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進白果寺(民間故事)

談起寺廟,每個人都能說出幾個,什麼嵩山少林寺,杭州靈隱寺,開封相國寺等等。有寺就要有和尚,雖然都是念經誦佛,但動機卻大大的不一樣,

少林寺自十三棍僧救了唐王李世民以後,天下武學歸少林,到少林寺是為了學習武術。

水滸傳裡魯提轄三拳打死鄭關西,逃到廟裡當了和尚,後來在開封相國寺表演了花和尚倒拔垂楊柳,他是逃犯。

佛學院的本科畢業生被分到寺廟上班,和國內外知名僧侶盤道論經僅僅是工作。今天我要講的故事和以上都不一樣。

在江蘇南京和安徽滁州之間的蘇皖交界處,有一片山地,雖然稱不上叢山峻嶺,但是要走過去也要二天的腳程。山地深處有一座最高的山頭叫孟姜山,山腳下長著兩棵巨大的白果樹,樹齡都在數百年以上,有一座寺廟建在這裡,因樹得名為“白果寺”。白果寺建於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是一個姓孟的國民黨中將在這裡蓋一個孟氏宗祠,一來為了光宗耀祖,二來可以控制孟氏家族,由於族內派系鬥爭,意見不能統一,一大片房子也就閒置在這裡了。

淮海戰役還沒有結束,國門黨軍統就估計到戰場形勢對國軍大大的不利,於是就安排了二男二女四個特務,偽裝成和尚尼姑準備長期潛伏。全國解放後,有二戶當地農民聽說當和尚可以不交公糧,每年還有三百斤稻子的補助,就攜家帶小來白果寺當了和尚尼姑,時間一長,就被軍統特務發展過去了。這也是多少年以後才知道的。

有一年冬天,我們部隊到孟姜山一帶冬訓,駐地離白果寺不到十公里。青年人到了一個新環境,總是打聽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比如寺院、山泉、瀑布、懸崖等都行。當地的民兵營長大我二歲,幾天時間我們就成了朋友。他說不遠有一個白果寺,奇怪的緊,從來也沒有燒香誦佛的,倒像個農村農民住的大院子。附近村民中流傳著這麼幾句話:

白果寺,三大怪,

和尚尼姑住一塊,

廟裡沒有香燭賣。

一群孩子玩在外。

民兵營長這麼一說,越發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心,第二天就是星期日,我約了二個戰友準備去白果寺看看什麼三大怪,一早就請假就上路了。我們走得快,十公里山路只用了一個多小時,老遠就看見了這兩棵白果樹。

白果又叫銀杏,是珍貴的中醫補益食品,各地的山民都喜歡種白果樹,只是很少有如此高大的。;離白果樹不遠有一所宅院,大約就是白果寺了。

正殿還算高大,只是沒有白果寺的匾額,二邊的廂房堆滿了犁、耙、鐮、鋤等農具。房間不少,大約有二、三十間,全是磚牆瓦頂,就是在江南農村也不多見。

推開正廳大門,一座如來佛的木雕像坐在中間,仔細看看,木質和做工都是上乘的,只是上面落滿了灰塵和蛛網,香爐和燭臺都有,亂七八糟的倒在案子上,不知多少年沒有人收拾了。正廳的東面牆上貼一張毛澤東主席的畫像,西牆上是朱德與宗教界代表合影的巨幅照片,這種不倫不類的場合,實在沒有意思,我們很快退了出來。

整個白果寺看不見一個大人,可能都去做農活了,只有幾個小孩在那裡追逐玩耍,經過詢問才知道這裡沒有學校,小孩子沒有機會上學,稍大一點就在廟裡幫助父母幹農活。唉,白果寺呀,一群落後的農民,為了不交公糧,為了補助一點稻子,把自己的孩子都耽誤了。

