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啟先生從書協主席位上退下來之後，並未像很多退位者那樣失落，而是一身輕鬆，當時，繼任的候選者頗多，一時間競爭激烈，大有烽煙四起之勢。有關領導對此也頗為躊躇，於是徵詢啟先生意見，到底該選誰繼任好。其實在啟先生內心裡並不想介入此等紛爭，他有一很幽默的說法：人們上公共廁所，蹲完坑了，就擦屁股走人，誰還會守在一邊看接下來是哪個人蹲在自己剛才蹲過的坑上呀！
這一譬喻有些不雅，他只是私下對熟悉的朋友才這樣說。可領導垂詢，也不能不回答。既然候選者實力相近，又都有強烈意願競選該職位，啟先生於是半開玩笑地說：“不如抓鬮。”不料。其中一位競選者得知啟先生這一說法後，當晚就找上門來質問啟先生：“如此大事。怎能如此玩笑對待？豈不是太不嚴肅了嗎?”頗有些興師問罪之意。啟先生聽後，從容而機敏地答道：“怎能說是不尊重？西藏的達賴、班禪在轉世時不也要通過金瓶掣籤這種抓鬮的方式來決定嗎?”來者聽後為之語塞，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也隨之消解得無影無蹤。
再比如廣為流傳的“啟功先生不打假”。對於社會上不少人偽造自己書法作品一事，啟先生認為造假者不少是以此謀生，一旦打假則不免斷人生計，於此自不難看出啟先生作為仁者對於他人的關愛。實際上，造假字自古以來就是常事，倘若真的去打假，勢必要捲入大量的訴訟，浪費很多時間與精力，與其在這上面浪費寶貴的生命，還不如用來做些更有意義、更迫切的事情。再說，真的訴訟起來，造假者如堅稱“我這是臨摹，就連落款也是臨摹”，你能把他怎樣？
可笑的是因此生成很多笑談。如有一次啟先生來到一個賣自己假字的地推上，推主老太太竟然當著啟先生的面誇啟先生：“這個老頭好，他不給我們找麻煩。”意思是說他不較真地打假，鬧得啟先生只有苦笑。還有一次，啟先生來到賣他假字的地攤上翻了起來，陪同的人說：“您不想跟他們較真，幹嗎還要翻看呢?”啟先生答道：“我看看裡邊有沒有反動標語，要真有，豈不是送我忤逆了?”說得攤主都笑了。而對冒自己之名題跋鑑定古人字畫者，啟先生則堅決予以回擊，認為那純屬欺詐古人、欺詐消費者的行為，因此，啟先生不打假的背後，既有大仁愛，也有真智慧。
摘自《啟功評傳》。
閱讀更多 鵷雛先生如是說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