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廣位打傷了王老闆後,家丁們四處搜尋他,為了逃命,他被迫離鄉背井。寒冬臘月,小廣位頂著“呼呼”北風,挎著要飯籃,掂著打狗棍,沿路乞討來到了河南駐馬店。這個鎮子雖小,卻很紅火,推車的,挑擔的,擺攤的,賣飯的,說書的，算卦的，耍洋片的,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他沿街正走,忽見前面一大堆人圍在一起,時而鼓掌叫好,時而齊聲喝彩。
這是在幹啥呀?小廣位好奇地向人群裡擠去,來到前面一看,嘿!真帶勁。原來被人群圍得水洩不通的空場中間,擺著一個紅木箱子,箱子兩邊豎著兩根木棍,支起了橫架。那橫架上插著閃光發亮的長把大刀,又掛著明晃晃的大刀片、青龍劍、九節鞭,猛看上去,真有點像武士比武的場面。箱子側邊的手扣上, 拴著一個猴子,它蹲在箱邊,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主人,好像守衛的兵士一樣,等待著主人的命令。
主人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正赤臂露胸地舞槍弄刀。他個頭雖說不高,可虎背熊腰,顯得十分結實。他那扇面形的寬膀,胸前有兩疙瘩肌肉,硬棒棒的,鼓得老高老高,顏色就像棗木一樣紫紅髮亮,那兩隻胳膊,又粗又大,石頭一樣的肌肉疙瘩,活像一個個小老鼠鑽在裡面。
此人名叫王燕,河南漯河人。他自幼投師學藝,練就一身過硬的本領,平日以打拳賣藝為生。
你看他,運氣、打拳、舞槍、弄棒,那像釘鈀似的大手順勢從地上掂起一塊燒熟了的大磚,只聽他“嘿”的一聲,那鐵硬的磚頭竟被捏得粉碎。此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他鬆了一口氣,轉身打開箱蓋,取出一面銅鑼,把拴在箱子手扣上的猴子解了下來,打了一陣銅鑼,對猴子說:“哎,夥計,我表演半天了,現在大夥都想看看你的本事,你來登場吧!”只見那懂話的猴子慢慢地走到空場的中間,十分有禮貌地向觀眾來個九十度的彎腰轉圈大鞠躬。主人敲鑼唱道:“小小的徒兒聽我言,下邊該你來表演,箱子裡裝著各種臉,我要你咋變你咋變。”主人唱到這裡,接著大喊一聲:“先來個關公紅臉漢。”小猴子趕忙跑到木箱邊,打開箱子,自己從一堆臉譜中翻到了關羽的臉殼,戴在它的臉上,然後背起一個長把大刀來到場子中間。小孩子們激動得拍手叫了起來。主人接著唱“關公是個紅臉漢,苦練硬功十幾年,背起大刀戰馬超,英雄豪傑美名傳。”
哐!哐!哐!又是三聲鑼響:“我叫你個變,你就來個變,再來個林沖上梁山。”小猴子聽了主人唱到林沖二字,馬上又戴上林沖的臉譜。主人又接唱道:“梁山好漢舉義旗,千人萬馬齊造反。”小猴聽到造反二字,後腿倒立在空中亂翻跟斗,做出真要造反的樣子,圍觀的人們禁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表演結束了,小猴子上前拿過主人手裡的銅鑼,聽著主人的吆喝:“各位老大,有錢捧錢場,無錢捧人場，給三個五個不嫌多,一文兩文不嫌少。”小猴端著銅鑼,在場子四周繞圈轉著。“砰砰叭叭”一些銅板碎錢落在猴子端著的銅鑼裡面。
藝人超群的功夫,猴子精彩的表演,把小廣位看得發呆了。心想:“幹這行中呀,既練了一身真本事,不受壞人欺負,又能混碗飯吃,保住一條活命,這真比要飯強得多了。”
太陽快落山了,圍觀的人們漸漸散盡,只有小廣位還呆呆地站在那裡。“小傻瓜,你還不快回家吃飯, 老站在這裡幹啥?”賣藝人邊收拾傢伙邊和氣地問“師傅,我沒有家,想跟你學點本事,你開開恩,收我當個徒弟吧!”小廣位流著淚乞求著。那藝人聽這突如其來的要求,愣住了。他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他面黃肌瘦,衣著破爛,特別是那爛得像長褲頭一樣的粗布褲子裡露出了兩根枯瘦的小腿;再往下看,穿著兩隻不配對的張嘴大人鞋。雖說個子矮小而又肌瘦,但那雙虎靈靈的眼睛卻分外有神,眉宇間流露出一股剛正倔強的神色。他看出小廣位是個有志氣的孩子,有心收下吧,自己連自己還顧不住呢,怎敢再收一張嘴?他不由一陣心酸,只好婉言推脫說:“小夥計,不是我不收你,只是我每天拼命賣力地幹,賺來的錢還顧不住我這隻猴子,哪敢讓你再跟著我忍飢挨餓呢?”說著,便拿出一些碎錢塞進廣位手裡:“小夥計,拿去買個燒餅充飢吧。”可誰知這塞錢不要緊,倒惹出麻煩來了。只見小廣位把錢“叭”地朝地上一摔,哭著說:“我是想跟你當徒弟,學點真功夫,誰是向你討錢來了!”說罷,挎起破籃,歪著腦袋生氣地走了。那賣藝人看著這個倔強的孩子的背影,只是搖著頭長嘆了一聲。