一進白果寺,我們三人掃興的回去了,十公里山路走了三個小時。

軍事訓練很緊張,也很累,我早把這次不愉快的“觀光”忘得乾乾淨淨。只是每到星期六的晚上都能聽到一個奇怪的電臺呼號,我是無線電報務員,聽得出這個電臺的功率很大,發報的手法比我也高明得多,發報手法的點點劃劃清澈的就像一碗水。在這荒山野窪裡能是什麼人呢?解放軍的報務員大多是義務兵,只有二、三年的訓練時間,絕沒有這等發報功夫,我向上級報告了這件事。

一天中午午飯時,我們連來了二位客人,一個少尉和一個上士,都高高大大長得挺帥,各配一支手槍。一開口我就聽出來了,兩個都是我們淮南老鄉,可親熱了,敘了一會鄉情就分手了,他們要翻過孟姜山回自己的營地去,還有五十里的山路呢,要在天黑前趕到家,不便耽擱,匆匆地走了。

半夜時分連部接到一個電話,是兄弟部隊打來的,詢問有沒有看見少尉和上士兩個軍人,連長告訴他們午飯後就走了。看來我的兩個老鄉失蹤了,不過沒有關係,他們都帶著武器呢,可能是迷路了,天一亮就好了。

上午,一位副連長帶這五個揹著衝鋒槍的戰士沿途尋找到這裡。五十里山路,沒有村莊,沒有農戶,只有一個白果寺,應當到那裡去問一問。少尉和上士的失蹤肯定在這五十里的區間。我自告奮勇的要給他們帶路,連長同意了。

這是我二進白果寺。正午的太陽格外明亮,寺裡也他不相同,玩耍的小孩也不知道到那裡起了。如來佛像身上的蛛網和灰塵都被撣去,香爐內煙火繚繞,隔壁房間傳來了尼姑們七嘴八舌的誦經的聲音。

一個和尚敲著木魚,口中唸唸有詞。副連長向前行了個軍禮,問了很多話,對方硬是一句都不回答,像個啞巴。五個戰士抱著衝鋒槍,跟在副連長身後寸步不離。

坐在中間的和尚身披袈裟,看樣子像個方丈。我上前行了個軍禮正要開口問話,那和尚抬眼看看我,頓時一個冷戰,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那眼光冷的像冰,刺得我的心在哆嗦,到口的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我有點怕。

忽然我聯想起了那個奇怪的電臺,凡是大功率電臺都要架設正規的天線,高八到十米,水平長度二、三十米,這是常識。如果奇怪的電臺在白果寺,只要找到天線就行了。我是野戰部隊的報務員,有架設天線的技術,也有隱蔽天線的知識,於是我前前後後找了個遍,樹林裡,屋簷下,山坡上也沒有發現蛛絲馬跡,只好失望的退了回來。

又回到了白果寺正殿,副連長和他的五個戰士都不見了。

他們提前離開了?應當喊著我呀!

發生意外了?應當聽到槍聲呀!再說他們有五隻衝鋒槍,

就是打仗也找不到對手呀

我感到孤單,感到恐懼,有一種見到鬼的感覺。我用力喊了幾聲“副連長”,連自己都聽得出聲音在發抖,一句比一句小,沒有了底氣。和尚尼姑們還在唸自己的經,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後退,一退出大門猛地轉了個身,玩命的往回跑,一路上大腦像凝固了一樣,什麼都沒有想。只聽到耳邊的風呼呼的響,路邊的樹只往後倒,那個快呀!回到駐地一頭扎進連部,雙手拉著連長,半天才說出話來。

連長聽我結結巴巴的講述了事情的經過,立即撥通了上級的電話,報告了這起突發事件的過程。

真快,司令部的首長,公安局的警察,人民公社的保衛幹部,宗教事務處的領導和政協的有關人士等等連夜都感到連裡。我是唯一活著的當事人,就那麼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講了一遍又一遍,一下失去了八個同志,是重大事件啊!

