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樂壇裡有兩個怪現象,但凡稱得上天王天后級別的人物其命運無外乎就兩種:要麼成為樂壇常青樹屹立不倒,偶爾出來唱首歌就能被當作仙氣為粉絲續命幾年,比如
王菲;要麼在聲名鵲起之後因為種種外界或個人的因素而被迫退出樂壇,還落的個落魄潦倒的窘境,比如王傑。
如果要說起第三個怪現象,那就是反其道而行的陳慧嫻。
這個微博關注只有寥寥二十九萬的昔日天后,粉絲數量連某些偶像的零頭都不到。
看起來她既陷入了像王傑一樣被市場拋棄的窘境,實際上卻又有最後如王菲一般唱首歌都能被當作仙氣的結局。
竟然能讓這兩種自相矛盾的境遇都在自己身上重演,順便“貼著過氣標籤女歌手”的身份在紅館開演唱會,這位“過氣女歌手”代言人陳慧嫻,活脫脫把自己寫成一部面向所有偶像授課的教科書級別的“反面教材”。
1
“ 受不了挫敗 ”
十八歲還是學生的陳慧嫻以其清亮的嗓音和清純的外表被音樂製作人安格斯 看中,之所以選擇進入娛樂圈,是為了想要見到偶像陳百強。
這個純粹的願望很快就達到了,在寶麗金的包裝之下,陳慧嫻青春靚麗的形象被稱為“公主”,憑藉著稚嫩的學生氣質確定主攻少女情懷市場,一首《玻璃窗的愛》,讓她瞬間擄獲大批香港青少年的追捧,還步入了一線歌手的行列。
不同於其他歌手演唱情歌時的顧影自憐,她的嗓音帶著著獨特的質感,沒有王菲的空靈,也沒有梅豔芳的霸氣,但傷春悲秋的往事藉由她的口中表達出來總能給人帶來支撐的力量,純淨舒服的音色將情歌裡的狼狽不堪演繹出“大家閨秀”的風範,也因此獲得“國語鄧麗君,粵語陳慧嫻”的美譽。
那時候是香港樂壇最輝煌的時期,群雄逐鹿,巨星雲集,男歌手形成“譚張爭霸”的局面,陳慧嫻的橫空出世,打破了女歌手穩坐天后第一把手的梅豔芳獨霸的局勢。
起點太高,自然會被用放大鏡來觀看所有的失敗。
香港樂壇向來是以獎項說話,想要榮耀加持除了靠作品支撐還得周旋於各種名利場上,“名利場”這三個字對於當時二十歲不到的陳慧嫻來說顯然在操控能力之外,多多少少顯得力不從心,此時的梅豔芳、林憶蓮等人都是早於她進入樂壇的老前輩,這個走紅勢頭太猛的學生妹多少也危及到她們的地位,關於獎項的各種明爭暗鬥讓陳慧嫻陷入無盡的漩渦裡。
銷量作為拿獎的重要準則之一 ,當歌曲都奔著高銷量的最終目的走難免會跑偏,從抒情路線轉變到勁歌熱舞,幾張快歌專輯的接連發行慘遭滑鐵盧,同時期女歌手在臺上風光無限,自己卻無緣各大獎項,這對於陳慧嫻來說打擊太大。
這位“公主”猶如溫室裡的花朵受不起野外一丁點的暴風雪,作品和獎項雪上加霜的雙重打擊讓陳慧嫻第一次對她的歌唱事業產生了“懷疑”,萌生退意。
即使之後發行的專輯《傻女》重歸抒情路線又奪回市場的青睞,還順便完成了滑鐵盧之後的絕地反擊,但她也早已經醉翁之意不在酒。
2
“ 不善交際,沒有事業心 ”
《傻女》之後雖然歌壇的名與利早已被收穫囊中,但之前所經歷的不如意與陳慧嫻所想的相違背,最開始進入樂壇只不過想見一見自己的偶像陳百強,剛好此時和陳父的“五年之約”已經到了,再繼續待下去似乎顯得沒有意義。
從學生變成一線歌手她只花了兩年時間,這個成績無論放在哪都稱得上是出色,但這份出色背後所付出的代價卻是為了名利無休止的角逐,為了不在娛樂圈裡的浮誇勢利中迷失,並且遠離無止盡鬥爭的漩渦,她選擇遵守與父親的約定,遠赴美國上大學。
在離開樂壇之前陳慧嫻送了歌迷們一份大禮:《千千厥歌》
這成為了當年香港最hit歌曲,和梅豔芳的《夕陽之歌》同樣改編自日本歌手近藤真彥的同一首歌,從當時的銷量和傳唱度來看,陳慧嫻是力壓梅豔芳成為最佳女歌手的不二人選,但由於自己在人際關係上疏於應酬,競爭對手又是有著強大的社交能力的梅姑,加上寶麗金高層的出走惹怒了TVB,最終這些獎都跟她失之交臂,這也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梅豔芳在領獎時宣佈不再接受音樂獎項,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陳慧嫻身上,這個樂壇唯一一個天后級別的人物。
人氣銷量本來風頭無兩,卻因為自己不願意社交而使獎項旁落他人,萬念懼灰之下的陳慧嫻直接拋下獨霸香港樂壇的機會,遠赴美國攻讀心理學。
人如歌名,陳慧嫻也算的上是“傻女” ,竟然在距離獨霸香港樂壇僅一步之遙的時候放棄了一切,放眼望去這樣堪稱“自殺式”的決定也只有她能幹的出來。如此瀟灑且隨性,“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在追逐名利的娛樂圈,這句話成了她的最好寫照。
