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寧古塔副都統訥蔭

在黑龍江省寧安市的牡丹江左岸有一座黑龍江省文物保護單位——清代望江樓,現經過政府部門的修繕,已經開闢成了“大澂園”,蓋因清代末期欽差大臣吳大澂曾在此樓辦公,並留下不朽的詩篇《登抱江樓題詩一律兼呈峻峰都護》。

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寧古塔副都統訥蔭

黑龍江省寧安市望江樓

其實,現在的望江樓已非吳大澂當年提詩的那座小樓,1900(庚子)年斯樓毀於戰火,現存望江樓為“訥大人”之子崇權按照原樣重修的。

上文提及的訥大人名訥蔭,號芝泉,系寧古塔陳滿州鑲黃旗瓜勒佳氏第十四代族人,生於咸豐三年八月十六日,卒於光緒三十三年五月十八日,時五十五歲。訥蔭歷任寧古塔右翼協領、署理寧古塔副都統,伯都訥副都統。

訥蔭幼時穎敏過人,喜歡騎射,為人慷慨大方樂於交朋好友。其父從軍病歿之後,開始家道中落,幸好在同族之人的扶助下得以長大成人。清同治十三年,訥蔭參加京城三音哈哈(滿語三音為“好”,哈哈為“男子”)的挑充雖未能中選,但取得了留京上虞備用處的資格,充當拜唐阿(滿語,清各衙門管事而無品級者)。光緒六年,28歲的訥蔭隨欽差大臣喜昌阿返回寧古塔,升至左翼協領,在此職位上一干就是二十年。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庚子年“跑毛子”,沙俄軍隊一路燒殺掠搶進犯東北邊防重鎮寧古塔,敵軍圍困兵臨城下之際,負有守土禦敵之責的寧古塔副都統卻被來勢洶洶敵寇嚇得棄城而逃,遺寧古塔副都統缺由訥蔭來署理。留守的訥蔭亦不積極抗敵,口稱以免遭老毛子“屠城”之由,洞開寧古塔城門開門揖盜,窮兇極惡的沙俄軍隊兵不血刃地佔領了寧古塔。

時局動盪期間,臨危受命於代理副都統之職訥蔭可謂盡職盡責。訥蔭為了延續大清國的腐敗統治,推行吉林將軍長順的投降妥協政策,以寧古塔百姓的生命和財產安全為重點,與沙俄軍隊展開艱難的斡旋,俄兵集中住在城西的西閣觀音廟對塔城的老百姓沒有造成過多的騷擾,他在主權問題上也多有忍讓,對戰亂後的善後工作也可謂是盡心竭力。

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寧古塔副都統訥蔭

沙俄軍隊

在“跑毛子”這段兵荒馬亂的歲月中,訥蔭在閒暇之餘,能夠堅持在群眾中明察暗訪,關心群眾溫暖,解決百姓心中的愁事和難題,臺街人們經常能看到他微服私行的身影。訥蔭在其執政的一年時間,“內政外交無不措置裕如,全城上下有口皆碑”,留有很好的群眾基礎。

有天,訥蔭的好友因事去他家拜訪。來人進入宅門到了西上屋沒能見到訥蔭本人,回頭看卻發現訥大人從院裡的井臺上挑水著一擔水,走進了東廂房的下屋。好友見到此情此景異常驚訝,嘴裡不禁發問道:“挑水,不是家裡勞金夥計乾的活嗎!大人貴為塔城最高長官,怎麼能做擔水這麼低賤的事那?”訥蔭不以為然地笑著答道:“我白天在衙門裡穿官服辦公事是官,回到家中脫掉官服處理家務我就是家庭中的一員,乾點活也是身體鍛鍊,在自己的家裡就不要擺什麼官譜嘍!”不久,訥大人在家挑水絲毫沒點官架子的事,便在寧古塔城裡傳開了。

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鑑於訥蔭鎮守寧古塔期間,與外來侵略者斡旋善後有功,加之黎民蒼生對他的評價極高,朝廷下旨提升他為伯都訥副都統。

