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確定要去參加同學會？”老公陰沉的臉都快要滴出水來。
我沒敢點頭。因為我知道，我頭一點，一場暴風驟雨立馬就會來臨。
他像防賊一樣，防著我見老同學。不，準確地說，是防著我見老同學中的男同學，以及一切與我有聯繫的男人。
自從三年前，婆婆打掃衛生，從我的床底下的小箱子裡找到一本泛黃的筆記本開始，我在婆婆心中，就成了潘金蓮似的女人，好像，只要掀個簾子，就能勾搭上一個男人。
婆婆當著我的面，把那個筆記本交給老公，她望著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厭惡，好像，那裡面就是我偷人的如山鐵證。
老公疑惑地接過筆記本，他仔仔細細地讀了很久，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他抬起頭，“給我一個讓我信服的解釋，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初戀嗎？”他的聲音不大，但冷得像冬天的冰雹，砸得我一陣哆嗦。
“這用得著解釋？筆記本里的人只是我高中暗戀的偶像，是純精神的寄託，是純潔的單相思。我實際戀愛，只有你一個！”大概是我的認罪態度不夠誠懇，這大大激怒了他。
“賤貨，都想了別的男人千萬遍了，還敢說你是初戀！”他的大耳刮子就要扇過來，我倔強地昂起臉，他卻放下手，只使勁地在茶几上一砸，轉身離去。婆婆在旁邊狠狠地剜我一眼，賤人沒受懲罰，她心裡不自在。可惡的老太婆！！
2
“我陪你去參加同學會！”
老公不容商量地說。我明白，剛才，老太婆和他在屋裡竊竊私語了半天，肯定是給他出了主意，要讓他跟著我去抓他們所謂的姦夫。
“好！”我答應得很乾脆。這出乎他的預料。他把我審視了很久，拿過了我的手機。
“從現在開始，你和同學的聯繫由我代勞。”
“好！”我很乾脆地點點頭。我本來不想去參加同學會了，但現在說不去，不正坐實了我心中有鬼嗎？他既然如此懷疑，就讓他去抓抓這並不存在的“鬼”吧，抓不到，徹底消除疑慮，這日子才能走上正軌。說實在話，這幾年，我都被他的疑神疑鬼搞得不勝其煩，心力交瘁了。
熱鬧的同學會，同學們推杯換盞，鬧鬧嚷嚷，玩得不亦樂乎。
老公全程與我在一起，為我移凳，為我掛衣，為我夾菜，為我擋酒，甚至上廁所都送到門外。
“春春，你的老公和你就像連體人，你好好的福氣！”老同學們與其說是羨慕，倒不如說是疑惑或者打趣，難不成，這同學會還有誰要拐走他媳婦兒！
我迎著同學們揶揄的目光，強笑著不說話。
老公的目光在整個會場逡巡，尋找他認為的蛛絲馬跡。他緊緊地盯住那些來與我搭訕的男同學，很不友好的目光讓幾個男同學知趣地再也不過來。
3
臥室裡，老公拿出那些同學會拍下來的男同學照片，翻開那個筆記本，一一比對。
“春春，你那些男同學，一個個賊眉鼠眼，哪裡有你筆記本上描寫的那樣帥氣？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我不理他。同學會上他的過分已經讓我很沒面子，現在又來研究這些莫名其妙的東東。我只覺得，他不是腦子進水了就是心理有問題。
“王大國，哪個少男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我就不信，你在我之前，沒有對任何女孩動過心？”
他不置可否。
“春春，你在我之前，真的沒有和你暗戀的男人上過床？”
“那你再去日記裡看看，有沒有這些記錄。你不是說，日記是百分百的紀實嗎？”
這句話已經問了幾十遍，我深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憤怒，竭力用平靜的語氣說。
“這本沒有，誰知道你還有沒有其它日記本里有。”他氣哼哼地說。
“王大國，我和你結婚時是不是處女，你心裡有數。”我氣不打一出來。
“處女？誰知道你是不是去做了修復術！”一個嘲諷的笑掛在他的嘴角。
我絕望地望著這個不可理喻的男人，心裡一派寒涼。我沉默了很久。
“把那個筆記本拿出來吧！”我疲倦地說。
“把筆記本的塑料封皮扯開。”我平靜地看著他。
王大國疑惑地看看我，扯開了封皮。
一張黑白照掉了下來。
照片上的人，眉目如畫，玉樹臨風。
我打開了手機。“我知道你從不喜歡明星，也不關心明星，你查查張國榮吧。”
“你是說，你暗戀的是一個明星？”他邊看手機裡的資料，邊比對照片和筆記本里的內容。
“你為什麼不早說？”他盯著我。
“張國榮在我心中，是神一樣的存在，我說了，就你那張臭嘴，還不把人家說得豬狗不如。與其因你貶低我心中男神與你吵架，還不如不說。”
“什麼男神，不就一個精神病，同性戀，短命鬼，也值得你為他寫日記！”
他把照片唰唰唰撕成了碎片，隨手一扔。那些碎片飄過我的頭頂，像一片片枯萎零落的花瓣。
我迎著他嘲弄的目光，默然無語。
4
“離婚吧！我累了。”說出這句話，我突然間如釋重負。
“你就為一個死去的偶像與我離婚？你就絲毫不顧念我對你的愛？”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幾乎是咆哮起來。
“你的愛就是無休止的限制，無休止的懷疑？”
我想起三個月前，我滿懷欣喜地告訴他，我懷孕了。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誰的？”我愣了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待我緩過氣，我的拳頭雨點一樣擂在他身上，我歇斯底里的哭鬧引來了婆婆。
“去做個親子鑑定再說，幫別人養娃，我們王家丟不起這個人！”老太婆在旁邊火上澆油，眼裡的刻毒一目瞭然。
孩子就在那天晚上就流產了，我執意把胚胎組織送去和王大國做了親子鑑定，孩子是王大國的。他和他媽媽在心疼愧疚中消停了一陣，但沒過多久，又故伎重演。
其實，撕掉張國榮的照片，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愛的最好證明是信任。愛，不可能從懷疑中開出燦爛的花朵。
只是，一個不懂愛的人，何須再給他講這些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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