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我在金台路接了個有味道的活兒 l 夜行實錄43

魔宙所發的是半虛構寫作的故事

「夜行者」系列是現代的都市傳說

大多基於真實社會新聞而進行虛構的報道式寫作

從而達到娛樂和警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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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我發了篇校園暴力的相關文章,然後很多人都在後臺留言,講自己身邊發生的校園暴力,以及這些事對自己的影響。

除了這些傾訴的外,還有些人是來求幫忙的——他們自己或身邊人,仍在遭受不同程度的校園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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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校園暴力的那篇,你們可以在公眾號回看

在這些人裡,最執著的是個微信名叫白白白的人,連續三天,她每天都會留言十幾條,請求幫忙。

看她實在著急,我就加了她的微信,問怎麼回事。

白白白是名年輕的母親,孩子剛上幼兒園,她懷疑自己的兒子在幼兒園裡長期遭受校園暴力——孩子放學回家時身上總是髒兮兮的,問怎麼弄的也支支吾吾不說。

放寒假前,她去學校找老師問,老師說沒被欺負,她不信,和老師吵了一架,打算挨個家長詢問,看有沒有人知道什麼。

第二天上午,她打開門正要出門,卻聞到一股惡臭——她發現自己家門前的過道里都是大便,連門上也是,她噁心壞了,急忙打電話給物業,然後報了警。

警察在查看一樓大廳監控時,發現當天凌晨三點多,一個“鬼麵人”進出過這個單元——這人穿著白色長袍,戴著白色面具、看著跟沒有臉似的,腳上穿了雙紅鞋,黑色長髮,拎著兩個袋子。

除了這個人之外,沒什麼不正常的地方,所以警方初步判斷,往他家走廊和門上“抹屎”的行為,是這人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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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圖

白天剛在學校吵完架,晚上就被“鬼麵人”抹屎,白白白懷疑這件事和白天去兒子學校調查校園暴力事件有關,就向警方反應了情況。

結果警方調查後告訴她,和她吵架的那名幼兒園老師不具備作案時間和動機,兩件事應該沒有關係。

發生這種事倆人都有點害怕,而且也搞不清兒子是否真在學校被欺負了,就商量著開學給兒子換個學校。

結果沒幾天,她在朋友圈看見了我調查校園暴力那篇故事,就一直在後臺聯系我,想找我調查一下,可以付佣金。

我考慮了一下,說這樣:“快過年了,我準備休息幾天。而且孩子現在也正在放寒假,暫時不面臨校園暴力的問題,等年後我回到北京,咱再聯繫,看這事怎麼弄。”

她說行。

二月八日晚,我推送完上週三的更新內容後,她得知我回北京的消息,又開始聯繫我,問我什麼時候能和她見一面。

我問清了她家的地址後,承諾明天上午就過去。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我叫上助手周庸,開車走三環中路,前往朝陽區金臺北街的添香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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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小區

添香國際小區是北京比較著名的富人小區,因為小區整體綠化管理都比較好,加上有幾個三百平以上的大戶型,很受有錢人喜愛——據說好幾個明星都在這兒有物業。

我和周庸把車停在小區門口的路邊,步行進入小區,來到16棟,按了門鈴,有人接聽後,問清了我們的身份,告訴我們坐右手邊的電梯,然後開了門。

坐右邊的電梯上了17樓,從電梯出來,發現這是個一梯一戶的戶型,和同層的鄰居家隔著防火通道和兩扇門,空間相對獨立,門口靠著臺小孩的自行車,擺著幾雙拖鞋。

一出電梯,周庸就拿手捂住了鼻子:“嚯,什麼味兒啊!”

