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勛:好的婚姻關係里,離不開這一點

蒋勋:好的婚姻关系里,离不开这一点

蒋勋:好的婚姻关系里,离不开这一点

我們可以重新思考,語言究竟要達到什麼樣的精準度,才能夠真正傳達我們的思想、情感?我們與親近的人,如夫妻之間,所使用的又是什麼樣的語言?

關於夫妻之間的語言,《水滸傳》裡的“烏龍院”有很生動的描繪。人稱“及時雨”的宋江看到路邊一個老婆子牽著女兒要賣身葬父,立刻伸出援手,但他不願趁人之危,娶女孩為妾,老婆子卻說非娶不可,兩個人推來送去,宋江最後還是接受了。

蒋勋:好的婚姻关系里,离不开这一点

他買下烏龍院金屋藏嬌,偶爾就去陪陪這個叫做閻惜姣的女孩,因為怕人說背後話,常常是偷偷摸摸。閻惜姣覺得自己這麼年輕就跟了一個糟老頭,又怕兮兮的,愛來不來,很不甘心。

一日宋江事忙,派了學生張文遠去探視閻惜姣,兩個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好起來了,變成張文遠常常去找閻惜姣。流言傳進了宋江的耳朵,打定主意去烏龍院探查。

閻惜姣對宋江是既感恩又憎恨,感恩他出錢葬父,又憎恨大好青春埋在他手裡,所以對他說話便不客氣。

那天宋江進來時,閻惜姣正在繡花,不理宋江,讓宋江很尷尬,不知要做什麼,只能在那裡走來走去,後來他不得不找話,他就說:“大姐啊,妳手上拿著的是什麼?”(“大姐”是夫妻之間的暱稱,可是讓一箇中年男子喚一個小女孩“大姐”,就非常有趣了。)閻惜姣白了他一眼,覺得他很無聊,故意回他:“杯子啊!”宋江說:“明明是鞋子,你怎麼說是杯子呢?”閻惜姣看著他:“你明明知道,為什麼要問?”

這部小說就是把語言玩得這麼妙。想想看,我們和家人、朋友之間,用了多少像這樣的語言?有時候你其實不是想問什麼,而是要打破一種孤獨感或是冷漠,就會用語言一直講話。

宋江又問:“大姐,你白天都在做什麼?”他當然是在探閻惜姣的口風,閻惜姣回答:“我幹什麼?我左手拿了一個蒜瓣,右手拿一杯涼水,我咬一口蒜瓣喝一口涼水,咬一口蒜瓣喝一口涼水,從東邊走到西邊,從西邊走到東邊‥‥”這真的是非常有趣的一段話,閻惜姣要傳達的就是“無聊”兩字,卻用了一些沒有意義的語言拐彎抹角地陳述。

像這樣不是很有意義的語言,實際上充滿了我們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水滸傳》是一本真實的好小說,可是我不敢多看,因為它也是一本很殘酷的書,寫人性寫到血淋淋,不讓人有溫暖的感覺,是撕開來的、揭發的,它讓人看到人性荒涼的極致。

相較之下,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Ozu Yasujiro)把這種無意義的語言模式詮釋得溫暖許多。他有一部電影《早安》,劇情就是重複著早安、晚安的問候。

接觸過日本文化的朋友就會知道,日本人的敬語、禮數特別多,一見面就要問好,電影裡有一個小孩就很納悶,大人為什麼要這麼無聊,每天都在說同樣的話?

事實上,這些禮數敬語建立了一個不可知的人際網路,既不親,也不疏,而是在親疏之間的禮節。

但這種感覺蠻孤獨的。我們希望用語言拉近彼此的距離,卻又怕褻瀆,如果不夠親近,又會疏遠,於是我們用的語言變得很尷尬。在電影中呈現的就是這種“孤獨的溫暖”,因為當你站在火車月臺上,大家就會互相鞠躬道早,日復一日重複著這些敬語、禮數,可是永遠不會交換內心的心事。

大家可以比較一下《水滸傳》的烏龍院那段與小津安二郎的電影《早安》,兩者都是無意義語言。我稱它為“無意義語言”,是因為拿掉這些語言,並不會改變說話的內容,但是拿掉這些語言後,生命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我不知道。

蒋勋:好的婚姻关系里,离不开这一点

《水滸傳》是用較殘酷的方式,告訴我們:不如拿掉吧!最後宋江在烏龍院裡殺了閻惜姣,是被逼迫的,使他必須以悲劇的方式,了結這一段無聊的生活、不可能維繫的婚姻關係。

而小津安二郎則是讓一個男子在火車上愛上一個女子,在劇末他走到她身邊,說:“早安!”說完,抬頭看天,再說:“天氣好啊!”就這樣結束,讓你覺得無限溫暖,實際上他什麼也沒講。

從這裡也可以看到,最好的文學常常會運用語言的顛覆性,我們常常會覺得文學應該是借語言和文字去傳達作者的意思、理想、人生觀。是,的確是,但絕不是簡單的平鋪直述而已。

*作者:蔣勳,臺灣作家、畫家、詩人、美學家,本文由勳衣草美學社整理編輯,僅供交流學習所用,不作商用!版權歸蔣勳所有,轉載請註明作者及出處。文中所用配圖都已購買版權,引用請徵得版權。謝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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