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東超 當代世界研究中心副研究員
近日有美國官員透露，特朗普總統已批准對敘利亞的新戰略。新戰略具體內容未知，從美國釋放的信息看，也大體可見其輪廓，無限期保持在敘駐軍，不深度參與敘戰後重建。美國新戰略的推出，將對敘當前和戰後局勢產生較大影響，美俄兩國在敘博弈將長期化，敘難保領土統一，很可能出現分裂局面。
美國新戰略的背景
自2011年敘利亞危機爆發以來，美國對敘政策備受關注，因為它直接影響敘局勢走向。根據敘局勢新變化，特朗普政府保持慎入的政策底色，開始佈局戰後敘“棋局”。
一是伊斯蘭國在敘大勢已去，短時難以對美構成威脅。特朗普上臺以來，一直強調擊敗伊斯蘭國的迫切性和重要性，將其置於推翻巴沙爾政府之前。2017年，在國際社會共同努力下，伊斯蘭國在敘進退失據，節節敗退。美在敘打擊恐怖組織的目標基本實現。伊斯蘭國在敘大勢已去，駐敘美軍繼續留敘的理由不再充分。今年3月，特朗普在俄亥俄州發表演講，也提出美軍將很快從敘撤軍。時隔半年，特朗普自我否定，決定無限期保留在敘駐軍。
二是伊斯蘭國式微後，敘戰事形勢逐漸明晰，政府軍和反對派武裝成為戰爭主要矛盾，敘政府軍勝利在即。自2011年敘危機爆發至今，敘戰事幾經變化。起初，政府軍與反對派武裝之間以及各自背後的外部勢力是主要矛盾方。2014年伊斯蘭國崛起，在敘攻城略地，迅速成為敘戰事重要參與方，進一步攪亂了敘戰事形勢。2017年，伊斯蘭國逐漸退出敘舞臺，政府軍逐漸起勢，在與敘反對派武裝的軍事對壘中獲得優勢。當前世界關注的伊德利卜，是敘反對派武裝佔據的最後城市，各方勢力緊盯伊德利卜。一旦政府軍拿下伊德利卜，反對派武裝將成為“散兵遊勇”，敘國內將不存在真正威脅政府軍的軍事力量。
三是隨著敘戰事結束曙光漸顯，域內外大國將啟動戰後的爭奪。敘利亞危機久拖不決，主要原因在於敘國內武裝派系林立、外部力量爭相介入，各力量或相互抵消、相互掣肘，或相互扶持、相互借力，或同向而行，或背道而馳，導致敘危機超出國家範疇，成為地區乃至全球地緣政治問題。從中東地區整體看，美整體影響力和主導力強於俄羅斯，但在敘俄主導力要強於美國，俄羅斯支持的巴沙爾政府已成為敘國內最強大的力量，並且俄與土耳其伊朗形成聯動利益體，進一步增強了俄在敘的影響力。鑑於敘重要的地緣位置，美國不會允許俄在敘獨大，對俄掣肘。在敘戰事已出現結束跡象的情況下，美國將眼光從戰場轉移至戰後問題。
新戰略新在哪
在敘戰事的拐點上，美國方面釋放特朗普總統批准對敘新戰略的消息，表明美將不會棄敘，將開啟新佈局，以在與俄博弈中佔據優勢地位。儘管特朗普政府對敘新戰略尚未公佈，但從釋放的信息看，還是能夠洞窺出美國對敘新戰略的脈絡。
一是美軍無限期駐紮敘利亞。自奧巴馬政府至現在的特朗普政府，美國均拒絕向敘派遣地面部隊，以避免造成美軍人員傷亡。目前，美在敘駐軍2200餘人，這些美軍不直接參與地面軍事行動，主要負責軍事訓練。在今年的3月，特朗普在俄亥俄州的演講中，提出美軍將很快從敘撤軍。現在看，特朗普不能實現撤軍意圖，將繼續保留在敘的軍隊。美國的敘利亞特使雷•伯恩(Joel Rayburn）認為，美國應避免在伊拉克犯下的錯誤，美軍撤出伊拉克，伊朗會趁機填補真空。