我說應該是屎味還沒散乾淨。

周庸甕聲甕氣:“過了個年還沒散乾淨?真TM沒少抹啊。”

我倆說話時,門開了,一個長得挺白淨的少婦站在門口,她身後站著一個四五十歲的短髮女人,拎著兩雙拖鞋。

少婦讓我們快進來:“徐浪和周庸是吧,我是白白白,進屋說話吧,走廊裡還有點味道。”

進了屋後,是個特別大的客廳——這房子肯定是小區的幾種大戶型之一,一看就得兩三千萬。

拎著拖鞋的是白白白家的保姆,叫虹姐,換上她給我們拿的拖鞋後,白白白帶我們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給我們拿了兩瓶玻璃瓶的農夫山泉。

我本來不渴,周庸告訴我這玩意四五十一瓶,我就擰開嚐了口,和塑料瓶的喝起來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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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過最貴的農夫山泉

喝了口水,我問了白白白一些被“鬼麵人”抹屎當天的情況,並看了幾張她拍的照片,發現沒什麼太好的線索後,我問她能不能和她兒子談談,判斷一下兩件事是否有關聯。

她說行,去臥室叫出了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男孩看都不看我和周庸一眼,一直在低頭玩ipad。

我問他是否有人欺負他,他搖搖頭,不說話。

周庸在旁邊小聲:“你看這受氣包樣,肯定是挨欺負了!”

我說那換你問問。

他湊到男孩面前:“你跟叔叔說,幼兒園誰欺負你了,叔叔帶人去幫你打回來!”

男孩往後縮了一下,躲開周庸,看了眼保姆,那個叫虹姐的保姆過來護住男孩,說他有點怕生:“要不下次再問吧?”

白白白點點頭,保姆把男孩領回了屋裡。

我說他們的的關係一定很好——他躲閃周庸後,竟然是看向保姆而不是他媽。

白白白說是:“孩子放學都是虹姐接,我和我老公平時上班忙——我老公現在還在外地出差,平時就是虹姐在家看孩子。

“虹姐挺能幹的,本來我兒子不愛睡覺不愛吃飯,她來了以後我兒子又愛睡覺又愛吃飯。”

我說那你沒問問虹姐,每天接孩子放學時,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或者孩子跟她說過什麼?

白白白說當然問了,虹姐說沒發現什麼不對:“您覺得“鬼麵人”和我在學校吵架的事,有沒有關?”

我說現在還不好說,但我覺得不像,一是不至於,二是搞教育的做出這種事也有點太喪心病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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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兒園

周庸:“姐,你和你老公,得罪過人麼?”

她說沒有,猶豫了一下:“在虹姐之前,我家還請過兩個保姆,其中有一個是被我辭退的,這算得罪人麼?”

我讓她詳細說說。

在虹姐之前,白白白家請過兩個保姆,第一個是菲傭,幹了大半年後跑了。

第二個就是被辭退的保姆賈某,僱傭她的期間,白白白家遭過好幾次賊,丟了一些現金、相機和鞋,還有一塊手錶——但家裡並沒有爬窗、門鎖被撬、腳印等明顯被盜痕跡。

白白白懷疑是賈某的,但沒有證據,便將她辭退,怕她有備用鑰匙,又換了門鎖——後來家裡果然沒再被盜過。

我問她這大概是多久之前的事,她說不到兩個月吧:“就虹姐來之前的事。”

周庸說等一下:“我插一句,北京還有菲傭?”

白白白點點頭,說不少:“我們小區特別多,周圍有好幾家公司都提供菲傭服務。”

周庸:“合法麼?”

我說當然不合法,公民個人不允許聘用外國人,國內的菲傭基本都是“非法就業”,一旦被查出來,菲傭本人、僱主、中介都要被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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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有20萬非法菲傭

出了添香國際小區,我倆坐在車裡抽菸,周庸用點菸器點著煙:“怎麼樣徐哥,有點思路沒?”

