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婚事一切從簡

■ 盧振海

晚飯後,阿茂讓老婆拿出早已買下的一沓大紅燙金的請柬,伏在飯桌上鄭重其事地填寫開了。女兒的婚期定在下月初,該把帖子派發出去了。

第一張帖子寫給誰?阿茂想也沒想,提起筆就在“恭請”後面的空白處工工整整地填上了“賈文彬”三個字。賈文彬是他的頂頭上司,幾次在關鍵時刻幫過他的大忙,例如去年公司組團到柬埔寨考察,阿茂由於業務關係不大,險些入不了圍,幸虧賈文彬在會議上慷慨陳詞、力排眾議,才使阿茂好歹出了一次國。如今女兒結婚,不請此公,還請何人?考慮到時下有人把請客的帖子戲稱為“罰款通知書”,為避免變相罰款之嫌,阿茂決定對單位裡的同事只象徵性地收受一兩塊錢禮金,其餘的在餐後退回。

好了,現在開始填寫第二張了。第二張又該給誰呢?這一回阿茂可費了點躊躇。他?阿茂腦子裡隨即出現了一個表情嚴肅、辦事呆板的領導人——新來的秦書記,這位在部隊裡當過副營長的書記大人很難相處。記得有一次阿茂擅自將兩箱鹼性電池低價批給他的一個老同學,便被秦書記毫不留請地克了一頓,把阿茂弄得好不狼狽。說實在話,阿茂簡直有點恨他。只是手臂拗不過大腿,作為下屬就得永遠扮笑臉。如今家裡有喜,要是光請經理而置書記大人於不顧,不等於剃他眼眉?經過反覆權衡得失,阿茂終於下了決心:為搞好上下級關係——請。

第三張該輪到在香港開雜貨鋪的那位遠親了。對於這位頗有家財的遠親,阿茂有時候簡直搞不清楚到底該怎麼稱呼。他是阿茂老婆表舅父的堂兄,據說也該稱他為表舅父。舅父而表,相互之間又極少交往,本來是請不請也罷。怎奈老婆今年以來老是吵著出香港去開開眼界,若能趁此次女兒結婚之機巴結上這位親戚,日後到了香港不就有了一個落腳點?要知道到了香港最大的開銷正是食和宿。於是,他提起筆信心不大地在請柬上填上“表舅父大人闔家”七個字。

接著,阿茂又一鼓作氣地填好了十餘張,幾乎全是派給他的關係戶的,例如證券公司的肥佬劉、建設銀行的高佬忠以及工商局的大個王,等等。隨後阿茂便點燃一支菸,美滋滋地吸了一口,忽然就一拍大腿,自言自語道:“限些忘了徐大姐!”徐大姐是兒子單位人力資源部的經理,有一次在市裡聽報告時偶然談起時才認識的。阿茂對兒子在單位裡當維修工一直耿耿於懷,遲早得拉拉關係把兒子弄上科室去。總不能平時不燒香,急時抱佛腳吧?於是,他趕緊給徐大姐填了一張。

這時候茶几上的電話“嘀鈴鈴”地響了起來。

阿茂走過去拿起話筒一聽,是鄉下的堂弟打來的長途:“聽說月霞侄女要結婚了,到時候別忘了通知我們前來喝兩杯哪!”阿茂聽了心想:究竟是誰向他透露了風聲?八成是月霞那瘋丫頭!喝兩杯?凡沾親帶故的都來喝兩杯,我豈不要把整座飯店全包了?阿茂沉思片刻,當即回話:“……眼下提倡新事新辦,月霞的婚事就一切從簡了。擺不擺酒席,還說不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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