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戲台及球場

電影《芳華》,是那一代人生活情感的縮影,多少個鏡頭,凝結了人生平凡又刻骨銘心的場景。。。。文工團解散時那晚的聚餐,劉峰迴來時面對空蕩蕩的舞臺,在木地板的空縫找到何小萍穿軍裝的照片,劉峰與何小萍在舊車站的相依的鏡頭,還有那一刻歌曲《絨花》的響起。。。。。淚流滿面。

今天,我又回到了這空蕩蕩的舞臺。這是七十年代冶金系統屬下西嶺錫礦,它位於廣東省惠來縣葵潭二行,五十年代開礦,七十年代進入全盛階段,至八十年代中期因礦脈枯竭而倒閉,從繁華走向沒落。由全盛時代近一千人到如今不足二十人,目前到處殘垣斷壁,荒草叢生,萬籟靜謐無聲,荒無人煙,山泉斷流,水庫溝乾涸並長滿野草,終點又回到起點。這裡與幾十年前第一批礦工進山時基本一模一樣,只是把地下礦藏挖空了,並在深山裡添了多座墳墓而已。

房子幾乎全部塌光了,只有伯公山的小廟及阿孃廟偶爾有點菸火,很冷清的香火,那都是從這裡走出去的山溝子弟回來念心及尋找記憶,回味人生的那一段時光。

原來,礦山有一個大禮堂,可容將近一千人,平時開會,看電影,演出都是在這裡,舞臺離地大概有一米多,鋪木板,下面懸空,在上面跳舞咚咚響。背景,大幕及分隔都是紅色布做的,與電影芳華里面一模一樣,座椅是石條做的,也用石條做椅腳。屋頂是木桁架,瓦蓋的,那時全礦都是平房,也沒有一幢二層樓的建築。那個年代,政治學習很多,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學習念報紙,談體會。小會一般都在各個車間開,大會就集中在大禮堂,開會前各個車間拉歌比賽。那時,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於是,全縣各地的中學畢業班有許多都這裡來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這裡就是大教室,老工人們在這裡憶苦思甜,學生們在這裡聽,臺上臺下互動,老工人講到傷心處老淚橫流,泣不成聲。每逢此時,聽眾席的學生就高呼口號,控訴萬惡的舊社會。

礦區自己還成立了宣傳隊,在這裡排練節目,包括樣板戲。然後,與鄰近的農場,農村進行輪流演出。每個月,礦區還放映幾場電影,但都是那麼幾部,革命樣板戲,《奇襲,打擊侵略者,地雷戰,地道戰,小兵張嘎》。。。。每逢放電影,附近農村的村民都來看了,也非常熱鬧。整個礦區就像一個小城市,有商店,麵條館,理髮店,米鋪,豆漿店,學校,燈光球場,乒乓球室,圖書室,樂器室。。。在七十年代,是多麼的繁華。。。。

多年以後,一切都消失了,礦山倒閉了。整個大禮堂也都被拆光了,牆體也全部倒塌了,戲臺及觀眾席,什麼都沒有了,農民在這裡種上了荔枝樹,哪裡是戲臺?也只能憑記憶去找了。

燈光球場就在戲臺不遠處,球場二邊是二條長形看臺,有二級臺階,一邊靠路,一邊靠採礦車間工人宿舍,種了一排苦楝樹,當苦楝樹結果時,就引來了許多白屁股的鳥來吃。多年以前,礦山來了一個叫黃學勇的工人,他的籃球技術非常好。他就組織工人建了這個燈光籃球場,並組建了男子,女子籃球隊及少年隊,組織訓練,併到縣內各地比賽,成績不錯,以至後來,縣代表隊有五六名隊員就是西嶺礦籃球隊的隊員。那時,每天晚上,燈火通明,或訓練,或比賽,觀眾很多,熱鬧非凡。球場也放映電影,我們都會提前去霸位,打架。這裡有時也搞露天演出。

我的少年,青年,基本上每天都到球場打球。一大群礦山的子弟,就在這大山溝裡面讀書,打球,勞動,我一直到考上大學才離開。球場給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但是,隨著礦區的破產,籃球場也一樣,徹底破落了,到今天,連一點水泥地面都沒了,也都種上荔枝或龍眼樹而變成果園了。緊挨著大禮堂的職工食堂,是我們打完籃球后喝水的地方,現在也同樣是雜草及果園。

我時常一個人站在這廢墟上發呆,其實也就是站在果園裡面,耳邊是風聲瀟瀟,樹葉嘩嘩,蟲聲四起,四處靜悄悄。呆呆地站在這裡,想起當年的情形,昔日往事,一幕幕流過,餘音嫋嫋。

孤獨站在這舞臺,聽到掌聲響起來。。。

時間都到哪去了?我的礦工師傅,發小,你們都去哪了?

一切已隨風而去,已是曲終人散時。

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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