我說有一點,現在基本可以分為兩件事:

1、白白白的孩子是否遭遇了校園暴力

2、“鬼麵人”抹屎事件。

兩件事關聯應該不大,白白白兒子上的是一所學費昂貴的私人幼兒園,雙語教學——我上網查到了他們的宣傳廣告和一些評價,除了外教,其他老師最低也是研究生學歷,素質比較有保障,網評的口碑也還可以。

相比之下,那個前保姆聽起嫌疑大得多,一般犯罪型人格的報復心都很強,小偷經常會報復指證或抓住他們的人。

前段時間比較火的,在公交上指出小偷被群毆的小夥,並不是個例,在網上搜索“小偷報復”,你能搜出一大堆更可怕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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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總是能刺痛我

周庸點頭:“我也覺得那個保姆有點問題,那咱就從她開始查吧。”

白白白已經刪了賈某的聯繫方式,但還記得賈某所屬的中介公司,我和周庸問清了地址,開車到了愛保路附近的這家家政服務公司。

進店之後,一個穿著白襯衫的中介迎上來,問我們需要什麼服務。

我說保姆,他問我是需要偶爾打掃衛生的還是全職的,我告訴他全職,他把我帶到電腦前:“我們這兒全職的阿姨,能簽約的,現在還有十幾個。”

電腦上是保姆們的資料,有年齡、照片、曾經服務的家庭還有擅長做的家務和菜,我翻了翻——沒有賈某。

我問中介,這些看著都一般,還有沒有在別人家幹著的,比較好的,我們不著急,可以等。”

中介想了想,把已經簽了合同的保姆資料也找了出來:“你們自己看看吧,不過有的剛簽了長約。”

我用鼠標快速下滑瀏覽,很快,我看到了賈某的臉。

點進去,上面顯示著賈某正在服務的家庭地址,和曾經服務的家庭地址及聯繫方式,其中就包括白白白家的。

踩了周庸一腳,他哎呦一聲:“這阿姨不錯啊,還會做川菜。”

然後轉過身擋住我和電腦,開始和中介扯自己喜歡吃川菜,我趁著周庸擋住我,拿出手機,把電腦上的信息都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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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拍的資料

從中介公司出來,我們直奔賈某現在服務的泰海小區,這小區在建國路附近,合同上約定的下班時間是晚上六點,現在過去,正好能趕上賈某下班。

走東四環中路,花了半個小時,到了泰海小區,把車停在路邊,我和周庸下車蹲守在賈某工作那戶人家的單元口,十幾分鍾後,賈某從單元裡出來,我和周庸跟了上去。

她在小區外的公交站上了704內公交,我和周庸跟上,從704內下車後又上了34路,來到了東四環外的天寶大市場。

周庸:“徐哥,她肯定是偷東西了,這事沒跑了。”

我點點頭——東四環外的天寶大市場和大柳樹市場、中興舊貨市場、木樨園附近的某條街、呂家營,都是有名的舊貨市場。同時也是北京最出名的銷贓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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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興舊貨市場

北京警方在這幾個地方沒少打掉銷贓團伙,但銷贓的人仍然屢禁不止。

賈某一下班就來到天寶市場,行為實在太可疑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從僱主那裡偷了東西,來這裡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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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蹤過色情狂、人販子、黑幫,但跟蹤保姆還是第一次。

吊在她身後三十米左右,一直到了一個賣二手電瓶車的棚子,她停下腳步,走了進去。

走到她斜對面,我們裝作停下抽菸,用眼神瞄著電瓶車鋪子——裡面的老闆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他們說了幾句話,在裡面擺上桌子和飯菜,吃起了飯。

周庸斜了兩眼:“臥槽,徐哥,這什麼情況,她是來銷贓的麼?”

我搖搖頭,給白白白打了個電話,問清她丟失的相機的型號,掛斷手機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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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舊貨市場

走到電瓶車棚子邊,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碗筷:“看什麼車?”

我說不買東西:“我是來銷貨的,我這兒有臺索尼ILCE-7M2相機,九成新,你能給多少?”

他皺皺眉:“電瓶車麼?”

我說是相機,微單,價格差不多就出了。

他轉身往回走:“那玩意我這兒不收。”

我說哥們等等,你不要裡面那位女士說不定要呢,要不你問問。

他說你什麼意思:“我沒聽懂,我不要我媳婦為什麼要?”

原來他們倆是夫妻,周庸說哥們你別裝了:“記得白白白麼,你媳婦之前在她家做保姆來著,她丟過臺一模一樣的相機。”

大哥使勁一拍桌子,碗掉在地下摔碎了:“操,你TM說什麼呢?”