第二天,那賣藝的師傅還沒開場,小廣位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他丟下手裡的破籃和打狗棍,毫不拘束地走到裝刀槍的木箱跟前幫著擺弄傢伙,然後,從容地提起銅鑼就敲了起來。你看他四處張羅,配合表演,維護秩序,手腳不閒。表演結束後,他二話沒說,把銅鑼往箱裡一放,拿起木棍,挎起破籃就走,到別處討飯去了。下一次,約摸快要開場時,他那累得嘶啞的嗓子又在人群中響起來。
一天、兩天過去了,十天八天過去了,每次幫忙他雖然累得脖粗臉紅,渾身冒汗,可賣藝的師傅仍是一聲也沒有答理過他。
這天中午,剛剛表演結束,天突然變了,呼嘯的西北風,颳得人們睜不開眼,那藝人背起傢伙,頭也不回地走了。小廣位一看此情,挎起破籃就追。
荒僻的山路上,刺骨的西北風越刮越大,雪花也紛紛飄了下來。那藝人在山路上越走越快,小廣位瞪著兩眼死死地盯住藝人的背影,生怕失去了目標。開始,小廣位大步還跟得上,走著走著,他索性在後面跑了起來,十里、二十里,……他累得張著大嘴,氣喘噓噓,只恨那雙討厭人的大鞋拖拉著邁不開步來。突然,那藝人猛一轉身,滿面怒氣地奔到廣位面前,一把抓住小廣位提了起來,脫掉他那兩隻大鞋向山凹裡狠狠扔去,接著又朝小廣位臉上揍了一巴掌,小臉上頓時起了五個指頭印。“沒志氣的傢伙,你死死糾纏著我幹啥!”那藝人惱怒地斥責一聲,便下了山路,向亂石崗上奔去
這一下,可把廣位給打懵了。“沒志氣的傢伙”這句話刺傷了他的自尊心,他覺得這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咋辦,難道說我真的沒志氣,非死死地糾纏人家不行?”轉念一想,哼:管你說啥,只要我能學到真本事就是落個沒志氣、死癩皮的名,也心甘情願。想到此,他光著腳丫子,又跑著追了上去。
小腳丫子凍紅了,麻木了,凍腫了,那亂石崗上的三角怪石像鋒利的虎牙,咬得他那紅腫的小腳鑽心般地疼。過了一會,前面的藝人突然又改變了道路,向片秋天割過荊棘的茬地裡走去。“媽呀!這真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有意整治我呀!”小廣位橫下一條心,又毫不猶豫地追了過去。那地上用鐮刀割過的指頭粗的荊棘根,像一把把利劍插在地上,扎破了他的腳底板在他走過的路上,留下了鮮紅鮮紅的腳印。
那藝人突然站住了腳步,轉身望著小廣位,滿意地點了點頭,心疼地責怪道:“唉,你呀…….”
小廣位扔掉了手裡的破籃和打狗棍,“撲通”跪在藝人面前,抱著他的雙腿,說:“師傅呀!師傅,你可憐可憐我,收下我這個窮徒弟吧!我整天東奔西跑地要飯,早晚也會凍死餓死的;你若不收我這個窮徒弟，我今天就要跪死在你跟前。跪死也比餓死強呀!”說罷,便失聲地痛哭起來。那藝人一把拉起小廣位,含著眼淚傷心地說:“只要你不嫌師傅窮,從今往後咱們同甘苦,共患難,生死都在一起。”小廣位聽罷,急忙磕了幾個響頭,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
從此,小小的賣藝攤前,又多了一個小夥計。王師傅收了何廣位這個小徒弟不久,便帶他進了深山密林,在雞公山一個破廟裡安住下來。
師徒倆經過幾天的辛勤勞動之後,古廟總算有了點新容。院內,新立的木架上吊掛了一排裝著八十多斤沙子的麻袋,那隨身攜帶的棍、棒、刀、槍也架在一旁。
師傅把廣位叫到跟前,嚴肅地問:“你老實說,願不願學到真本事?如果想練,就別怕吃苦受罪,如怕受罪,現在走了還不晚。不走,以後可就由不得你了。”廣位“咚”的一聲跪在地下,咬著牙一板一字地從嘴裡進出幾句話來:“練不出個八八九九來,上對不起青天,下對不住祖先。只要為練功,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好!”師傅雙手攙起了小徒弟,自己先打了套路數,而後,開始了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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