訥大人要高升離開塔城了!城裡的百姓得知這個消息後,心中不禁五味雜陳。離別這一天,大家自發地組織起來為訥大人餞行。訥大人一直牽著馬與仕農工商難捨難分的同路並行。扶老攜幼的民眾地走到了西閣大石橋,訥蔭停住腳步,一再肯請這些送行的子民回去,可是還有很多人不願意聽從。黎民們戀戀不捨送了訥蔭一程又一程,白髮蒼蒼的老人、童稚未消的孩子、身體強壯的中年人,在他再三的東央西浼之下,陸續與他揮淚告別,可還剩下許多人追隨著訥蔭不忍離去。最後走到了沙蘭,在百姓當中有威望的幾個代表們被推舉出來,他們帶領黎民一齊向訥大人跪下,請求訥大人臨走時留下幾句話吧。萬民傘下的訥大人站定,深思片刻只說了一句話:“各位父老鄉親,日後你們對待自己的老人,能象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樣就足矣。”說完,他深深地向這些送行的人們鞠了一躬,打馬遠去。跪在地上的眾多人們聽到此言驚訝不已,這話到底是什麼寓意,許多人理解不了,還有的人覺得此話是貶意,拿老人當孩子就是罵人……

事後,訥大人的話在寧古塔城傳開,經過高人的講解大家才恍然然大悟、茅塞頓開。人們對待自己的孩子無時不刻的都在精心照料,那麼對待老人也象對待孩子那樣的無微不至,讓老人得到子女的關心和關愛安度晚年,不正是百善孝為先嗎!訥大人的話太有分量了,太有教育意義了。訥大人用自己的方式講述了什麼是“愛民如子“!

在寧古塔民眾心中訥蔭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可惜他在光緒二十六年冬做下的一件出格事,讓訥大人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俄羅斯海參崴彼得大帝街6號有個“濱海邊區國際展覽中心”,屬於“濱海邊區國營阿爾謝涅夫B·K博物館綜合體”的一個分館。在展館的門外有兩塊漢白玉殘碑,碑正面刻有漢字,碑陰刻的是俄文,通讀碑文可以得知這塊石碑是光緒二十六年十二月,訥蔭送給侵略中國沙俄頭目齊怯苛夫所謂“功德碑”,碑文恭維俄軍鎮壓中國人民之“功績”道:“公乃統節制之師,琱戈電舉;擁貔貅之眾,鐵騎風馳,竟以八月初旬據塔……其始則軍容甚盛,闞若雷霆;其終則愷澤旁流,沛如雨露。……欣此日干戈已戢,俾環海群登飪席之安;冀將來和睦恆修,幸吾輩共享昇平之福也。”

訥蔭這位大清的官員在沙俄的強暴壓迫之下,不但失去了民族氣節,如豬犬一樣苟且偷生,而且,還為施暴者“俄國東海濱省巡撫遲怯苛夫”樹碑立傳,將在侵略者的槍炮虎威之下苟延殘喘的亡國奴般生活粉飾為“歌舞昇平”,不溯源炮火之下的百姓因何流離失所而將侵略者施藥施糧的“小恩小惠”視為恩如雨露,真是不知道訥蔭能無恥到什麼地步,做人的底線在哪裡?訥蔭這個副都統對佔據寧古塔的沙俄軍隊不敢抵抗也就罷了,面對那段腐敗的歷史不會有人恥笑他,而訥大人給侵略者建功立碑,還卑躬屈膝地送到海參崴,此舉,非無恥至極的“漢奸”所不為也。

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寧古塔副都統訥蔭

訥大人留在海參崴的恥辱碑

清朝住海參崴官員“李蘭舟以此碑豎立崴埠,引以國民之大辱,曾錄告北京政府,政府不答。”

著有《癸卯旅行記》一書的單士釐,當年在海參崴遊歷時看到“博物館院外豐碑高峙,遙望為新鐫漢文,奇之,就觀,乃寧古塔副都統訥蔭,因庚子俄佔塔城,而頌俄將功德者也。”單士釐看後苦笑說:“訥蔭滿州世僕,其忠順服從,根於種性,見俄感俄,正其天德。”海參崴殘碑,是書中隨記的一段細節文字,卻難掩心中的痛楚。單士釐回國,乘火車從綏芬河入境,經由牡丹江、哈爾濱,“午間絕牡丹江而過,迤南即寧古塔城”,書中戲謔地反問:“不知撰碑之訥蔭,尚在塔城否也?”

咳,一舉鑄大錯,弄巧成拙反被刻在歷史恥辱柱上的——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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