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母離婚

与父母离婚

一塵不染的家裡她是一粒灰塵

12歲那年,素寧父母和平分手,起因是父親的外遇。母親沒哭沒鬧,簽字那天還淡淡地化了妝,莊重得如見大使。

離婚後,父親還是一星期過來兩次看孩子,與母親客氣地點頭寒暄,恍若老同事。多半留下來吃頓晚飯,父親艱難地找些話題來關心素寧:“最近考得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母親總搶著回答:“她可能是隨你,粗心大意……”或者“她前一段咳嗽了,是遺傳了你那邊的慢性咽炎吧。”一貫的輕言細語,但每個字都像有看不見的針頭。小小的素寧,每一口飯都梗在喉嚨裡,成為真正的慢性痛。

總在父親走後,母親閒閒表示著鄙夷:“現在來裝了,找外遇的時候呢?”正擦地板的手加把勁,務必擦掉這男人的所有痕跡。清潔、節儉、好面子的母親,幾乎永遠在做家務,手不停口也不停,素寧已經聽過無數次,但還得一次次聽下去:出身寒微的父親,如何依仗母親孃家,度過最困難的時光,一有錢就變壞,為了離婚,什麼都不要了,房子、積蓄包括素寧。

母親有一句口頭禪:“要不是為了你……”母親的青春就是葬送在素寧身上的,素寧恨不得一死了之,才能贖了這罪。這一塵不染的家裡,她就是一粒灰塵,不應該存在。

大概為此,所以起先小羅最吸引她的地方,就是他的髒亂差。他們是大學同學,小羅出身三線城市,卻是省一級的高考探花,一身土氣卻毫不自卑,走路時連蹦帶跳,累了隨地一坐,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打完籃球后一身不在乎的汗,強烈至極。素寧和小羅在一起,什麼也不用考慮,母親從來不讓她吃的街邊攤、永遠不會帶她逛的夜市,都不再是禁忌。

母親是反對的,“我吃的虧還不夠嗎?你還來吃。”但是這一次,素寧與她大吵大鬧:“不是每個人都像我爸。”說出口她也吃了一驚:這是她多年來,第一次用到“爸”這個字。

母親彷彿還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吞了回去,掉開臉:“……也是你的命。”

与父母离婚

大學畢業,他們就結了婚。小羅創業,素寧進入國企,做一份清閒的工作。她很愛自己的小家,每天花心思動腦筋,希望小羅能眼前一亮。小羅很快就膩了,說:“窗簾有必要一週一洗嗎?”接著就說笑話,“我現在半夜都不敢起來上廁所,一泡尿回來,被子都疊好了。”最後就煩了,“你能不能不管我的文件包?我就是個鄉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不領情,這讓素寧很不開心。

而隨著小羅事業慢慢起步,素寧和母親都陷入了深深的不安。母親是不斷耳提面命,而每個小羅出差的夜晚,素寧滿腦子都是:閃爍的紅燈、媚笑的嘴唇……一個大冷戰,不能不撥個電話過去問平安。開始小羅都接,後來她查崗查得實在頻密,小羅不耐煩了,就掛斷,她又追命連環CALL。最後發展到,小羅開會的時候,要暫時把素寧的電話和家裡電話拖到黑名單,會後才放出來。

他們就這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素寧煩他進家不立刻換鞋,經常把髒腳印踩到衛生間,恨他解釋不清荷包裡幾張大鈔的消失。她從不知自己口才這麼好,能把小羅質問得啞口無言。她卻越來越難過,淚如雨下,語不成聲。小羅越來越疲於應付解釋,終於大吼一聲:“想離婚就直說!”

兩個人都靜了下來。

与父母离婚

婚姻就是離開各自的家庭

素寧偏頭,從一明如鏡的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臉,滿是淚痕,蒼老憔悴。剎那間,她彷彿以為那是母親,而她對面的,是她已經多年只偶爾來往的父親。她看到怨恨、猜疑、疏離的冰山在悄然成長。她不想這樣。他們明明相愛,她深信小羅不曾背叛,因為他摟著自己入睡的雙臂,還那麼溫暖有力。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耐心聽完素寧的心結後,心理諮詢師給出了意見:其實,素寧是帶著父母結婚的。母親對家庭的高度重視以及孜孜不倦,隨著她的言傳身教,已經變成素寧性格的一部分。而母親一生對父親的不能釋懷,素寧也全盤接受。母親把自己壓抑得越強烈,素寧就越能深刻體會她的痛,恐懼與不信任深繞於心。

而父親對家庭的背叛,其實素寧也從不曾原諒與接受。她覺得父親是偽君子、忘恩負義,難免把這形象指向所有男人。而她代入母親的形象這麼深,就很自然地,把父親的帽子放在了小羅頭上。

表面上,這是她與小羅的婚姻,但本質上,這是她、小羅、父親、母親幾個人共同的糾纏。

諮詢師為素寧設計了一個方案:全黑的房間內,她不是自己,而是幾十年來滿懷怨尤的母親。門無聲地開了,諮詢師扮演的“父親”走了進來,素寧———或者說“母親”衝口而出:“我恨你,我根本不想你來看孩子,我不想多做一個人的飯菜,我不想你走後還得擦地。我恨那個賤三。我也不想,一個人一輩子孤苦伶仃……”素寧相信,她說的就是母親的心裡話。

下一個環節,她是“父親”了。“你以為你把家打掃乾淨就是愛嗎?一個家,為什麼不能說躺就躺說坐就坐。我不想吃你口熱飯就要欠你感情債,如果只為了吃飽,我寧願在外面吃餛飩麵。我跟你,從來都覺得是窒息,是控制……”其實素寧從不曾跟父親溝通過這件事,但她說得非常自然。

再下一個環節,她是自己了,她可以對虛擬的父母說出所有心事。但素寧只覺得唇焦口燥,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她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彷彿,哭出了半生的委屈。

燈一盞一盞亮了,心理諮詢師走了進來,告訴她:其實她早知自己婚姻癥結所在了。下一步該怎麼做,是她自己的事了。

謝過諮詢師之後,素寧獨自去了海邊。

与父母离婚

再多眼淚,也不能讓海水更鹹吧?個人的悲歡,其實是這麼輕這麼渺小。素寧恍然明白,那些失去的,其實就相當於從來不曾出現。真的,滄海面前,何必說桑田?那些幾千年前的回憶,抱著做什麼?

放下,一時半會兒還是做不到吧。素寧決定轉過身去,假裝視而不見,然後,騰出雙手,做些別的事。

夏天到的時候,和小羅去一次馬爾代夫;她會試著三天不做家務;打電話給久不聯繫的閨密……

婚姻,就是從雙方各自的家庭出發,與對方結合。既然已經與愛人結婚,就必須,與父母離婚。

如今,“原生家庭”這個概念已經普及到爛大街的程度,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識到,童年時期父母的教養方式,對一個人性格、三觀乃至人生中的各種關係,都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但當我們過分強調原生家庭對人一生的影響,越來越多的人把成年後的所有境遇(多數是負面的)都歸結於父母的問題時,其實是一種逃避和懦弱。幼時的你,只是一張白紙,只能任別人在上面塗塗畫畫而沒有反抗的餘地。但成年之後的你呢?——你經歷過它,但你未來可以選擇不成為它。

無論原生家庭如何束縛了我們,歸根結底,我們每個人始終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自由也有權利去決定自己的一生應該如何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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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核:韓麗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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