賈某站起來拽住他:“碗都碎了。”

我說哥們別激動:“你家有面具麼?”

大哥指著我:“我再聽你逼逼一句就TM弄死你!”

賈某一直拉著他,看著我和周庸:“我當時都解釋清楚了,警察也問過查過了,我沒偷東西,你們哪兒來的就哪兒去。”

看問不出什麼,我和周庸離開天寶市場,坐在車裡,他點上煙:“徐哥,這算不算線索斷了,她要是咬死不承認,咱也沒法證明啊!”

我翻出之前在中介公司偷拍的照片:“上面有她曾經服務過的家庭信息,咱挨個打電話,看之前出過事沒。”

坐在車裡打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話,結果令我們很意外——之前賈某當過保姆的家庭,對她的評價都是勤勞、很踏實、人品不錯。

周庸:“徐哥,咱是不是冤枉人了?”

我說先不想了:“餓了,先吃飯,去東四吧。”

到了東四,我們把車停在東四北大街,步行去報房衚衕53號豐澤居吃銅火鍋。

點好菜,把一盤手切鮮羊肉下到鍋裡,周庸拿啤酒和我碰了一下:“咱今天算是白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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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澤居銅火鍋

我搖搖頭:“今天這事給我一思路,贓物,銷贓,咱可以從丟那相機入手。”

周庸說你別扯了,都丟兩個多月了,怎麼查啊。

如果是手機,丟了兩個月,確實無從查起,說不定都拆成零件賣到全國各地了。

但這丟的是相機——還是有具體型號的相機,索尼ILCE-7M2,我相信全北京一個月也丟不上一臺,那就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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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ILCE-7M2

我解釋完周庸說明白了:“你要去大柳樹找曲哥。”

吃了口白菜,我說對:“今兒太晚了,咱明天上午去。”

我曾在之前的《北影美女情人節墜樓》裡寫到過曲哥——大柳樹市場的曲哥,掌握著北京偷兒們最大的銷贓地點,每天全北京六七成的不正當來路貨物,都會被拿他那裡,再統一分配洗貨。

如果有誰能找到那臺索尼微單,那肯定是曲哥。

第二天上午,我們來到大柳樹市場,直奔曲哥那家破舊的小理髮店,曲哥正跟店裡坐著抽菸呢,見我過來打了聲招呼:“是不是又有事了?”

我說是:“得麻煩您一下,想查個東西。”

他點點頭:“說吧。”

我拿出索尼ILCE-7M2的照片給他看:“您能不能給查查,近兩個月走沒走過這臺相機,型號是ILCE-7M2。”

曲哥讓我把照片和型號發給他,然後轉發給了別人:“查查這兩個月上沒上過這臺貨。”

過了幾分鐘,曲哥收到了回覆——有過一臺,不過已經賣了,在棗營南里的電子城收的。

我說真是太麻煩了:“改天請您吃飯。”

他點點頭,讓我叫上老金一起,說很長時間沒見過了。

從曲哥那要了收相機人的聯繫方式,我們開車前往棗營南里麥子店街的電子城,上了二樓的一家相機買賣維修店鋪,和老闆說是曲哥介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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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營南里的電子城

他很痛快:“問那臺ILCE-7M2是吧,有啥你就問!”

我問他還記得賣他相機的人長什麼樣麼?

他說記得:“不是中國人,個不高,皮膚很黑,有點胖——是個東南亞的可能,中文說得不太利索。”

周庸看了我一眼:“徐哥,菲傭!”

我點點頭,問老闆相機是全套賣出去的麼,他說不是:“還有倆記憶棒,不過被我格式化了。”

我說沒事兒:“能不能把那倆記憶棒賣我。”

他翻了一會兒,拿出兩根索尼的記憶棒:“算你八百塊錢吧。”

讓周庸交了錢,我們拿著記憶棒和電腦,去了望京一家叫Wobbit Coffee的咖啡廳,點了兩杯摩卡和華夫餅,我用電腦下了一個索尼記憶棒數據恢復軟件,然後將裡面的東西恢復了——記憶棒裡有很多白白白一家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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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式化的數據是可以恢復的

周庸說看來真是菲傭偷的相機,咱冤枉賈某了,我再問一句:“徐哥,這和鬼麵人的事兒有關麼?”

