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禍起池塘
這天，王兵正在上班，突然接到貧困戶於滿來電：“你不是想幫我脫貧嗎？可現在家裡出了大事，你明天務必來一趟！”說完就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王兵心裡一驚，這幾天，他已想好了對於滿的脫貧計劃，正打算著手實施。他再也坐不住了，立即跟領導請假，當天傍晚就趕到了於滿家。
原來，於滿和前院鄰居楊三發生激烈爭執，兩個倔老頭互不相讓，約定明天決戰。
矛盾起源於兩家中間的一座池塘，池塘目前屬公用地界，因村裡沒有統一規劃，就被兩家圈進了園子。
有一天，於滿突然在暗中發現，楊三將兩桶小魚倒入池中。
疑惑中他想到一件事：他們居住的小山村，山清水秀環境優美，曾經十分閉塞。但前不久，得益於國家新農村路路通建設政策，一條蜿蜒曲折的公路，把小山村和外界連接起來。此後，他聽村幹部們說什麼“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然後是村裡要搞旅遊的消息，發動村民搞第三產業。今天楊三往池塘撒魚苗，難道是想利用池塘發展養魚？他越想越氣，認為自己作為貧困戶，更具備使用這個池塘發展項目的權利。
於是，他也想辦法弄來兩桶魚苗，並當著楊三的面撒進池塘，心說，看到了吧，我也撒了同樣的魚苗！
可今天一大早，於滿突然發現，楊三居然用網在池邊捕魚，看著水桶裡活蹦亂跳的魚，他很生氣，也弄來一片網捕魚。可沒想到，他們各自捕了兩桶魚後，兩張網竟攪在了一起，最後都撕裂成了碎片。於滿終於忍不住怒吼：“楊三，我是建檔立卡貧困戶，你和我爭，這事沒完！”
“建檔立卡貧困戶有啥了不起，我看你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可不慣著你，就明天，我和你決勝負！”楊三毫不示弱。
“明天就明天，誰不來是孬種！”於滿再吼。
兩人的吵聲驚動了各自老伴，她們忙出來勸架。楊三衝老伴吼道：“拽我幹啥？快給兒子打電話呀，讓他明天務必回來！”楊三的兒子楊果在城裡上大學，家裡每有大事，都被楊三召回。
於滿被老伴一拽進屋，就憤憤地說：“他能找他兒子，我也能找人！”說完就給王兵打電話。他認為，王兵是自己的幫扶責任人，這事涉及幫扶項目，他一定會幫自己說話……
二、堅決不合作
聽完於滿講述，王兵心裡暗暗叫苦，這件事把他的扶貧計劃全打亂了。那晚，他住在於滿家，幾乎一夜沒睡……
第二天，楊果趕了回來，倆老頭立即惡目相向。
王兵趕忙說：“現在，國家倡導‘和諧、友善’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鄰里之間一定要和諧相處……”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倆老頭一頓懟。
“那這樣吧，我有個從長計議的辦法：現在起你們誰也別再打魚了，等秋後魚長大了再打才划算，然後兩家平分。現在你們最好研究一下，怎麼投放餌料，怎麼把魚養大養肥……”王兵急忙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正是我對於大爺的扶貧計劃，如此，楊三叔能有收入，於大爺還能脫貧，而我也能完成扶貧任務。”
平心而論，王兵的辦法是合理的，但於滿和楊三是出了名的老倔頭，他們才不會主動和對方合作呢！
這時，楊果拉了拉父親，低聲說：“爸，我覺得王兵說得有道理……”
楊三卻瞪了眼兒子：“讓我和他合作，沒門兒！”
於滿張嘴就要罵人，卻發現王兵偷偷向他使眼色，就忍住了。
大家不歡而散。
於滿一回屋，就迫不及待地問王兵：“有啥內情？”
王兵臉上露出一絲詭笑，從提包裡拿出一團漁網。
“其實，我剛才是緩兵之計，你們撒的那些魚苗，一部分已長成大魚了，我昨晚到集市買了這網，是專門捕大魚的，事不宜遲，我們今天半夜就開打。”王兵低聲說。