幾天後得出結論,此事與白果寺有關,但沒有確鑿證據。因為是寺廟,軍隊不能插手,警察不能搜查,人民公社更管不著,只能有政協和宗教部門自己內部調查了。八個年輕的同志啊,就這樣不了了之。二進白果寺使我的心都碎了。

但是我翻來覆去也想不明白,攜帶五隻衝鋒槍的六個戰友瞬間就消失了,湮在地上要有個水印,蒸發了要有個時間,就是突然遭遇到十倍的敵人也要有場戰鬥。我做了各種各樣的推理和猜測,又都一一推翻了。我上小學的時候就喜歡看福爾摩斯偵探的故事,心想,現在就算福爾摩斯真的來了也沒有辦法,不能立案,不能採用刑偵手段,怎麼可能取得證據呢?

從那以後一年多的時間我再也沒有進去過白果寺,有點懼怕它的陰冷的環境,老覺得它像陰曹地府。當然,我對白果寺也充滿好奇,太神秘了,在夢中也常常懷念失蹤了的戰友。有好幾次我獨自一人走到白果寺附近,徘徊了一會就返回了駐地,我不能進白果寺,紀律不允許,膽量也不允許。

時間一晃到了一九六六年的深秋,部隊冬訓又來到了孟姜山。當時全國正轟轟烈烈地開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掃四舊之風席捲全國,什麼舊思想、舊文化、舊習慣、舊勢力都在打到之列。白果寺信奉菩薩,宣揚封建迷信,應該予以搗毀,於是從南京來了幾百個紅衛兵小將,浩浩蕩蕩來到白果寺。

我們冬訓部隊剛剛放下揹包,就接到上級的通知,說有紅衛兵要砸白果寺,要部隊立即前去勸阻。我們緊急集合跑步前進,等我們趕到時,“戰鬥”已經結束,紅衛兵們大獲全勝後撤走了。部隊到晚了,後果已經造成。佛像被推倒了,門窗的玻璃被砸碎了,經書、木魚、佛衣等被仍的到處都是,和尚和尼姑們早就逃走,他們的孩子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整個現場找不到一個人。

這在文化大革命中是司空見慣的,誰也沒有辦法。我是第三次來白果寺了,突發奇想,何不乘機進去勘察一番呢。於是我經過正殿來到後廳,桌椅板凳等生活家居被砸的七零八落,連牆都被砸了一個大窟窿。這些紅衛兵是一夥烏合之眾,隨便什麼都砸,砸了就走。

我對著牆上的窟窿凝視了好一會,又拆下了幾塊磚頭,竟是一道夾層牆,伸頭一望有向下的臺階肯定有地下室。我約了周圍的幾個戰友,推開夾層牆,走進地下室。好大一個去處,光線從狹縫斜照下來,裡面的東西看的清清楚楚。

有一個大大的類似氧氣瓶或液化氣罐的東西,上面寫著“USA”,美國製造。還有幾行字母是英文,我不認識,上學時我學的是俄文,但鋼瓶上畫著的人頭骷髏標識,這是危險品的符號。又見到一根向上通去的膠管,我突然明白了什麼,趕快尋找,終於在一隻木箱裡找到了三支手槍和五支衝鋒槍,已經鏽跡斑斑了,現在一切都清楚了。

推理一下,事件的過程很簡單,那天我們的戰友走進這間後廳,地下室的和尚就放出劇毒氣體,戰友們中毒死亡,很快被拖進地下室,再找機會掩埋了屍體。今天幸虧紅衛兵破四舊解開了事情的真相,否則真是個千古之謎。我又覺得紅衛兵太可愛了,那些潛伏特務太可惡了。

三進白果寺了卻了我的一塊心病,失蹤的那些戰友總算有了下落,也可以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只是那個奇怪的電臺呼號還是有規律的出現,發報的手法比我高明得多,無法知道是敵是友。

跑掉的和尚和尼姑們,很快就被當地的民兵抓住了,就是可憐了那些孩子,有幾個下落不明,如果能活到今天,也都四十多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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