刀一樣凌厲的眼神，挑釁地冷笑。
“曉曉喝得醉醺醺的，然後不見了。王露，你難道還想讓當年的悲劇重演？”
王露猛地抬起頭，“夠了，甭給我說當年！當年，要不是你要我們陪你見網友，我們怎麼會遇到那些破事？”
4
十年前，歐陽曉曉，李麗，王露剛上大一，被分到同一寢室。因都來自本市貧困農村，有著大致相同的生命底色和生活經歷，她們很快在校園成為形影不離的三人組合。
大二那年聖誕節，李麗的網友說出差她們所在的城市，順帶來看看她。李麗不敢去，王露說：“怕什麼，我和曉曉陪你就是，三對一，還怕打不贏咋的！”。
涉世未深的姑娘，哪知道人心險惡。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用他久走江湖的經驗，用偽裝的成熟，幽默，穩重，溫良，很快就獲得了這三個女孩的信任。他們推杯換盞，喝得一塌糊塗。
當歐陽曉曉醒來，發現自己光著身子躺在賓館的床上，那個男人不知去向。
她驚慌失措地打電話給李麗，李麗正和王露在隔壁的房間死睡。電話終於接通了，李麗和王露慌慌張張過來。
李麗打那個男人的電話，不通，再看QQ，已被拉黑。知道著了別人的道，三個女孩抱頭痛哭，但誰也不敢報警，她們才上大一，美好的未來還在等著她們呢，她們丟不起這個人。
歐陽曉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倒黴，明明是李麗的網友，為什麼遭殃的是自己？可能，因為自己比李麗和王露漂亮，歹人臨時改變了作戰目標。
她痛恨李麗，但看見李麗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愧疚自責得差點跳樓，王露又在旁邊死勸，她也不便再說什麼。
歐陽曉曉明顯地憔悴下去，吃不下，睡不好，她以為自己只是受了打擊，不願去看病。李麗好說歹說，總算把她拉到醫院。
晴天霹靂！歐陽曉曉懷孕了！
那張妊娠診斷書，徹底擊懵了歐陽曉曉。她像木偶一般，任由李麗牽著她，進手術室，出手術室，直到麻藥過後的疼痛襲來，她才一把抓住李麗，就要跟她拼命。
李麗任由歐陽曉曉橫抓豎蹬，臉上鮮血淋淋，也不躲避，也不退讓，只默默流淚。
聞訊趕來的王露制止了這場戰爭。
以後的日子，李麗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歐陽曉曉。為她洗衣打水，為她勤工儉學，用得來的血汗錢，給歐陽曉曉買營養品，寧可自己開水下饅頭，瘦得皮包骨頭。
歐陽曉曉不為所動，她扔掉李麗給她買的東西，她收斂了自己所有的青春飛揚，明媚光豔，拒絕所有男子的殷情，每天默默地來去，默默地攻讀，任李麗可憐巴巴地跟前跟後，正眼都不瞧她。
王露勸這個不是，勸那個也不是，最後，也選擇了沉默。她們的三人組合，就此解體。
歐陽曉曉在畢業那年，原諒了李麗，其實這些年的恨意，已經讓她很累了，她想放下過去，重新開始。
久違的青春活力綻放在這個沉默了三年的女孩身上。“曉曉，我們的名字裡，都有一個陽字，咱們在一起，一定陽光明媚！”那個陽光般的男子，把陽光，灑進了曉曉冷寂已久的心田，她終於收穫了她的愛情。
“曉曉，看到你幸福，我也終於可以放心了。”李麗的口氣像個媽媽，帶著如釋重負的心滿意足。看著李麗那張被負疚壓得滄桑蒼老的臉舒展開來，曉曉一時間也百感交集。
但現在，歐陽曉曉當年那張妊娠檢驗報告會突然出現楊陽手裡！
5
“王露，妊娠報告單是當年曉曉和我抓扯時，你悄悄拿去的吧？曉曉檢查身體時，因不知情況，我們用了原名，但人流手術時，我重新掛號，用的是假名，就怕這些事傳出去不好。等我安頓好曉曉，想找那張妊娠報告單來銷燬時，找不到了。”
王露凝神地看著自己的手，不置可否。
“王露，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李麗抓住王露的手，猛烈地晃動。她的嘴唇哆嗦著，眼睛裡要噴出火來。
“為什麼？為什麼？那歐陽曉曉有什麼了不起？她不就比我漂亮一點點，也值得一來大學，那些男同學就圍著她團團轉？她不就一個代替你遭殃的倒黴貨，也值得你無視我的存在，整天圍著她團團轉？她不就一隻破鞋，也值得楊陽當個寶一樣，圍著她團團轉？”王露的聲音尖銳地刺進李麗的耳膜。
“啪！”李麗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王露臉上。
“那晚，我原不想去，是你慫恿我們去。那個該死的男人提議喝白酒，我和歐陽曉曉都反對，你又勸我們說，女人天生八兩酒量，喝不醉的，是不是早就心懷鬼胎？”
“隨便你怎麼想啦，反正，又不是我的網友。”王露揉著被打的臉，斜睨著李麗。
“我的網友？可是他幹了壞事就拉黑了我，我後來卻在你的QQ裡發現了他！你和他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李麗死死盯住王露，眼裡瀰漫著逼人的寒氣。
“你血口噴人，有證據嗎？”王露挑起眉毛，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你不會知道吧？有一次，你洗澡，手機丟在床上，不巧，QQ開著，你們罪惡的交易一目瞭然。我悄悄複製了你和他的聊天記錄。姓王的，你真噁心！你居然為了一萬塊錢出賣朋友！”
李麗的另一耳光又扇過來，王露呆呆地，居然沒有躲。
“姓王的，我以前想，錯誤都犯下了，懲罰你，也換不回曉曉的清白。大家好歹朋友一場，我不說破，只加倍對曉曉好，來彌補我們犯下的錯。我也是窮人，諒解你對金錢的渴望。可是，你太不是人了！”李麗一把揪住了王露的衣領。
“是選擇讓我報警，還是你自己對楊陽說，那張妊娠化驗單是當年你墮胎時，因和曉曉有矛盾，假用了曉曉的名字。現在嫉妒曉曉的幸福，才無中生有。”李麗把臉逼近王露，目光裡是不容商量的決絕。
“楊陽會相信嗎？”
“你不是最擅長演戲嗎？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說服他。最好這樣，否則……”
李麗狠狠地剜了王露一眼，撥打了楊陽的電話。
“曉曉找到了！但她醉得不省人事！”楊陽在電話裡又焦急又無奈。李麗長長地舒口氣。
“你等著，別逼曉曉，我帶個人過來，她會解釋清楚一切。”
李麗一把扯起王露，進了一輛出租車。
6
城市的夜晚，燈火通明，它透過車窗，透過道旁樹婆娑的枝葉，把斑駁的光，灑落在李麗的沉靜的臉上。
李麗突然想起10年前剛上大一的日子。
“我是歐陽曉曉！”“我是李麗！”“我是王露！”
三雙年輕的手，緊緊壓在了一起。
“有福同享，有難共當！友誼地久天長！”
三雙亮晶晶的眼睛，閃爍著快樂的光芒。
正午的太陽，透過校園裡法國梧桐的樹葉的間隙，在她們身上，灑一地碎金。
只是，她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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