3
“ 三走三回的人氣折損 ”
在陳慧嫻遠赴美國讀書的這五年,中途不甘心的寶麗金趁著空隙特意飛往美國為她錄製專輯《歸來吧》,雖然也唱出《飄雪》、《紅茶館》這樣的名曲,但始終無法複製最巔峰時期。
時過境遷,這五年的香港樂壇早已完成了新舊交替,求學歸來的陳慧嫻準備復出時發現人氣大不如從前,林憶蓮、葉倩文的稱霸、王菲 、鄭秀文的崛起,大批後起之秀的湧起早就瓜分了太多市場資源,樂壇沒能給她太多展露手腳的空間。
已經年近三十的陳慧嫻似乎不年輕了,成名時走的是少女路線,可復出之時自帶的成熟女性味兒斷是不能再延續之前的少女風,面對自身設定的巨大轉變,喜新厭舊又善於遺忘的市場並沒有買賬,專輯銷量撲街,口碑也不如從前。
“1997年剛轉去新藝寶之後,我的一隻貓從我們家27樓的廚房掉下去……當時我有種自己的孩子離世的感覺,很傷心,簡直崩潰了,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很長時間。”
因為承受不了貓貓的離開,在之前風頭無兩的人生巔峰和現在乏人問津的巨大反差帶給她的衝擊力下,陳慧嫻患上了焦慮症,隨後以修養為由再次退出。
在2003年簽約環球唱片公司再次復出,環球甚至專門給陳慧嫻重開寶麗金廠牌,邀請陳輝陽和林夕這一王炸組合共同推出專輯《情意結》,王牌的製作卻撞上了新興的MP3和不景氣的唱片市場,唱片叫好卻不叫座,銷量和人氣的雙重低迷再次扼殺了陳慧嫻的興致,約滿之後又回到美國讀書。
到了這兒陳慧嫻終於意識到歌唱事業停滯不前的原因:身邊缺乏一位專業的經紀人。
“我覺得藝人很需要經紀人,尤其是我這種,不會將所有事情都考慮周全,又不懂交際,沒什麼人脈……我真的是隻會唱歌的歌手。那段時間裡,大家都覺得我遇上低潮期“退出”樂壇,其實不是我想退出,而是因為我沒有經紀人,我自己也沒有人脈,不知道該怎麼做,再加上我在經濟上又沒有負擔,事業就一直擱置著,我這個人很隨遇而安。”
隨遇而安的陳慧嫻又第三次迴歸樂壇,這一次她說再也不會離開。
如果說之前的幾次離開是不甘心和名利心在作祟,那這一次的迴歸便是迴歸音樂本身,她似乎真正想通了。
功名利祿於她來說早已是身外之物,中意唱歌的特質始終沒有被娛樂圈的浮華洗去,專輯銷量也不再是作為檢驗音樂的唯一標準,遠離了這些虛假的繁華之後,
音樂更多的是為了取悅自己、滿足自己對音樂原始的渴望。這種說走就走完全不顧後果退圈的行為對人氣折損是很厲害的,對於現在的偶像們來說,沒有足夠的底氣和實力就退出和復出,隨便一次離開都有可能造成事業的致命性打擊。
這也直接揭露了他們之間的區別:有的人是偶像,而陳慧嫻是歌手。
一位純粹的歌者,經得住時間的檢驗。
現在的偶像們影視歌三棲是必然道路,為了獲取更多機會跨行當主持的更不在少數,但陳慧嫻出道至今除了出唱片之外只參演過電影《痴心的我》,還是女N號。
正如她“公主”的外號一樣,她的城堡是舞臺,從沒想過要轉變陣地;
但又和公主不一樣,雖然有著高地位和高名氣卻為人低調,活在各大娛樂版條之外。
多曝光才有流量,這個娛樂圈生存法則陳慧嫻自然也明白,所以從某一方面來說,對於社交能力要求極高的公主身份,陳慧嫻顯然是不合格的,也正是因為疏於交際和應酬,才會更加純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這位二十三歲就名列天后的歌手,自然是經得起瞎折騰。
今年剛好是她在樂壇的第三十五個年頭,也開啟了在內地最大規模的演唱會,這極具歷史性的一次巡演並沒有滿天飛的通告和大規模的宣傳造勢,僅靠在微博上的寥寥數語悄悄宣告,卻也出現粉絲買不到票的現狀。
“哪怕大雨中只有幾個歌迷,我也會淋雨唱到最後。 ”
在巡迴演唱會上說出這句話時,會發現陳慧嫻做的所有決定就和23歲那一年第一次決定離開樂壇一樣:都是為了捍衛住心中屬於音樂的那塊淨土。
更難得可貴的是在幾經沉浮之後仍舊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堅定,用平靜且優雅的從容心態把過去和現在分開,在港樂的黃金時代裡同梅豔芳不分伯仲,幾次出走樂壇又幾次迴歸舞臺,在事業巔峰期說走就走的灑脫以及對音樂的初心,這位年過半百的“過氣女歌手”,始終是當初那個耀眼奪目的“公主”。
忠於音樂,更忠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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