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從程翔《庖丁解牛》一課說起

引自豫北閒人的博客

程翔老師是語文教育界的前輩大師,能夠觀摩大師的課堂,是一件三生有幸的事情。聽完這節課後,我喟然長嘆:“大師就是大師!”不過分地說,看懂了程老師《庖丁解牛》這節課,也就會明白“教學”二字的真正含義。

要是在過去,我聽完這節課後一定會說:“名師無非如此,我們平時上課不也這樣嗎?”這節課有什麼呀?一本教材、一張嘴、一支粉筆、一塊黑板、一群學生,僅此而已。在一個多媒體盛行的時代,這節課居然沒有製作PPT,居然沒有精彩的導入,居然沒有絢爛的結尾,居然沒有多姿的教學方法!怎麼在這樣的時代,還有人這樣上課?也正是在聽課過程中,我的好友李生寶說:“我們二十年前就是這樣上課的!”是的,不論從哪種角度看,這節課總是給人一種“不和諧”的感覺,特別是在以“聚焦核心素養 迴歸學科本質 深化課堂變革”為主題的“課堂革命•福田表達——深圳福田課堂變革新生態全國展示活動”這樣一個大型的活動場合。我真想站起來問問程老師:您大老遠從北京飛過來,難道是來砸場子的嗎?

就在這樣的心理衝擊中,這節課開始了。教師沒有太多的話語,只是請學生朗讀課文。莊子的文章不是那麼容易讀懂的,學生一讀就是三遍。讀完之後,教師請了一位學生來讀,感覺得出來,學生勉強能夠讀通順,有幾個字還讀錯了音。教師又請全班同學集體朗讀,聽得出來有點參差不齊。這時候,程老師發話了:“學習文言文,主要是自己學,在自學的過程中發現問題,請老師解答。而且每個人的問題都不一樣。”這應該算是程老師對文言文教學理念與方法的表述吧。接下來便是四人小組,互相翻譯,查找疑難之處,教師不緊不慢地“遊走”在學生中間,不時地俯下身子與學生交流。幾分鐘後,學生的討論聲漸漸變小。程老師又請一位學生朗讀了課文,我也能夠感覺出來,該同學的朗讀比剛才流利了很多;接著,教師再一次請全班集體朗讀,並適時糾正了“為之四顧”中的“為”等字的讀音。據我感知,這個過程至少有20分鐘,佔用了整個課堂的一半時間。

要是在平時,我們可能也會給學生充分閱讀、理解文意的時間,但在公開課的場合,我很少見到教師會花這麼多時間讓學生充分理解文本。通常的做法就是請學生提前預習,上課的時候集體朗讀一兩遍,便開始對文意的理解與把握,進而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對學生進行審美薰陶與價值觀教育。程老師有沒有讓學生提前預習呢?通過學生最初的朗讀,我覺得應該沒有。也就是說,當很多教師急於按照自己的教學設計進行閱讀教學時,程老師還在“不溫不火”地指導學生一遍又一遍朗讀文本,並且給予充足的時間進行文意把握。

本節課的第二個教學環節開始了,再一次令人大跌眼鏡的是,程老師居然只是請學生概括本文四段話分別寫了什麼內容,並梳理出文章的思路來。這種概括段意的方法,現在好像早已被拋棄了,老師們似乎更在乎“整體把握”和“句子賞析”相結合的理解方式。幾分鐘後,有學生概括出來並寫在黑板上,不過有點過於“概括”了,例如第一段概括為“技術高超”,第三段概括為“庖丁的心得”,第四段概括為“文惠君對庖丁的贊同”。這個概括教師顯然不是很滿意,於是又請學生進一步補充、修正。終於,在全班同學的集體努力下,四個段落的大致內容被梳理出來了。

概括至此,教師仍覺“意猶未盡”,因為從朗讀和翻譯的過程中,教師明顯感覺到學生對第三段的把握是不到位的。於是程老師再一次請學生把第三段劃分為幾個層次。一名女生回答說分為三個層次,但感覺劃分得沒有依據。於是教師提醒學生抓住某些關鍵詞進行劃分,學生很快找到了三個表示時間的詞,即“始臣之解牛之時”“三年之後”“方今之時”,這三個時間詞顯然是有變化的。於是教師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你認為它們最根本的變化是在哪裡?這位女生接著回答:“應該是對解牛的理解”,教師又問:“對解牛的什麼的理解”,生不答,教師請學生回到座位上。隨後,教師將問題拋向全班,終於有學生找到了“技”與“道”的區別。文惠君說:“技蓋至此乎”,庖丁對此不是很滿意,於是說:“臣之所好者道也”。那麼三個時間段的區別,就是“技”與“道”的區別。

