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12·9」張書海特大搶劫銀行案偵破紀實第三章

鄭州“12·9”張書海特大搶劫銀行案偵破紀實第三章

悲哀家族——險象與罪惡打造的人生模式

1971年12月,年僅16歲的張書海初中畢業後應徵入伍了。臨別時,父母親送他送到村口小橋上,母親語重心長地勸導他:“兒呀,你可要給娘爭口氣,幹出個人樣來。”看著媽媽滿臉的憔悴,張書海鼻子一酸,哽咽著說:“娘,你放心吧,我要在解放軍這所大學校裡好好鍛鍊學習,下決心入黨提幹,混不出個人樣來就不回來見您。”

張書海胸掛大紅花被送到瀋陽軍區某部機槍連,當了一名偵察兵。他雖然年輕,卻早早地長成了近1.80米的大個兒。強壯的身軀,農家子弟的質樸,使他投身於火熱的軍營之中,無論是野營訓練,軍事比武,還是政治學習,樣樣表現出色,入伍三年,18歲就入了黨。1975年,在一次軍區組織的軍事演練中,他靠著嫻熟的爆破技術立了功。

1976年底,張書海復員回鄉。他是黨員,有組織領導能力,很快擔任大隊民兵教導員,後來又被群眾選舉為村主任,這一干就是15年。公正地講,15年間,他把自己的汗水灑在了夏李鄉候莊村的土地上,落下了較好的口碑。1991年冬天,縣委在農村基層幹部中招賢選聘副鄉長,機會再一次降臨到張書海頭上。

不料想天有不測風雲。經過推薦、報名、演講和考核,張書海離當副鄉長只有一步之遙了,最後的結果卻與理想中的位置失之交臂。

張書海徹底失望了,他認為自己命中註定沒有官運,片面地認為競爭不成功是因為關係不到位,自己沒有花錢去疏通。那幾天,他獨自一人蹲在自家責任田裡生悶氣,思前想後,他從牙縫裡迸出一句話:“他媽的,我不幹了,到城裡做生意去。”

他辭去村主任職務後,就到葉縣縣城做生意,兩年間,批發過服裝,照過相,賣過鞋,但是賺得少,賠得多。

因此,張書海情緒不高,偏在這時候他身體又出了毛病,到醫院一檢查,患了糖尿病,這叫他很傷心。

1995年春節期間,他妹妹張玉萍從鄭州回葉縣探親。妹妹的到來,改變了他以後的人生命運。大年之夜,兄妹倆交談了很久很久,最後張玉萍對哥哥說:“乾脆你來鄭州吧,我也好有個依靠。”

1996年2月,張書海來到鄭州做生意,住在妹妹張玉萍家。3月,位於火車站附近的小商品城開業,張書海在那裡租賃了櫃檯,賣小商品,還賣過麻將牌。兄妹兩人過起了相依為命 的生活。

張玉萍生於1968年11月,比張書海小13歲。她在葉縣高中畢業後,張書海資助她到平頂山市衛生學校讀了兩年中專,後來又在村衛生所幹了幾年醫生。1992年初,張玉萍隻身一人來鄭州闖世界,在鄭州市德化街“東方美容院”學習美容業務。那時她20多歲,年輕漂亮,被一個經常來美容理髮的李姓男子看中了,兩個人很快墜入愛河。姓李的說,他在部隊是正營職軍官,轉業後任市工商局的辦公室副主任。張玉萍自幼崇拜哥哥,羨慕軍人敬重英雄,她被小李的甜言蜜語所迷惑,兩個人便閃電般地結婚了。但張玉萍很快覺察出,丈夫是個早已有妻室的人。恰巧這時候張玉萍有了身孕,無奈之下,便跑回葉縣向哥哥哭訴,說如果過不下去就打胎離婚。暴怒之中的哥哥不失理智,他勸張玉萍:“胎兒有啥錯,是死是活也要把他生出來,你認命吧!”婚姻的不幸使張玉萍再也不敢相信外邊的男人,惟獨信任親哥哥一個人,張書海在親妹妹眼裡有威有恩,辦事有主見有魄力。後來,張玉萍離婚了,帶著女兒雯雯過日子。張玉萍把滿腔的希望和全部的愛都傾注到了女兒身上。生活中遇上困難,便找哥哥商量,哥哥張書海是她的精神支柱。

張書海在小商品城慘淡經營了半年,而嚴重的糖尿病又叫他花了不少錢,昂貴的醫藥費幾乎都是張玉萍墊付的。官場上的失意,商場上的失敗,使張書海心情十分壓抑。過分的自信,扭曲的心態令他苦苦思索,過後,他終於選擇了一條險象環生、生死未卜的罪惡之路。