我說不知道:“先打電話問問吧。”

給白白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們查出來的東西,她說那不能啊:“警察調那幾天的監控時,我和物業跟著一起看的,沒有陌生人進我們樓啊。”

我告訴她這事和鬼麵人不一定有關,問她接不接著查下去,她說當然查,只要把這件事查清了,即使和鬼麵人沒關係,佣金也照付。

向她問了當時僱菲傭的中介公司地址,我和周庸開車前往那家菲傭中介公司。

百子灣南二路向西拐,在御成柏景的16棟一樓隱藏著一家主要做菲傭生意的中介公司。

進了大廳的左手邊,就是菲傭及僱主交流區,沒顧客時,菲傭都喜歡在這裡和家人視頻,除了菲律賓本地的語言,偶爾也夾雜幾句口音很重的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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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介公司

我們聯繫上了當時介紹菲傭給白白白的中介,向他諮詢那個叫Anna的菲傭情況,他把我們帶到休息室坐下,給我們倒了兩杯水:“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見我們有疑惑,他給我們解釋了一下。

現在國內對菲傭的需求很大,光北京做菲傭中介的就得200多家,因為請菲傭是不合法的,所以包括他們在內的這些公司,全都是黑中介。

不合法、全是黑中介,就導致了這個行業非常的混亂和黑暗,騙子特別多。

菲傭分為兩種:一是第一次來中國大陸的,整個中介費大約在4-6萬。二是已經在中國工作過幾年黑在中國的,這種菲傭價格相對便宜,中介費在1-2萬。

周庸奇怪:“怎麼在中國年頭多的熟手反而便宜呢?”

中介說因為她們會說一些中文了。

接觸外界多,會說一些中文,有些菲傭就開始變得危險了起來——她們有能力為了更高的工資,從僱主家逃跑,甚至乾脆偷了財物變賣後逃跑。

周庸說不至於吧,會說點中文就逃跑?

中介搖搖頭:“架不住有人勸啊。”

做菲傭生意的黑中介分為幾類:

第一類是比較有良心的,保證菲傭在僱主在工作一年,期間有對菲傭不滿意,或者菲傭逃跑,可以免費更換或者補人。

第二類黑中介,把菲傭介紹到僱主家裡以後,會偷偷跟菲傭保持聯繫,讓她們逃離僱主家,然後再帶她去其他地方面試,介紹到其他僱主家,賺取中介費。有些黑中介手裡就只有幾個黑菲傭,就這樣不停的倒來倒去,騙取僱主中介費。

第三類黑中介最孫子,他們不願意花錢從海外引進菲傭,因為成本太高,所以他們每天就從其他中介手裡挖人。誘導菲用從僱主家逃跑,或者鼓勵自己手裡的菲傭挖其他人,每挖到一個獎勵多少錢。許多在僱主家乾的好好的菲傭,都是被這種人挖走的。

我說聽明白了:“你的意思,這個叫Anna的菲傭,是被別的黑中介挖走的,但其實你們也不知道被誰挖走了。”

他點點頭:“我們最後也賠了一筆保證金。”

從中介公司出來,周庸說看來這錢是賺不到了:“北京這麼大,跟哪兒找一菲傭去啊?”

我說還有希望:“還有最笨的方法沒用。”

他問我什麼方法,我說蹲坑——菲傭平時一週七天都待在僱主家,還不會說中文,除了和家人視頻一下,也就在小區裡遛遛。

白白白曾經說過,他們那小區有好多菲傭,如果我是那第三種,特別孫子,專門從別人手裡挖人的黑中介。我一定挑這種小區天天蹲著,等著和菲傭單獨相處的時候和她聊天,誘導她跳槽。

“咱就跟小區裡轉,看誰和菲傭搭話了,咱就盯上她,說不定就能順藤摸瓜,找到Anna。”

