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整理自受訪者口述,為了保護隱私,未使用真實姓名
先自我介紹一下,本人女碼農一枚,在某非常著名互聯網公司工作,座標帝都。長相自認屬於中上之姿,平時不太愛打扮,但是如果收拾一下,擱在人堆裡絕對不丟人。即使在我們這個男多女少的行業裡,我的能力也算優秀,我業餘時間開發的一個免費軟件,現在全球大概有將近一百萬的人在使用。用戶們知道我其實是個女生時,都表示非常吃驚。
今年三月底,在老家的母親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親戚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人也在北京。重點是,對方是個土豪家庭,他爸爸經營的食品加工廠生意做得很大,他家在北京買了好多套房子,還有底商若干,豪車數臺。
當時我正在泡康師傅,餓得頭昏眼花,第一反應就是問了個最感興趣的問題:“他們家的食品加工廠,做的啥好吃的?”
“臭豆腐。你姑父說全河北的臭豆腐一半是他們家做的。”
“... ... 算了,我不想見了。”
我媽使出了殺手鐧:“如果你不去,就是不孝。”
“好嘞,我去我去。媽我要吃泡麵先掛了。”
第一次約會的籌備工作全程由我親戚安排,我連對方的聯繫方式都沒拿到。幾天後我接到通知,某日晚在五道口的全聚德見面一敘。給不在北京的朋友們說明一下,全聚德是一家著名的大飯館,專賣烤鴨。
......是的,第一次浪漫約會的地點,不是咖啡廳也不是電影院,是特麼烤鴨店。
當日下班我直接叫了個黑車就去赴約了,也沒打扮,我心想兩個人隨便吃個便飯,就找個藉口開溜,也算對我媽有個交代了。
結果,飯館的接待員把我領進了一個巨大的包廂,裡邊端坐著男方的全家:本人,父母,還有兩個姑姑。
我的相親對象說是三十五歲,我看上去像是快五十的樣子,和他爸坐在一起活像兄弟。一米六左右,腰和臉都很圓,腦門上微微泛著一層亮亮的光芒。之前聽人介紹過他很年輕就跟著家裡做生意,所以我就沒問學歷,免得尷尬。
那飯局吃得我極其難受。男方的媽媽和兩個姑姑一人一句輪流對我盤查戶口,像是三個女警在用車輪戰拖垮被審訊的犯人。審完了,男方的母親似乎很滿意,從手提袋裡掏出一條沒有任何包裝的黃金項鍊,略粗,說是見面禮。我理智拒絕。
然後那媽媽埋怨說我怎麼沒有親戚一起來,討論婚事還是要有長輩在場比較好。我一口烤鴨醬差點噴出來。
幸好,我的相親對象有點體貼,數次打斷他媽媽的問話,給我減輕了不少壓力。好不容易吃得七七八八了,他媽媽建議我倆單獨出去走走。一出包廂門,我就開始盤算用什麼藉口儘早撤退,倒是那男的主動說,天色不晚了,我開車送你回家吧。我連忙感激地答應了。
嗯,我這輩子第一次坐一百多萬的豪車,寶馬七系。一路上我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坐在寶馬裡哭”那個段子,這感覺真的是不如坐在自行車上笑啊。
揮之不去的還有車廂裡的一股濃厚的、不可言說的、似曾相識的奇妙氣味。我捂著鼻子忍了五分鐘,終於還是開口問,車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灑了。
“哦,是給你帶的見面禮,我們家自己的工廠做的,你在外邊絕對買不到。”那邊男人一邊真誠地笑,一邊從後座上提起一大玻璃罐滿滿的臭豆腐。那個大罐子啊,我得用雙手才能抱起來。
一臺嶄新的寶馬七,載著一罐臭豆腐,和兩個尷尬的男女,駛過北京四環。
當天晚上那男的給我發了很長的信息來表白,當初沒問他學歷是對的,看這語言組織能力,我估計高中有點懸。
也許是因為感覺他還有點體貼,(也許是我貪圖榮華富貴,嚶嚶嚶嚶嚶),我也沒馬上拒絕他,又接著相處了一個來月,經常約出去吃個飯什麼的,但我始終沒答應過什麼,連手都沒讓他碰。
越是相處,越是覺得我們倆不可能。教養和見識都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我連跟他解釋我是幹什麼的,都費了半天勁,最後他只聽懂一句:他手機上天天都要開的幾個APP,就是我上班的公司開發的。然後他就開始說以後結婚了我就把工作辭掉,他能賺錢,讓老婆上班是男人的恥辱。我沒搭話。
還被他帶著見過一次朋友,一群普通話都說不利索的紋身抽菸男,圍著我喊“嫂子”,我當時的臉色一定很難看。然後他們就把我們幾個女的丟在一旁,開始打麻將,目測來往金額過萬。我跟他的哥們帶來的幾個女的坐那尬聊了一晚上,那些女的清一色熱褲濃妝,目測有兩個整過下巴,人群裡只有我不抽菸。
就是這次見朋友讓我決定徹底和他斷了,我不屬於他那個世界。
我只在微信上給他發了句“別再見面了,咱倆不合適”,然後就把他拉黑了,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接著會給我回復的信息。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我拒接了三十幾個他的電話,終於消停了。
晚上快十二點的時候,他又開始奪命連環呼。掛了兩個以後,我心軟了,接了一次。
他在電話裡邊哭邊說,他把車停在平時送我回家的那個路口,不見到我最後一面,他不會走。
我胡亂穿了個外套就下樓了,臨出門前想了想,往口袋裡裝了瓶胡椒噴霧——說起來好笑,認識他以後我才買的這玩意,每次跟他出去都隨身帶著。
打開他那臺寶馬七的車門,我看到了奇幻的一幕:他坐在架勢座上,一邊哭得很傷心,除了眼淚,還抹了一臉的鼻涕,腳底下全是菸灰。除此之外,他還在——吃一瓶生的臭豆腐... ...
我張著嘴呆看了半天,總算憋出來一句話:你在幹嘛呢。
他邊嚶嚶地哭,邊往嘴裡送沒有經過任何熱加工的臭豆腐,邊解釋說,他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一遇到傷心事就要吃臭豆腐,才能讓心情平復下來。說到一半他就泣不成聲了,後來乾脆放棄語言表達,開始用他的大腦門重重地往車窗上砸了一次又一次。
不愧是一百多萬的車,玻璃應是防彈的,紋絲不動。
我嘆了口氣,掏出手機打了110。我對很快趕來的警察叔叔說,大晚上回家路邊遇到這個神經病,我不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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