1996年11月初的一天晚上,張書海對妹妹張玉萍說:“我想幹一件事兒,這件事兒弄不好要掉腦袋。”張玉萍聽罷驚愕地看著同胞兄長,有點困惑不解。哥哥攤牌說:“我準備去萬福花園李全國家,敲他一筆錢。”

盯上萬福花園的李全國,是張書海蓄謀已久的事了。

原來這年春天,張書海剛來鄭州時,有一天在玉萍的鄰居家閒聊,偶然間遇上了李全國。李走後,鄰居告訴他,李全國是禹州人,在鄭州開私人診所,又製藥品又賣藥,生意紅火得很,每天能掙兩三萬元,在市北郊的萬福花園購有洋房和汽車。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張書海早已怦然心動了。

當年秋天,張玉萍在市淮河路金京花園買了套新房子,張書海也搬過來住。有一次他外出閒轉悠,轉到了歐麗集團附近,驀然間看到了萬福花園,這才想起了那個開診所的李全國。第二天早上,張書海特意到萬福花園探個究竟,進去後一眼就看見頭一棟樓二樓陽臺上曬著的白大褂,很遠便聞到濃濃的中草藥味。忽然,他看見一個人進了一樓的套房,那人右腿有點瘸,他斷定是李全國無疑。一週內,張書海先後六次悄悄潛入萬福花園,把李全國家的周圍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

1996年11月27日晚7時,張書海和早已收買的本家侄子張小馬,攜帶“松鼠”牌獵槍、膠帶紙、尼龍繩闖人萬福花園李全國家。當時,李家人不少,但都被這突發的場面嚇蒙了。張書海手持仿真手槍威逼大客廳的四個人一個個進入臥室,由張小馬用繩子和膠帶紙將他們一個個捆綁結實。這時,李全國的12歲小女兒忽然跑過來了,張小馬拿刀就要刺,被張書海擋住了,他說:“咱只要錢,不要傷人。”

兩個人得手後急忙往張玉萍家裡趕,半道上碰上了張玉萍,她是來接應張書海的,她說:“哥,快跑吧,嚇死我啦!”

平生第一次冒險得逞,張書海共搶得現金1.5萬元,一部“理光”牌照相機和一個黑色提包。在妹妹家,他給了張小馬2000元,給了張玉萍1000元和一部照相機。

自信、膽識、邪念在成功的犯罪行為實施過程中得到了驗證。原來弄錢並非天大的困難,張書海這樣想。於是,他逐漸萌發出一個更可怕的設想:要幹就幹大的,搶銀行比搶富有的家庭更有利可圖。但這絕非一個人的能力所為,必須有得力合適的人通力合作方能奏效。為此,張書海費盡了心機,他挖空心思地選擇合作伙伴,誰知選來選去,第一個人選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張洪超。

張書海有兩個兒子,長子張洪超,小兒子張洪紹。一脈相承,洪超無論是模樣、身高、膽量還是脾氣,都和老子十分相似。可是自從這想法產生以後,張書海內心很矛盾,面對親生骨肉,他幾次欲言又止。可是回頭看看,一雙老人病重,自己的糖尿病又久治不愈。整整三年了,作為丈夫的張書海,沒有給妻子王雨買過一件新衣服。內疚與失落,使張書海尋找出一條喪失道德的意識依託:人得務實,大丈夫要麼有權,要麼有錢,才可算得上是一個成功的男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張書海決意要在人生的路上走出一條險途,做一個“成功”的男人。

張書海最終把目光定格在大兒子張洪超,近門侄子張世鏡、張小馬,妹妹張玉萍和張洪超要好的同學喬紅軍身上了,並立即進行有意識的引導,在潛移默化中把自己的意志和想法灌輸到他們的腦子裡。自此,在這條罪惡的理念支配下,“張家軍”別動隊基本形成。

1997年10月初,19歲的張洪超高中畢業後,參加成人高考,考入河南省公安高等專科學校偵查系,成了一名大學生。入學報到那一天,張書海親自送兒子上學校,親手交了學費。父子倆分手時是在動物園的一個花壇旁。父親一語雙關地說:“是英雄,面前就有鮮花。但當英雄要有膽識,要有驚人的舉動。”

