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妮兒的「愛情」

朝妮兒的“愛情”

作者丨劉吉東 攝影丨旅途

雪下得正緊,也不知下了多長時間。壓得大樹上的枯枝“咔咔”作響,有些樹枝承受不了,折斷掉落下來,扎進雪堆裡,突兀地支楞在皚皚的世界。一處久無人居的土屋,牆坯伴著雪花層層脫落,搖搖欲墜。

傳來幾聲狗吠,還沒有炊煙升起。

鐵蛋兒照例起得最早,穿著油兮兮的破棉襖四處亂轉。鐵蛋兒無父無母,光棍兒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雖不是遊手好閒之輩,但也不是啥勤快人兒。他愛吃肉,早起是為了到處尋摸死雞死狗。這些東西沒人敢吃,鐵蛋兒膽子大,弄回去便是一頓饕餮大餐。有人嘴饞,學著他吃這些東西,說來也怪,鐵蛋兒吃了沒事兒,那幾個人吃過幾次後,卻一命嗚呼了,就再沒人敢吃。這下倒便宜了鐵蛋兒,他是村裡吃肉最多,長得最壯的。

轉悠了半天,別說死雞死狗,連根雞毛也沒看到。正暗自懊惱,嘆息晦氣,突然兩眼放光,瞧見前面不遠處大灣裡柴火垛下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急忙撒腿奔過去,生怕被別人捷足先登,把到嘴的東西給搶走似的。跑近一看,咦,怎麼像個人趴在這兒。

鐵蛋兒心裡直打退堂鼓:“這是誰凍死了吧?走了。”轉念一想:“不行,看看是誰,還有沒有氣兒?”找根樹枝撣掉這人身上的雪,壯著膽子把這人翻過來,仔細一看,是個女人,手裡牢牢地攥著兩片棒子皮兒。不是本村的,從沒見過這個人。伸手探探鼻息,尚有幾絲微弱氣息,人還沒死,先帶回家再說吧。

朝妮兒的“愛情”

把女人放到屋裡,找來些柴火生著,給她烤烤身子。過了好久,女人竟然醒了過來,她沒有恐懼,衝著鐵蛋兒傻呵呵地笑著。這一笑,把鐵蛋兒笑得骨頭都酥了。給她熬了點熱粥喝下,女人身體慢慢恢復過來。問她家是哪裡的?叫什麼名字?只傻呵呵地笑,不說話,原來是個啞巴,神智也不太好,還是個朝巴。

過了一個多月,沒人找上門來。鐵蛋兒高興壞了,索性把女人當作媳婦兒。村裡人知道鐵蛋兒撿了個朝巴媳婦兒,都叫她“朝妮兒”。鐵蛋兒打工攢下來幾個錢,把房子簡單收拾了一下,下血本買了村裡的第一臺電視機。這下可熱鬧了,大人小孩都往他們院子裡扎,一是去看電視,二是看朝妮兒。

朝妮兒只會對著人傻笑,總拿著幾片棒子皮兒放在嘴裡咂摸著玩兒,並不嚇人,孩子們也不怕她,圍著她嘻嘻笑。鐵蛋兒讓她去床上睡,她不去。鐵蛋兒心疼她,只好用磚給她打了個地鋪,四周鋪上用水洗得白白的棒子皮兒。自從有了“媳婦兒”,鐵蛋兒比原來收拾得立整多了,給朝妮兒也倒飭得乾乾淨淨。

朝妮兒的“愛情”

人們扎堆在鐵蛋兒家看電視,有時熬到深夜都不走。鐵蛋兒開始攆人,嘴上說不讓看了,要把電視關上,卻從沒這麼幹過。時間長了,就沒人拿著當回事兒,生生熬到沒有節目了才肯離去。有時他乾脆把電視搬到院子裡,任由大家看,自己回屋睡覺。朝妮兒便坐在門口,咂摸著棒子皮兒衝著大夥傻笑,直到大夥散去才回屋。有幾個不長眼的小年輕調戲朝妮兒,鐵蛋兒立馬衝出屋子,把他們趕走,下逐客令,不允許他們再來看電視。這些人也是自討沒趣,灰頭土臉地走開。

因為朝妮兒有咂摸棒子皮兒的毛病,鐵蛋兒特意在院子裡種下幾排玉米。鐵蛋兒下了細功夫,跟寶貝兒似的伺候著,棒子長得特別好。眼看著就要熟了,鐵蛋兒喜在心頭,憨憨地對朝妮兒說:“再過幾天,咱這棒子就收了。”從沒見鐵蛋兒笑得這麼燦爛過,朝妮兒拽著鐵蛋兒的衣角,也跟著笑。鐵蛋兒走到哪兒,朝妮兒跟到哪兒。

鐵蛋兒仍然到處找死雞死狗,卻不再起得那麼早。傳來陣陣狗吠,早有炊煙升起。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正在熟睡的兩個人,鐵蛋兒推開門一看,院子裡站滿了人,有本村的人還有一些不認識的。吵吵嚷嚷中才知道,敲門的是朝妮兒的丈夫,不認識的是她村裡的人,人家拿著戶口本和結婚證找上門來了。說要給鐵蛋兒點錢,感謝救了朝妮兒。朝妮兒緊緊地貼在鐵蛋兒身後,死死拽住鐵蛋兒的衣服。過來幾個壯小夥來拉朝妮兒,鐵蛋兒不依,和人家拼命。朝妮兒的丈夫報了警,朝妮兒還是被帶走了。

棒子熟了,個兒特別大,顆粒飽滿,皮兒又厚又白。鐵蛋兒把棒子皮兒剝下來,洗得乾乾淨淨,攤到地鋪上。他躺在上面,閉上眼睛,看到朝妮兒哭了。鐵蛋兒笑了,眼睛裡卻噙滿了淚花……

秋去冬來,外面的雪,又下得緊了……

朝妮兒的“愛情”


作者簡介:劉吉東,東營科技職業學院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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