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腳和女人

臭腳和女人

那天晚上,我正獨自守著檯燈坐著,師弟來訪。因為是新生,所以對我頗為尊重,躋著拖鞋一進來便連連的道:“師兄,師兄。”腰也不敢伸得很直,好方便隨時鞠躬和點頭微笑。他瘦瘦的,年青的頭髮正亂紛紛的佔據他細長的頭,一坐下來就頗讓我吃驚:我詫異他的腳何以如此的臭!我所經歷的人物中難有與之匹敵者。

然而,總不便說,只好讓鼻子委屈,呈半閉合狀態。我們就談話,我不時的看他的腳。他不時的笑,不時的點頭,很可愛的樣子。我想,談話或許不會太久吧,他會起身告辭的。能談的都已經談過,我借抓癢的機會捏鼻子也有好幾十回了。然而,他坐的很沉穩,一副虔誠聆聽師長談話的姿勢。我們談老師,談英語,談師兄師妹,連十一假期甚至個人身世都談過了,一直談到沈從文和汪曾祺的時候我都沒有能夠習慣他的臭腳丫子味。也幸虧是我,涵養頗深,到底忍住在心裡喊了多次的話:“小子,以後洗完腳再來見我!”

臭腳和女人

沒奈何嘛,年輕的小夥子似乎都有一雙臭腳,洗與不洗,沒有多大區別。我的這雙在婚後的幾年裡都被老婆斥之曰:“洗了還那麼臭!”一開始她並不相信,覺得屋子裡有什麼不舒服的怪味了,伸著鼻子像狗一樣的嗅,滋滋的吸氣:不是頭髮的味道,不是身上的味道,不是枕頭的味道,也不是被單的味道,終於聞到了我的腳:“哇,怎麼那麼臭,快再洗洗去!”就是這樣嘛,沒辦法我只好再去洗。後來,終於養成了睡前洗腳的壞習慣。是的,壞習慣,如果某一天人困馬乏身疲意倦本想臥倒就睡的,然而,不洗腳自己都覺得特別不舒服。不像那未結婚之前,不管腳有多臭——其實,也不記得自己腳臭過,翻身上床,襪子雙飛,倒頭便睡,那是何等爽快!所以那時,一天不分早中晚,一年不計冬夏秋,滿室生“臭”。鞋臭,鞋墊臭,洗過的襪子也臭,褥子臭,腳踩著的被子那頭也臭。後來睡覺時發現這頭也臭,以為蓋倒頭了,倒過來,才發現兩頭都已給腳“洗禮”過了,只好睡覺時把被子壓在下巴底下。

這種味道是很經典的男生宿舍的味道,光棍漢的單身宿舍更是經典中的經典。掀開褥子,必有幾雙臭襪子,鮮有例外。偶有白象者,必遭同夥的歧視:“切,那麼幹淨!”不過,蒼天有眼,幸好這世界上還有女人。女人似乎是臭腳的天敵,像貓之於鼠,有著天然的敏感,一進宿舍就大皺其鼻。含蓄的只好冒著生命的危險練習龜息大法,客氣的也要趕緊開門打窗,不客氣的就一個箭步跳出門外:“臭死啦!”自此,凡有女人駕臨時必清理宿舍,一定要把臭襪子臭鞋墊之類的藏之更深的地方。

臭腳和女人

孃的罵法是:“去,洗洗你那臭腳去,那麼大了,不知道自己洗腳啊!”老婆的罵法是:“哎呀!沒洗腳你就別上床!”娘罵了,也許聽,也許坐著不動,待把電視看倦了,又一頭鑽到自己的臭腳香居中獨享腳臭之氣了,頂多自己洗襪子,不再敢叨煩老孃。然而,老婆的話卻頗有威懾力,而且,似乎,理由也更充足:這麼幹淨的新床新鋪蓋,你不洗腳,都弄髒了。更麻煩的是不給親親,也不給睡覺的地方了,於是,只好投降。

女人不喜歡臭腳,她往往說“你那腳臭哩!”,然而,她並不厭煩,有時候,你倒覺得她在抱怨男人腳臭的時候倒是認可男人就應該腳臭一點似的。這就像白晝,是因了黑夜的陰暗才得以誇耀自己的光明一樣,女人也正因此而顯示了她的賢惠。她仍然給你洗臭襪子,——甚至洗腳。這個時候,你就應該知道——不,是你必須知道,這個女人是多麼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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