這個環節究竟有什麼奧妙呢?我個人認為,程老師的精彩之處是讓學生更為充分地理解文本本身,說白了就是理解“文章寫了什麼”以及“文章是怎麼寫的”,前者是文意,後者是思路。在充分理解文本的基礎上進行拓展、引申、深化,應該是符合教學規律的路徑。但是反觀目下課堂,很多教師恰恰是在這一點上操之過急,總是急於讓學生充分表達,美其名曰“與文本對話”,美其名曰“有個性地解讀文本”。殊不知,沒有對文本本身充分透徹的解讀,又怎會實現真正的個性化解讀呢?

課堂進行到這裡,所剩時間已經不多了。但本文還有一個不太容易理解的難點,那就是為什麼文惠君聽了庖丁的話後會說“得養生焉”?這個問題不是教師問出來的,而是教師反覆引導、啟發,不斷提示“道”和“養生”之間的關係後由學生問出。當學生問出來之後,教師請了幾位同學回答。三位同學的回答都是在尋找“道”與“養生”之間的關係,例如凡事都應該順應天道,養生也是如此;只有把握了事物的本質,才能把握養生的真諦等。其實這個答案大致方向是正確的,但缺點是脫離了“解牛”這個核心。有同學雖然注意到了“解牛”,但回答卻是“瞭解自己的身體”“以柔克剛”之類的。時間不多了,程老師只能引導學生去把握本文中最關鍵的一個意象,那就是“刀”,通過庖丁對“刀”的使用與愛惜,過渡到了人對生命的保護與珍愛。最後,這節課又在朗讀中結束了。

一節課就這樣平平淡淡結束了,但這節課帶給我的餘味卻是無窮的。回到中山後,我頭腦中一直盤旋著吳非老師的一本書的名字,即“課堂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是的,我們真的有必要追問一下:這節課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實際上,這節課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簡單了,那就是學生的學和教師的教,而且我們能夠明顯感覺到,這節課是以前者為主的。“以學生為主”,這是新課程改革的綱領性標識,不論什麼樣的課堂,我們都會掛上一句“這節課實現了以學生為主的理念”,至於是否真的如此,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但是程翔老師這節課,我認為才是真正實現了“以學生為主”的理念。從朗讀到文意把握到思路梳理再到中心主旨的理解再到難點突破,無一不是學生的學占主導地位。我們能從這節課上感受到教師的知識淵博嗎?不能。我們能從這節課上感受到教師的才華橫溢嗎?不能。程老師在這節課上,沒有慷慨激昂的演說,沒有排比句式的抒情,沒有精妙的炫技,他只是在學生與文本之間充當一個穿針引線的角色。當學生理解偏差時,他說:“我和你有一個對話”;當學生出現理解障礙時,他也不急不躁耐心引導;當學生理解到位時,他又由衷表示讚歎。這難道不應該是我們語文正常的課堂嗎?而可悲的是,恰恰是這樣一種遵循著教育規律的睿智課堂,現在很少有人去上了。

那麼,什麼是教學,什麼是閱讀教學呢?有人說教學就是教師的教和學生的學,有人說教學的實質是學生的學,也有人說教學就是教學生學,這些解釋都沒問題。因為課堂教學,就是“教”與“學”的結合。不論是側重於教,就像程少堂老師的《學會抒情》一課,還是側重於學生的學,就像程翔老師的《庖丁解牛》一課,都可以讓教與學有規律地發生在課堂上。怕的是,教師既沒有豐厚的知識積澱與方法積累,又不給學生充分解讀文本的時間,火急火燎地按照自己預先設計好的框架“推進”課堂,迫不及待地請學生聯繫自我、結合生活對文意進行闡發,結果則是教師推進得艱難,學生闡發得淺薄。王榮生教授曾經用了一句非常通俗的話來概括一節課的教學內容,他說:“一篇課文的教學內容,從學生的角度講,可以歸結為以下三句話:學生不喜歡的,使他喜歡。學生讀不懂的,使他讀懂。學生讀不好的,使他讀好。也就是說,老師要教的,是學生不喜歡的地方、是學生讀不懂的地方、是學生讀不好的地方。”程翔老師的老到之處正在於:他準確地把握到了學生讀不懂、讀不好的地方,並採用了一定的方法使學生讀懂、讀好了,而對火候的把握、對時機的捕捉,真正體現了學界泰斗的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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