在添香國際小區裡蹲了一天,小區裡確實很多菲傭,隔一會就能看見有人和僱主去買菜,有人推著嬰兒車在院裡轉。

有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總是在和她們搭話——很多菲傭聽不懂中文,就笑笑,還有的會停下和她聊幾句。

我們故意從她身邊轉過去,聽見了幾句“工資太低”“我認識一個什麼什麼”之類的話。

周庸:“徐哥,肯定就是丫挺的。”

我點點頭,但有一件事讓我和周庸很疑惑,這個中年婦女隔段時間就會進到16棟,過一會再下樓。我進去看了一眼,每次電梯都停在17樓——她和白白白住在同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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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總是停在17樓

跟了這個婦女兩天,除了菲傭,她和其他人都沒什麼接觸。周庸問我怎麼辦:“咱也不能幹靠著啊,要不咱打她一頓,逼她說出事實?”

我說你別扯犢子:“我想到個事,咱應該給那家做菲傭中介的公司打電話,他們一定恨死她了。”

打電話給上次接待我們的菲傭中介,告訴他我們在添香國際小區發現了一個誘導菲傭跳槽的人,他很激動,讓我們等著,說馬上就到。

二十幾分鍾後,中介小夥帶著幾個人過來了,問我們發現那人在哪兒,我指向正在跟一個菲傭搭話的中年婦女:“就她!”

幾個人氣勢洶洶的上去,把那婦女圍了起來,說了幾句話,拽著她就往小區外拖。我上去攔住他們:“等一下哥們,讓我問兩句話。”

周庸問中年婦女有沒有Anna的聯繫方式,她已經快嚇尿了,說就在手機裡。

我說麻煩你給她打個電話:“約她出來,就說有更高工資的活要介紹給她。”

中年婦女哆哆嗦嗦的給Anna打了電話,約定明天中午在金臺路與朝陽北路交叉口見面後,我和周庸目送著她被拽出了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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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臺路與朝陽北路交叉口

周庸:“徐哥,不能出事吧?”

我說應該不能。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我和周庸在金臺路與朝陽北路交叉口,攔住了正在四處瞭望的Anna,和賣相機的老闆描述的一樣,Anna個不高,皮膚很黑,有點胖。

我們走到她面前:“你好,是Anna吧?”

她對我們的出現很吃驚,想要走,我攔住她:“我就想和你談談,如果你要跑的話,我只好舉報你了——和我談談還是罰款加驅逐出境,你自己選吧。”

她聽懂了我說話:“談談。”

將她帶回車裡,我問她都從白白白家偷了什麼,她說照相機和鞋。

我說還有表和現金呢,她搖搖頭:“就相機和鞋,逃走時拿的。”

這有點對不上了,白白白和我說丟失的東西有現金、手錶、鞋、相機,而且這些東西是分很多次不見的,所以他們才會懷疑那個姓賈的保姆,認為她手腳不乾淨。

我想了想:“你逃跑後,白白白家的鑰匙給誰了?”

她說是今天約她來這的那個中年婦女,我問她知不知道那個婦女是誰,她說知道,是對門鄰居家的保姆。

下午我給菲傭中介打了個電話,問他們把那個中年婦女帶到那裡去了,他們說嚇唬幾句就放了。

我掛了電話,叫上白白白一起去警局報了警,對門的保姆被警察帶走後,很快交代了犯罪事實——她從Anna那裡得到鑰匙後,趁白白白不在家多次入室盜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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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發現,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

從警察局出來,周庸問我怎麼保姆行業這麼亂,我說是因為太缺了——我之前看過一篇報道,北京有33%的家庭有家政需求,行業服務人員缺口多達150萬。

因為資源缺失,導致了大量不合格的從業人員湧入,也沒有人在意,所以這個行業變得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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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城市非常缺保姆

不僅濫竽充數,甚至專門有一群保姆通過殺死老人,賺快錢。

如果要避免這種事,就應該找那種大中介公司,要求找那種正規的,有家政行業從業資格證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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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保姆新聞

周庸有點不開心,我問他怎麼了,他說徐哥:“好保姆本來就少,那姓賈那保姆明明挺好,咱還找上門去冤枉人家。”

我說這事確實不對:“下次咱注意點。”

解決了白白白家被盜的事,鬼麵人的線索一點沒有,但白白白還是打了兩萬塊給我,感謝我幫她解決被盜事件。

2月16日,我又接到了白白白的電話,說孩子開學了,希望幫忙調查下在學校是否被欺凌了。

我奇怪:“幼兒園得三月份開學吧,他們怎麼這麼早?”

