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溫僵斃的王朝——小冰河期與明朝滅亡事件簿

在地質史上曾出現過氣候寒冷的大規模冰川活動的時期,稱為冰河期(iceage),依照動物化石的發現,冰河期共降臨過三次,即前寒武晚期、石炭-二疊紀和第四紀,其氣溫比現在地球的平均氣溫大概低五到十度,所以造成了廣泛的物種滅絕。

被低溫僵斃的王朝——小冰河期與明朝滅亡事件簿

相比之下,人類文明史上所出現的較為寒冷的日子被稱為小冰河期(Little Ice Age),這個概念是由美國地質學家弗朗索瓦·埃米爾·馬泰在1939年時所創立,用來解釋加州一條冰河的來歷。現在一般公認這段時間開始於14世紀末、15世紀初,在歐洲恰好是中世紀結束,文藝復興開始之前,而在中國則正處於明朝中葉,在明末清初時達到了高潮,所以也被稱為“明清小冰河期”。

最早對明朝的小冰河期做出研究的中國學者是著名氣象學家竺可楨,他在《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引用了明遺民談遷的筆記《北遊錄》,當時是在公元1653年(順治十年)的6月(陽曆大概7月底),談遷從家鄉杭州出發,由運河坐船前往北京,在陽曆11月18日到達天津,運河已經冰凍;到20日,河冰更堅,談遷只能乘車到北京。公元1655年陽曆3月5日,談遷由京啟程返杭,運河這時才開始解凍,也就是運河封凍期共有107天之久。

水電部水文研究所整理了1930-1949年,天津附近楊柳青站所做的記錄,這20年間,運河冰凍平均每年只有56天,即封凍平均日期為12月26日,開河平均日期為2月20日。而據談遷《北遊錄》所說,那時北京運河開河日期是在驚蟄節,即陽曆3月6日,比現在要遲十二天。

竺可楨根據物候學上“生物氣候學定律”推斷,春初,在溫帶大陸東部,緯度差一度或高度差100米則物候差四天。所以可以從等溫線圖中標出北京在十七世紀中葉冬季要比現在冷2℃左右。

由於驟然加劇的極端嚴寒,不光河北,連上海、江蘇、福建、廣東等地都狂降暴雪。太湖,鄱陽湖,洞庭湖,漢水,淮河都曾經結冰,史料中有關“夏寒”,“夏霜雪”的天氣紀錄不絕如縷,而明代中葉“冬無雪”的紀錄一共才兩次:一次是明英宗天順二年(公元1458年),一次是明憲宗成化五年(公元146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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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中國最冷的一段時間正好發生在16世紀末至17世紀中葉的明末,北方的酷寒使降雨區域普遍南移,導致全國各地幾乎連年遭災。先秦晉,後河洛,繼之齊、魯、吳越、荊楚、三輔,尤其是崇禎末年的全國性大旱災,從持續時間、波及範圍、受災人口來看,堪稱千年難遇的超級大災。其在公元1637年始於華北和西北地區,1638年向南擴大到皖、蘇等省,1646年終於湖南,重旱區在黃河、海河流域,如河南:

大旱遍及全省,禾草皆枯,洛水深不盈尺,草木獸皮蟲蠅皆食盡,人多飢死,餓殍載道,地大荒。

公元1639年(崇禎十二年),米價一石飆漲到了銀一兩,次年更升至銀3-5兩,“木皮石麵食盡,父子夫婦相剖啖,十亡八九”。這對於內外交困的明帝國來說是致命的一擊,長期的饑荒最終使戰亂無限制擴大,也讓滿清趁虛而入,以極少的部族人口征服了一個大帝國。

當然氣候變冷也並非一無是處,日本學者田家康在《氣候文明史》中指出,人類在氣候變冷時會出現兩個有益的進步,一個是思想的大迸發;一個是技術的改良。

譬如在公元1600-1800年這段小冰河期,歐洲出現了思想史上的大飛躍,在17世紀第一個長達10年的嚴寒中,伽利略和開普勒提出了地動說,英國誕生了近代實驗哲學之父:弗朗西斯·培根,法國則出現了大哲學家兼大數學家笛卡爾,近代理性時代從此開啟。可惜的是,在中國明末雖然同樣出現了徐光啟、宋應星這樣的大科學家,以及王夫之、顧炎武、黃宗羲這樣的大思想家,但因為滿清入關後的民族壓迫與思想禁錮,一度雄踞世界巔峰的中國文明不進則退,最終被歐洲後來居上,並釀成了近代被帝國殖民勢力宰割的悲劇。

被低溫僵斃的王朝——小冰河期與明朝滅亡事件簿

其次是技術方面的進步,1570年西班牙殖民者把土豆從新大陸帶到歐洲,而土豆的生長環境特別適應於小冰河期,所以很快成為歐洲人的主食之一。因為土豆種植,歐洲饑荒的頻率大大降低了。同樣,土豆、紅薯,尤其是玉米這些抗旱高產作物在17世紀傳入中國後,作為大米的替代品也迅速普及,在歷史上的前三次小冰河期中國都要損失大約八、九成的人口,而明清換代只損失了一半多人口,不得不說是這些新作物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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