“我就知道你對我夠意思！”於滿一陣驚喜。
終於熬到了半夜，外面圓月高掛，兩人拿著網躡手躡腳出了門。突然，他們發現楊三父子站在魚塘邊，正將兩桶魚苗倒入池裡，然後往池裡撒餌料，撒完便離開了。
於滿看著他們的背影愣住了，過了會兒，拉起王兵就往回走。
一進屋，他嘆了口氣說：“楊三這傢伙和我一樣，都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明明同意你的辦法，嘴上卻不服，寧可半夜偷偷把小魚放回去喂餌料。可我們今天……有點不地道啊！”
片刻後，他又堅定地說：“走，把我們打的兩桶魚也放回去。”
王兵吃了一驚，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很快，兩人就將兩桶小魚放回了池塘。回來後，於滿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王兵心裡暗暗好笑，這兩個倔老頭！
三、意外結局
王兵沒想到，幾天後，倆老頭又生事端。
那天，於滿突然發現，池塘對面十來個人正在釣魚，一條條活蹦亂跳的大鯉魚被釣上岸。
他憤怒地衝過去，折斷了幾把釣竿，還把大魚揚了一地。
這時，楊三叫喊著從遠處跑來：“你太過分了，這都是我戰友！”
“你戰友就可以隨便釣魚嗎？別忘啦，這魚池也有我的份兒！”於滿大吼。
楊三看了看地上的死魚，臉色有些難堪：“我只能說，這是個誤會……”
原來，楊三那幫戰友都是釣魚迷，今天，他們約好到楊三家聚會，楊三和老伴兒一大早就去集市採購了。他們提前到達，發現了魚池，以為是楊三家的……
於滿仍怒氣不減：“這次損失巨大，我給你一天時間，你必須解決問題！”
和上次一樣，王兵又接到於滿電話，於滿憤憤地說了家裡發生的事，讓他明天務必趕來。可這次王兵在外地出差，根本趕不回去。
第二天，他再次接到於滿電話：“王兵，你不用來了，我決定把池塘全部讓給你楊三叔了。”
王兵吃了一驚，忙問咋回事？
原來，昨天晚上，於滿家裡進了一隻大老鼠，把他鬧得半宿沒睡覺。老鼠竄出門去時，他摸起一把鐵錘追了出去。老鼠鑽進菜園，又繞過池塘竄到楊三家後牆根下，馬上就要鑽進柴垛了，他立刻舉起鐵錘，狠狠砸了過去。卻沒想到，大錘飛進了楊三家的後窗……於滿倒吸口冷氣，慌張地跑回家，不一會兒卻再次驚叫。原來，他早年做過鐵匠，把自家的錘子、斧頭都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楊三看到那把鐵錘，自然就知道是他砸的玻璃了。果然，第二天上午，楊三就來重重敲門了。可讓他萬萬沒想到，楊三一進屋居然說：“老哥，我是來謝你的，昨晚多虧你出手啊！我深深反思了自己，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向你誠懇認錯。另外，那個池塘我不要了，你是建檔立卡貧困戶，更需要它。”
聞聽楊三的話，於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難道是我那一錘砸醒了夢中人？
他終於回過神，慌忙擺手：“不不，我決不能要，還是轉給你吧！”他覺得，性格倔強從不低頭的楊三，今天居然以德報怨，實在讓人刮目相看。他於滿雖然貧困，但也是性情中人，怎能無功受祿！
四、真正的脫貧計劃
楊果也得知了兩位老人推讓池塘的事，這天，他和王兵同時趕了回來。
“其實，二老也不必互相推讓了，池塘的事，我早就為你們打算好了。”王兵微笑地看著二老。
“你為我們打算好了？”二老疑惑地看著他。
“是的。”王兵接著說，“自從和於大爺結成幫扶對子後，我一直千方百計地幫他尋找脫貧辦法。後來，村路修通，面對村裡世外桃源般的山水資源，縣鄉兩級政府達成發展共識，要讓這裡的‘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提出了大力發展旅遊事業，帶動村民脫貧致富的構想。我終於想到一個讓於大爺脫貧的辦法……”
