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兒上大學

送兒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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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忙著操心外甥高考報志願的事,看著比我還高的外甥,不免又想起那年我第一次離家上大學的情景。

我老家在農村,母親是個典型的農村婦女,沒有什麼文化,也不懂得怎樣教育孩子,至今記憶猶深的就是每天上學走的時候,母親顧不上放下手中的活,但總會叮囑一句:“在學校好好的,別和同學打架。”其實我是我們那裡四周八下有名的乖孩子,學習成績好,又肯幹家務,上學之餘還經常會給家裡割草餵豬,村裡人都說我長大一定有出息,母親聽到這些也總是淡淡的回一句:“隨他吧,看能有個什麼出息。”可心裡卻免不了美滋滋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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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的聽著母親那句重複了又重複的叮囑,終於有一天我拿到了大學入學通知書。那時候,全村幾年都很難得出一個大學生,我考上大學這件事一下子成了全村人閒聊間唯一的話題,很多親朋好友都來家裡道賀,大部分人手裡都會捧著為數不多的幾個雞蛋,我知道那是他們捨不得吃等著攢夠了換錢買鹽的,可鄉里人就是那麼純樸,會把自己認為最珍貴的東西給你。那些日子裡,母親走在村裡也比平日多了些主動打招呼的人,母親的臉上也多了幾分驕傲,連走路都好像更加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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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母親和父親晚上總是很晚了還在小聲商量著事情,我知道他們是在為我去學校的路費發愁。那時候,上大學不需要學費,國家公費的,可去學校的路費學校是不給報銷的,從西安到成都一張火車票半票要九塊八毛錢,這可是一個農村家庭一年的收入。父母愁我也發愁,因為我知道這九塊八毛錢將決定著我的未來,將決定著我是否能脫離像父輩一樣一輩子面朝黃土背長天的生活。那些日子裡,我從來不敢給父母提上學的事情,生怕得到的是我不願聽到的答案。我每天除了給豬割草,就是使勁的編帽辮,現在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了,那時候一個成品的帽辮是兩丈長,編的細緻的可以賣到一毛錢,我手快,專心編一天就可以編一個,只希望在開學報道前能多編一個,哪怕是能為母親減少一點一滴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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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兩天就要去學校報到了,上學的路費還是沒有著落,母親更是焦急地徹夜難眠了,彷彿幾天間便蒼老了許多,那天凌晨的時候突然破天荒的聽到了母親和父親吵架的聲音,母親堅定地說哪怕是砸鍋賣鐵當褲子也要供我上大學,我趴在被窩裡悄悄的哭了。

第二天,為了她的希望,為了兒子的前途,為了讓她惟一的兒子有出息,母親咬咬牙把家裡僅有的一頭半大豬拉到引鎮集上賣了,當天就在集上買回了幾尺藍布,晚上母親又特地換上了只有過年才會用的60瓦的電燈泡,那臺母親讚了很多年錢才買到的標準牌縫紉機響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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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窗外直射進來的時候,母親正哼那首“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為我整理行囊。看到我醒來,連忙開心的把一套嶄新的學生制服遞到我手上,說讓我趕緊穿上試試,不合身還來得及改。這麼多天第一次看到母親這樣開心的笑了。母親是村裡出了名的巧手媳婦,衣服特別合身,看著衣服穿在自己兒子身上,從上到下一遍又一遍的抻著衣服的各個部位,生怕哪裡不合適,細細的剪掉每一處多餘的線頭,就像打磨一件藝術品一樣,只想讓這套將伴兒子出行的衣服更加完美。我突然體會到了“慈母手中線,臨行密密縫。”那種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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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母親一次又一次的檢查了我該帶的東西,把入學通知書和一點零錢用針線密密的縫在了被子角上。一遍又一遍手把手地教我怎樣把衣服洗乾淨、怎樣把衣服疊整齊,不會拆洗被子放假的時候就拿回來。又一遍又一遍的叮囑我到學校要搞好同學關係,好好學習,不許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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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想著明天就要離開這生我養我的韋兆去追求我的夢想了,我一直興奮地睡不著覺。那邊昏暗的電燈下母親還在忙,父親陪在一旁輕聲的說著話,不時間傳來母親的抽泣聲,說我第一次一個人走那麼遠,她不放心,想送我去學校,想看看我上學的地方。但家裡實在拿不出錢來買那張昂貴的火車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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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的日子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母親一個人默默地流著淚在準備早飯,父親蹲在門口吧嗒吧嗒的抽著旱菸,連平日裡淘氣的妹妹也不敢說一句話,氣氛沉悶的令人窒息,空氣好像霎時間凝固了一樣。母親做好早飯直接回了房裡,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裡直到我走也沒出門。我和著淚水吃完了那頓早飯,那是很多年來第一次吃到不摻加雜糧的白麵油旋子鍋盔,可在我嘴裡卻吃不出半點的香味,那頓早飯我吃的格外漫長。我不時悄悄地擦著臉頰上流淌的淚水,生怕被父親和妹妹看到有損我男子漢的形象。父親注意到了我吃飯的樣子,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好男兒志在四方,別那麼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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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遠行了,一個人,一段很長很長的路,通向我夢寐以求的地方。那裡有我的理想、有我的未來,本應義無反顧,可這濃濃的鄉愁,卻讓我的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我深知這惜別的場面最終會被無盡的思念所代替,所以格外珍惜。

早飯後,父親默默地背起我的行囊,我則慢吞吞的跟在父親身後,在父親再三催促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家。家在身後越來越小,當我再次回頭時,卻看見家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一直在朝著我這邊張望,是的,母親在默默地和她即將遠行的兒子告別。我的淚像江河決堤般,一下子奔湧出來了,眼前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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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場景至今歷歷在目,當年的少年如今已為人父,家門口那條路隨著時間的變遷,也已經修成了混凝土路面,可每次回家走過那條路我都會異樣的興奮,母親還像三十年前一樣,在路那頭的家門口默默地等著她遠歸的兒子,兒子的心則一直默默地守護著母親和家,從未有過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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