白白白說私立幼兒園為了方便上班族父母,提前開學。

我叫上週庸,開車到了大望路的青草國際幼兒園,約了白白白兒子的班級老師,說想了解一下孩子在學校的情況。

老師是個年輕女孩,挺通情達理:“孩子在學校真沒什麼事,我這兒有個家長名單,你可以挨個打電話問,有沒有孩子在學校被欺負。”

謝過她後,老師把辦公室留給我,讓我在裡面打電話,周庸追出去和女老師聊起了天。

我挨個打電話詢問知不知道白白白的兒子在學校的情況,打到第13個時,那個孩子的母親告訴了一件十分令我震驚的事。

她說大概兩個月前,有一天她帶女兒去國貿,看見路邊有個女人抱著一髒兮兮的孩子在乞討,女兒非說那孩子是她同學,就是白白白的兒子,倆孩子還隔著馬路揮手打了個招呼——但她也沒信,在這個私立幼兒園上學的孩子都是有錢人家的,怎麼會出來乞討。

她以為就是一個長得像的孩子,女兒打招呼對方出於禮貌也揮了下手。

當時因為拗不過女兒,她就拿手機拍了張照片,後來回了家,倆人就都把這事忘了。

我問她能不能把照片發給我,她加了我的微信,把照片發給了我——那個我們第一次去白白白家時見到的保姆,虹姐,抱著白白白的兒子,正在街邊乞討。

我趕緊把在走廊和女老師調情的周庸叫回來,給他看這張照片,周庸都蒙了:“臥槽,什麼情況!”

我給他解釋了一下,確實有這種情況,保姆利用僱主的孩子乞討賺錢。

周庸:“這也忒缺德了吧,怪不得白白白說,虹姐來了之後,孩子能吃能睡的,都TM是上街乞討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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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十年前就發生過

將這件事告訴白白白時,她根本不信,直到我給他看了照片。

她快瘋了,當時就要找虹姐質問,我說你等等:“有點事我還沒搞懂。”

我讓白白白假稱要給虹姐郵東西,問清她在北京的住址,然後開車和周庸來到了虹姐租住的燕城小區——虹姐家住在二樓,我看著不太高,從一樓的防盜窗爬了上去。

屋裡沒拉窗簾,我掃了一眼,在桌子上看到一張白色的面具——和那晚鬼麵人戴著的一模一樣。

當天晚上,我們跟白白白一起回到家,向虹姐質問這件事時,她很平靜的承認了——她有時會帶著白白白四歲的兒子去商圈乞討,就想多賺點錢。

我說那個無麵人也是你吧:“白白白剛說要去學校挨個找家長問,當天凌晨就被人潑了糞,沒有這麼巧的事兒吧。”

她最開始想否認,我把給她看了我趴在她家窗口拍下的照片後,她承認了。

那天遇見了白白白兒子的同學後,她害怕了好幾天,後來發現沒人發現,以為事情過去了。

結果白白白要去學校找每個同學的家長聊,看兒子有沒有遭受校園暴力,她就害怕了,怕這件事被揭出來——她假扮成鬼麵人,在白白白家門口潑糞,讓白白白一家產生了恐懼感,並轉移了注意力。

周庸那天問男孩是否被欺負時,他看向保姆不是因為親近,而是因為虹姐曾威脅過男孩什麼都不許說。

白白白最後還是沒報警,她開除了虹姐,並在我的建議下,在門口裝了個攝像頭,並換上了指紋鎖——這樣她下次再解僱保姆時,就不用換鎖了。

上週我在金臺路接了個有味道的活兒 l 夜行實錄43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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