二是美國將敘作為遏制伊朗的重要平臺。美國在敘打擊消滅伊斯蘭國的目標已基本實現，美國需要重置在敘目標。包括迫使伊朗所有軍事力量撤出敘利亞，滌除伊在敘軍事存在，建立穩定的、敘利亞人民能夠接受威脅的政府。詹姆斯•傑弗裡（James Jeffrey）是負責敘利亞事務的高級官員，他指出美在敘目標是徹底擊垮伊斯蘭國，將伊朗軍事力量驅逐出敘利亞。傑弗裡還指出，雖然美國的目標不是要推翻巴沙爾政權，但巴沙爾沒有未來。
三是美國在敘戰後重建問題上“甩包袱”。敘國內激戰正酣，且戰事何時結束難以預計，但戰後重建是無法繞開的問題。現在看，特朗普並不想在敘重建問題上“出大力”。美國政府明確表態，不會深度參與巴沙爾政府下的敘重建。美國擔心大量經濟投入，難以實現敘穩定。美國戰略和國際研究中心梅麗莎•道爾頓（ Melissa Dalton）認為，美國擔心重蹈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覆轍，承擔了大量重建任務，但並未取得較好效果。特朗普政府還有一層擔心，一旦巴沙爾政府戰後重建不順，俄羅斯和伊朗缺乏足夠的經濟實力幫助敘實現穩定，伊斯蘭國趁機再次崛起，這是美國不願看到的。鑑此，美國對敘重建不會撒手不管，在為自己經濟減負的同時，要求中東盟國承擔起重建所需資金。
對敘利亞的影響
有學者認為，自奧巴馬政府至今，美國在中東地區戰略收縮，減少投入，很重要的原因在於全球進入“後美國時代”，美國遊刃有餘地掌控全球能力在下降。美國在處理中東事務中很好地反映了這點，難以在地區層面提供過多有效公共產品。特朗普政府對敘利亞的新政策動向，將對敘產生複雜影響。
地緣政治博弈更趨激烈。很大程度而言，敘利亞戰爭是代理人戰爭，一方是俄羅斯伊朗支持的政府軍，另一方是美國及其中東盟國支持的反對派武裝。按照目前局勢，反對派武裝戰場頹勢難以逆轉，但美國在敘不乏抓手，控制了伊斯蘭國佔據的城市。隨著敘府軍在戰場強勢推進，俄羅斯和伊朗在敘的影響力也會與日俱增。儘管推翻巴沙爾政權難以實現，但美國繼續保持在敘的影響力，保持戰後與俄的競爭力，防止俄在敘一家獨大，並以此為“跳板”，擴大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遲滯俄進美退的態勢。
美國將敘作為遏制伊朗的博弈場，擠壓伊朗在敘空間，逼迫伊朗軍事力量退出敘利亞，削弱伊朗在中東地區影響力。以色列並非敘戰爭的直接參與方，但自詡為利益攸關方。主要訴求是防止伊朗以敘利亞為“跳板”，對以色列構成直接安全威脅，不時向敘發動軍事襲擊。美國明晰在敘政策，以色列可能會加快步伐，將伊朗軍事力量趕出敘利亞。可見，未來域內外大國在敘博弈，不會因為戰場形勢進入尾聲而趨緩，圍繞戰後敘政治和經濟重建將會上演新“戲碼”。
敘領土分裂恐成既成事實。隨著戰事推進，敘政府軍已收復了南部和中部地區，控制區接近國土總面積的70%。反對派地盤僅剩下西北部的伊德利卜省，現在風雨搖曳中。土耳其支持的反對派控制著阿夫林地區，而美國控制著從伊斯蘭國手中搶回的地盤。戰爭結束後，美國繼續保留在敘駐軍，且沒有撤軍時間表，意味著巴沙爾政府難以收回美國和土耳其直接或間接控制的領土，此舉將造成敘事實上的分裂。此外，敘戰後重建困難重重。美國對巴沙爾政府的態度是反對而不是支持，難以期望會深度參與巴沙爾政府領導下的戰後重建，難以指望美國發揮建設性作用。（責任編輯 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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