兩位老人忍不住說：“你的辦法不就是讓我們合作養魚、秋後出售嗎？”因為之前他們聽王兵講過。
王兵微微一笑：“是，但也不全是。”
面對二老疑惑的目光，他接著說：“小山村發展旅遊後，必將引來四面八方的遊客，上一個好的旅遊項目，就會帶來很好的利潤，這是貧困戶脫貧致富最有效的措施。而我通過考察發現，垂釣是個好項目，就和村裡達成協議，你們每年向村裡交承包費，利用這個池塘開辦垂釣園，遊客每釣一斤魚，你們收費30到50元，這可比單純養魚賣魚實惠多了，垂釣園的日常管理就由二老負責。考慮到第一年你們沒有資金，也為了照顧貧困戶，承包費可在有收益後緩交……而這，才是我為於大爺制訂的真正脫貧計劃。”
“啊！這真是太好了，怎麼不早跟我們說呀！”二老既欣喜又驚訝。
“你們之前都那麼倔，連共同養魚都不肯，又怎麼能同意共同開辦垂釣園呢？現在，你們和好了，我才敢說。”王兵嘿嘿笑道。
兩位老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時間不長，小山村的旅遊蓬勃開展起來，遊客蜂擁而至，垂釣園十分紅火，於滿當年脫貧。
王兵圓滿完成扶貧任務，欣慰地笑了。內心卻浮現出一幕幕往事，那是一些確保他圓滿實施於滿老人脫貧計劃的關鍵……
五、內幕
這天，王兵和楊果在酒館小酌，興奮地聊起了那些往事。
王兵住在於滿家那天晚上，就設法聯繫上了楊果，他把自己的扶貧計劃和盤托出，得到楊果的認可和支持。於是，兩人共同研究解決二老矛盾的辦法……第二天，王兵當眾宣佈了“從長計議”的策略。回屋後，又用一張“可以捕大魚的網”誘使於滿半夜來到池邊，“碰巧”看到楊三父子放歸小魚、投放餌料的場面，從而讓於滿感動。
那麼，楊三父子為何會半夜去池塘放歸小魚、投放餌料呢？
這是楊果的功勞。那晚，楊果對父親說，別信王兵那套“從長計議”的把戲，其實，池裡是有大魚的。你知道大魚吃小魚的道理吧，我們要把那兩桶小魚倒入池中，再撒些餌料，讓小魚聚在那裡，10分鐘後，大魚就會被吸引過來，這時我們撒網，就捕到大魚了。事不宜遲，今天半夜我們就行動！楊三果然相信了兒子，半夜時依計行事，於是，才有了第一個“碰巧”。
而之後，於滿和王兵放歸小魚的場面，“碰巧”又被撒完餌料十多分鐘後回來準備偷捕的楊三父子撞見，從而使楊三感動，二老的矛盾就此化開。
這裡還有個小插曲，那晚，楊三看到於滿和王兵傾倒小魚時，就懷疑他們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在用“大魚吃小魚”的方法偷捕呢？楊果假裝想了想說，看樣子不像是偷捕，因為他們沒投餌料。為了不讓父親懷疑，他又說，我們看看他們10分鐘後是不是來捕撈吧？結果，他們當然不會看到，因為那時，於滿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呢。
“對了，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王兵說，“那晚於滿不慎砸了你家玻璃，可你老爸為何向他致謝呢？”
楊果樂了：“這是個意外！那天半夜，老媽去城裡串親戚，家裡突然進了個窮兇極惡的盜賊，拔出匕首就刺老爸，老爸一下抓住歹徒手腕，但鋒利的刀尖已觸到了他脖子。危急時刻，一柄鐵錘破窗而入，不偏不倚，砸到了歹徒持刀的手腕，歹徒慘叫一聲逃竄了。後來，老爸在鐵錘上發現了於滿的名字……
“居然會有這麼巧的事！看來，自己真扶貧、扶真貧，老天都會在冥冥之中助力啊！”王兵一陣驚歎。
出自《故事林》雜誌
2018年9月上半月刊
圖｜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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