年輕天真的張洪超牢牢地記住了父親的話,他吸取了話語中正面的、積極的因素。在偵查系,上課時他認真聽講,下課時就整理筆記;在訓練場,他摸爬滾打,不怕吃苦流血。一次教練講授徒手搏鬥,張洪超不慎被對手打破右眼角,頓時鮮血直流。見洪超倒地了,同學們上去攙扶他,他忍著劇烈的疼痛說:“別扶我,讓我自己爬起來,訓練就是要動真格的。”當時這情景感動了在場的老師和同學們,同時也感動了一名同班女生。這個女學生名字叫高莉,是一名共產黨員,入學前就是河南省某市公安局的一位民警,進入警校,還被選為學生幹部。出於同學情誼和班幹部的責任,高莉陪訓練受傷的張洪超到校衛生所進行包紮護理。漸漸地兩個年輕人彼此產生了好印象。

嚴謹的警校校風卻沒能戰勝張洪超邪惡的家教。在父親張書海的教唆下,張洪超入學僅40天,就參加了他父親精心策劃的“11·19”搶劫大案。後來,據省公安高等專科學校成教部一位主任介紹,11月19日這一天,張洪超上午安心地上了四節課,下午上了兩節法醫課,下課後,他以回家為藉口就離校了。

在校園之外,與張洪超關係最為密切的是他的兩個葉縣老鄉和高中同學,一個叫張世鏡,另一個叫喬紅軍。

張世鏡1977年1月生於河南省葉縣舊縣鄉高莊村。他家裡很窮,上高中時和張洪超睡上下鋪,連被子、鞋襪都是張洪超送給他的。1997年他高考落第,就請求家人賣掉了家中僅有的一頭驢,湊足3000元錢,來鄭州大學讀了自費生,交完學費身上只剩下65元錢。張世鏡不忍心向家人要錢,為節省下花銷,每天吃饅頭就鹹菜。有一天張洪超找他玩,見他這樣一副寒酸樣,就埋怨他不早說,隨手掏給他200元,張世鏡眼圈潮溼地說:“我此生最貼心的朋友就是你了,以後有用得著我的時候儘管講。”

喬紅軍是葉縣昆陽鎮人,他比張洪超大兩歲,高考時因10分之差沒被正式錄取,便來解放軍信息工程大學當走讀生。當初他家人不同意,說讀完後又不包分配,喬紅軍就找張洪超商量,張|洪超鼓勵他說:“你讀吧,我支持你,能考上研究生更好。”

張洪超考入省公安專科學校後,遇週末便帶著世鏡和紅軍,到綠城花園他家裡玩,有一次晚上在張家吃過飯,張書海留住張世鏡和喬紅軍:“你們都這麼大了,還依靠家裡人養活,顯得真沒出息,爹孃種莊稼掙個錢不容易呀!”說完便拿出1000元錢,每人給了500元。這叫他倆十分感動,喬紅軍說:“張叔,我今後把您當做親爹孃看待,等日後我有出息了一定報答您。”張書海因勢利導說:“只要你倆和洪超聽話,我就把你們當親兒子對待,我有錢就給你們花,到我老了圖個你們的孝敬。”

思想單純的張世鏡和喬紅軍哪裡知道,張書海僅用一點小恩小惠,就把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推上一條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亡命之旅。

秋末,陽光普照下的碧沙崗公園,萬株秋菊在競相開放。乳白的、鵝黃的、殷紅的、紫藕色的花朵給週末休閒的人們送來陣陣清香。綠城鄭州處處一派祥和的景象。

這幾天,張書海心情特別的好。經過一段時間的精心策劃和準備,他就要大幹一場了。幾個月以前,他託在平頂山市湛河區法院當副院長的侄子王志昆,以5000元的價格買了一把獵槍,準備了爆炸裝置和其他作案工具,而且還說服了兒子張洪超和侄子張世鏡及張小馬,踩好了點兒。萬事俱備,就等他一聲號令了。

原先他以為,兒子洪超的思想工作最難做,關鍵是他難於啟齒。世界上有老子教育兒子走正道的,哪有做父親的拉孩子一起去搶銀行的,所以11月7日晚上在張玉萍的家裡,當張書海以一種複雜的心情試探地向兒子談明意圖時,他心裡希望兒子會拒絕他,甚至幫他打消這個可怕的念頭。豈料張洪超出言驚人:“爸,我理解你,咱就看準了幹一次,搞個原始資本積累,如搶劫成功有了錢,一部分給我爺我奶治病,再留一部分給我畢業後安置個理想的工作。”張書海聽罷鼻子一酸,心裡難受極了。

從鄭州打電話召喚張小馬時,張小馬猶豫了,張書海嚇唬他說,你別忘了,搶李全國家時就把咱爺倆的命連在一起了,幹這種事兒一次是死罪,三五次也是死罪,你看著辦吧。欲擒故縱,張小馬果然從葉縣趕來了,態度還很堅決。

