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榮:永遠的懷念

沒有想到,四年前那次分別,卻成了最後一次絕別。

我們結婚時,就聽妻子說,她有個七爺在寶雞工作,她十七歲與家裡的爺爺是坐火車去的。於是,坐火車便成了妻子每次與我攀比的榮耀,因為她有個老革命的爺爺,還坐過火車。而我家呢?是她們家過去的長工,受她們家的恩典,才落戶到阿堡村的,所以無可攀比。

大概是1990年8月份。有天我放羊回來,妻子對我說:"七爺回來了!″

那裡冒出個七爺?正在尋思的我,突然想起,"哦!寶雞的七爺……″。我忙接過話茬,"就是那個你坐火車去的,是嗎?"她忙點頭。於是,我洗了幾把臉,和妻子抱著女兒去見這位只聽過,未見過面的七爺。

七十好多高齡的老人,高大的個子,白頭白眉,面目慈善,他正與他的侄子們盼談。我們隨進門,他便站起來,還沒等得親人們的介紹,"她...她是小琴,哦!長高了。也有了孩子。″老人熱情地說,我也不好意思地在妻子的拉推下,叫了聲七爺,便被老人拉到身邊坐下。

賀文榮:永遠的懷念


那次見面,我很不自在,因為她們孃家人很多(她們是大戶人家,楊虎城將軍旗下的獨立團種團長的家族,長巷的人),長輩圍在一邊,唯有我與七爺坐在一塊並坐。為這事與妻子沒少吵幾回,說我沒大小,老丈人們坐在下邊,你與七爺並排坐著。這也許就是緣分吧!

第二天。我沒有去放羊,騎著自行車去北塬鄉割肉買了些菜,做飯好好地招待老人,說實話也沒有買下些什麼東西,因為那時很窮。

中午時分,請七爺過來吃飯。他很高興,與我說長道短,看著我家境艱難的樣子,在臨走時,他讓家陪客的人先走了,悄悄地向女兒手中塞了幾張錢,囑咐我們別說(因為戶族大,怕有閒言,惹事非。),我倆便送走了老人家。

那次七爺沒有住幾天,就走了,但我一直很揪心。

時過十年之久,妻子有一天給我打電話,說是七爺回來了。我正在外邊釆訪(我已聘任省人大報社),第二天開著自己的麵包車回家。那次相見,老人家精神很不好,行動很困難。我提出讓老人出去轉轉,他們都不答應。

賀文榮:永遠的懷念


那天下午時分。我趁他們不注意和妻子悄悄地用車把老人拉到倉頡廟(因為老人家的心願,侄子們不理解)去,老人家很高興。門票也沒買,他們聽說老革命回故鄉,所以也不收門票。我便花了幾十元為老人買了三柱大長香,老人顫抖著手,點著了香,然後插上了香爐,又搖晃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下頭。我攙扶起老人時,他已老淚縱橫,只聽他喃喃地說,這是根,根不能忘。

那天老人特別開心,給我講述了他的生涯。

七爺是位老革命,抗戰時是戰地護士,由於他人高馬大,年輕有力,又長的帥氣,被選為男護士。他說,記得有一次從延安步行回家,那時家鄉還是白區,行至富縣的茶坊時,被土匪捉住,眼看要被捉走,多虧來了一夥馬幫隊,領頭的走過來拽住他的衣服,披頭蓋臉地訓了他一頓,然後,笑著給那幫土匪頭說,這是我們的夥計,到這裡人生地不熟,胡亂跑,邊說邊拉著他走,才躲過了這個劫。於是,他便跟著馬幫隊南下,平安的回到白水家裡。後來才知道,那是自己的人,是專從白區向紅區送軍需品的馬幫。

賀文榮:永遠的懷念


那天沒敢多遊轉,大人們的電話打個不停。我們行至縱目鄉時,老人家讓停一下,他含著淚花說:“你知道我後來為什麼不回家?其實一言難盡啊″老人家慢慢地說著,全國解放後,他被分配到寶雞醫院,是位醫師,工作太忙。誰知家裡又被化分為地主成份,他不敢回家,因為他的哥哥當過保長,後來也參加了革命隊伍兩年,也是名幹部,被家鄉所謂的游擊隊叫回來說是要查明一件事。當時部隊領導就不讓他回來,他說自己也沒有幹什麼壞事,就回家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回來卻被他們偷偷殺害。他死的很冤啊!他被執行槍殺後,上邊來文讓放人,他已經不在了。老人傷心地哭訴著。

這件事我聽父親說過,在所謂的公審大會上,一陣狂風吹來,把審判桌吹倒,在狂風中只聽兩聲槍響,種保長便被槍殺。老人們都說冤啊!

因工作忙,我第二天就走。與老人家告別時,他拉著久久不放手,讓我有機會來寶雞看看他,我忍著淚花點頭答應了他。

賀文榮:永遠的懷念

老人住了幾天就走了。妻子對我說,七爺不行了。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吧。我安慰她說,沒事的。可她說,老人走的那天早上,在家門口出來進去,好幾次,就是不想走(八十多歲的人了,誰也不敢擔當,何況是小兒子專開車來接),是哭著走的。我聽了此話,好久沒有出聲,心也非常難過,因為在外的人士對老家的眷戀之情,是可想而知的。離別好像一把鋼刀,在切割著老人的心啊!

到了年底時,我與老人通了幾次電話,由於老人耳朵不好,聽不見。我盼望來年領著妻兒們乘一次火車去看老人家。可是,後來電話也沒有打通,才聽妻子說,老人已經去世了……

老人走了。看起來西去寶雞的火車再也無法坐了。更讓我深感遺憾與自責。但我想不通,為什麼老人去世時,沒有一個人給老家裡的人說一聲……也不知什麼原因,也可能是路途遙遠,總之,沒有人傳不幸的消息。

時值建黨與建軍之際。在雨夜中,再次來把老人來緬懷,也是我心靈上的一次安慰。

願七爺他人家在地下安息吧!

賀文榮,陝西白水人,白水作協理事。曾供職於《陝西日報信息時代》《西部民企》《中華風采人物》省人大常委會大報刊社《法治與社會》。作品多被國家級重要刊物轉載與收藏。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