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堡茶在南洋，是千萬個外出華工的思鄉之物，更是保命良方。
梧州。（圖片來自太平洋攝影博客 蕶雨秋葉/攝）
位於廣西省的梧州城不大，是一個從機場到城區也不過20分鐘的安逸小城市。
梧州城又很大，因為這裡不但“三江”（桂江、潯江、西江）總彙，還容納了“兩廣”（廣東、廣西）2000多年的嶺南文化。
“早晨喝豆漿，白天吃河魚、米粉、紙包雞；傍晚田螺、燒烤、龜苓膏；晚上喝六堡茶。”來這兒遊玩，稱職的本地朋友會給你這樣規劃。六堡茶，因產自梧州市蒼梧縣六堡鎮而得名。
“僑銷茶”：外出華工的思鄉之物、保命良方
在中國的茶葉裡，有幾個簡單的分類，比如：銷往外國的各種茶，就是“外銷茶”，就像現在的“外貿單”一樣；銷往邊區的就叫“邊銷茶”；專門銷往華僑華人地區的叫做“僑銷茶”。
清朝時期，六堡的茶農靠著小竹排把六堡茶運出山區，再裝船到廣州口岸，出口到世界各地。據記載，在1935年時，從梧州出口的六堡茶已達1000多噸，因此，六堡茶也被稱為西江流域的“船幫茶”。
散裝的六堡茶幹茶。（圖片來自一如茶香）
那時，六堡茶主要是為了出口創外匯而生產，主要的消費市場都不在內地，而是中國港澳地區、東南亞。
很多人都知道，鴉片戰爭後，廣西、廣東、福建、海南……越來越多的人以“契約華工”的身份去南洋馬來西亞的錫礦務工。而南洋炎熱、潮溼，加上長期的體力勞動，華工容易患上中暑、風溼、關節炎等病症。
六堡茶名於清朝嘉慶年間，是兩廣人的家鄉茶，歷來就有“消暑熱、祛溼氣”的說法。所以一傳十、十傳百，六堡茶受到越來越多礦工的歡迎。
六堡茶在南洋時的畫面。（圖片來自界面）
後發酵的六堡茶茶湯。（圖片來自界面）
據說六堡茶在南洋，最早是被當成藥來喝的。臺灣著名茶人羅英銀曾這樣描述：“在礦區泡六堡茶很簡易，煮一鍋水待水滾後丟下六堡茶燜一下便可舀取，礦工排隊一人一壺茶，左手提粥，右手提茶進礦山。六堡茶不僅是慰藉大陸人（特別是兩廣人）的思鄉之苦，也是礦工們重要的保命良液。”
甚至後來，馬來西亞的礦區出現了這種現象，每當礦場招工時，礦場主都會強調“有六堡茶免費供應”，否則難以招工。正因如此，礦場主們才從廣西梧州大量購進六堡茶，並以碩大的茶缸儲存，每家礦場都會儲備上十餘缸六堡茶，以供工人們每天飲用。馬來西亞華僑對六堡茶的深厚情感也從此深深印在心裡。
“紅、濃、陳、醇”
梧州市鴛江麗港堤下的“茶葉一條街”。（圖片來自界面）
梧州的茶葉市場在鴛江麗港堤下，一條不寬但狹長的小巷中。普普通通的檔口，普普通通的小徑，卻通向一個未知的世界。
隨便鑽進一家店，討口茶喝，店家大都不會拒絕。“紅、濃、陳、醇”的湯色口感，在溼熱昏沉的下午，實在是一劑解渴提神良方。
20世紀50、60年代，梧州銷往香港的六堡茶被稱為“陳茶”，湯色是六堡茶正宗的“紅、濃、陳、醇”。（資料圖）
梧州是一座被江水包裹著的城市。據說，在防洪堤修建以前，老城區騎樓城一帶每年都會被水淹上一次。
近年來，城區已經很少被水淹，“半個梧州水上漂”的景況似乎已經成了歷史記憶。但潮熱多雨的DNA一直根植在梧州的基因裡。
溼和熱，是梧州的氣候標籤，也是這裡味覺形成的密碼。這時候，一個稱職的本地朋友會告訴你，吃什麼藥都沒有當地的食物解溼熱更來得直接——
為了對抗溼熱，梧州人早就發明了龜苓膏這種以清熱解毒見長的民間小食。而每一個涼茶鋪的老闆娘，都可以問了你的症狀後，給你“對症下茶”。
“黃盒”、“山水盒”、“黑盒”，人稱“外貿三君子”。這是當時的中國土產畜產進出口公司茶葉科（即梧州中茶茶業有限公司前身）研發，分別用於出口東南亞、日本等地的幾款標誌性外貿六堡茶產品。
20世紀60年代，出口東南亞的六堡茶。（資料圖）
當年出口東南亞的部分產品，其中有“外貿三君子”——山水盒、黃盒、黑盒。（資料圖）
從“黃盒”喝到“山水盒”，再喝到“黑盒”，整個六堡的外貿史盡入腹中。
近代中國茶葉出口，大致分為兩個大的類型，一是遠銷歐美等發達國家，這一條線最為知名；另一條線微小而隱秘，它的出口大多是對“自己人”，浸潤幾代華人衷腸。
等到夜幕降臨，江中的貨輪在夜色中緩慢地行進，發出沉悶的“嘭嘭”聲響。不知那100多年前，懷揣著南洋夢的梧州人，又是怎樣地離開這片土地，在異鄉的錫礦裡終日勞作，在六堡茶的陪伴下，度過艱辛的歲月……
茶語網，2017年10月17日，《邂逅一生中24小時的梧州：始於一杯豆漿，終於一杯六堡》
界面，2017年6月4日，《一杯六堡茶 半部茶葉外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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