1997年11月18日晚上,張書海的一班人馬齊聚妹妹家裡。再次進行了密謀策劃,明確分工,搶劫的對象是:鄭州市淮河路市電信局八分局營業大廳,時間是:1997年11月19日。之所以準備搶劫電信局營業大廳,因為這裡地處相對偏僻,離張玉萍居住的金京花園近,比較容易疏散、撤退。定於11月19日,是張書海觀察到每月17、18號來這裡繳手譏電話費的人很多,20號是截止交費的最後期限,裡面存錢定然不少。

1997年11月19日中午,張書海給在省公安高等專科學校的兒子發傳呼。他在電話中講:“今天可以搶,你來金京花園吧!”下午張洪超從學校趕到了金京花園姑姑家。

見兒子來了,張書海開始分工:張家父子各拿一把獵槍,各戴一頂頭盔,張小馬穿上張洪超在警校發的警服,攜一把仿真塑料“五四”式手槍,張世鏡也插一支仿真手槍,戴一頂灰白色軟邊禮帽,背一個紅黑相間的揹包.、每個人兜裡還裝了一副手套,張書海命令大夥把各自的任務重複了一遍,然後掃視大家一眼,他一臉嚴肅地宣佈:“現在開始燒香磕頭。”

隨後,張書海端起酒杯極富煽動性地說:“我給侄子們壯壯膽量,這都是逼出來的,那些當官的整天花天酒地,腐敗得很,我們為了生活也只有走這條路了。”

4點30分,張洪超和張世鏡出金京花園,沿淮河路向東走,到嵩山路口向北拐,走到第一個十字路口時又向東,一直走到了淮河路電信營業大廳西邊,在那裡等候張書海。

張玉萍有著特殊的任務。她提前騎自行車到營業大廳,裝著交電話費的,看看人不多了,便跑出來打電話給張書海:“哥,人不多,你來吧!”

這夥歹徒先後進入營業大廳,張洪超一步躥到櫃檯前,迅疾抽出獵槍對營業員吼叫:“搶劫!”張世鏡叫嚷:“人都趴下!”隨後,兩人翻身躍人櫃檯內,櫃檯之外的張書海和張小馬把槍撥弄得嘩嘩響。此時大廳內來交電話費的人還有四五個,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嚇呆了,騷亂中,他們被張書海用槍逼到了牆角,張書海低聲吼道:“都給我‘隔根’(低下)著頭,誰動打死誰!”

與此同時,張洪超和張世鏡在櫃檯內往揹包裡裝錢。忽然發現有一個偏門虛掩著,張洪超躥進去,把辦公桌裡的錢拿出來交給張世鏡。原來保險櫃在這裡!張洪超欣喜若狂,他威逼門口一名女營業員打開保險框,機智的女營業員回答說:“保險櫃的鑰匙找不到了,你打死我也沒有用。”張洪超氣得朝保險櫃就是一腳,突然報警器響了,兩個傢伙跳出來衝出大廳。

張書海最後一個出營業大廳。出門前,他不慌不忙地點燃一個炸藥包,然後鑽進張洪超攔截的一輛黃色面的車,迅速撤離現場。此次洗劫電信局營業大廳,他們前後僅用了15分鐘。

夜深時候,等兒子和妹妹入睡了,張書海又仔仔細細地查了一遍,一共是376683元。他盤算著,分給世鏡和小馬多少呢?在晚輩們眼裡一臉正氣的張書海這時耍起了心眼兒,為了少分給他們一點兒,又不讓人看出破綻,他從床底下拉出早已準備好的10元一沓的錢,有20捆計2萬元,然後從搶來的錢裡抽出20萬元,來了個調包計,心想做事兒時天已黑了,誰也看不清一百元一沓與拾元一沓的有啥區別。正想著心事,張洪超醒了,說:“爸你也快點休息吧,我明天早上5點半還得趕到警校,俺還點名上早操哩。”

第二天,張世鏡和張小馬來到金京花園。當著二人面,張書海從床下拉出了那個裝錢的揹包,當面清點一共是9萬多元。張書海說:“給你倆每人一萬五千塊,剩下的是我和你姑的(指張玉萍),洪超那一份我回頭給他。”對這個口頭分贓協議,張世鏡和張小馬沒有意見,當下各自收下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三日後,張書海把一張5萬元錢的存摺親手遞給了張玉萍,對她說:“給,這是你的血汗錢。”張玉萍細看一下,是存在火車站格林蘭附近一個建行儲蓄所的一份摺子。

錢到手不久,張書海用16萬元在綠城花園購買了一套三室二廳的住房,靠著罪惡的掠奪,他在鄭州有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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