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倒戲爲何又「小」又「倒」

  廬劇,作為安徽的本土劇種,據有關考證,已經流傳有300多年。就這樣一個小劇種,曾遍佈安徽,甚至一度在全國戲曲界產生過重要的影響。廬劇,俗稱“小倒戲”、“倒七戲”等等,老百姓最常叫的要數“小戲”、“小倒戲”、“板凳頭戲”這幾個名字了。所謂“小戲”、“倒戲”,就是與同時期已經具備一定程式和規範的徽劇等“大戲”、“正戲”相對而言的。

究其源頭,通過走訪筆者師父,現年87歲的廬劇傳承人李儒瑤先生,得知廬劇來源於當地民歌雜調。再現情景,則是:一位農戶在山上做農活,實在無聊至極,便放開喉嚨大吼幾聲,遇著有些文化的農人就著音,現編些文詞隨之喊將出來,就是原始的民歌。碰到好事的老鄉幫腔和曲,詞句添油加醋,就形成了具有一定內容的敘事抒情民歌。

小倒戲為何又“小”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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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之所以“小”

(一)社會地位低下

1、小倒戲被禁。在舊社會,小倒戲無固定班社,多為農民和小手工業者臨時自由組合,閒時起班,忙時抱班(解散)。小倒戲一度被官府禁演,曾貼有“淫娼倒七,窩藏匪類,應按律治罪”的告示。1980年,在安徽省巢湖烔煬河鎮發現了《正堂陳示碑》,該碑原砌在街頭一商店的山牆之上,是清同治七年(1868年)巢縣知事陳炳所立。碑文上寫道:“近倒七戲名目,淫詞醜態,最易搖盪人心,關係風化不淺。嗣後,如有再演此戲者,紳董與地保亦宜稟案本縣捉拿,定將此寫戲、點戲與班首人等,一併枷仗。”在安徽省霍山縣東鄉發現的清嘉慶十八年(1813年)續修的《塗氏宗譜》載有闔族公約廣家戒二十則(約束家族的戒條),其中第九則寫道:“婦女不準入廟燒香、誦佛唸經、看會聽戲”,此中的戲指的就是當地唯有的“小倒戲”。在清朝,小倒戲被誣為“淫娼倒七下九流”,不準進城演出,不能登大雅之堂,演旦角的演員還不準進祠堂祭祖。安徽省六安馬頭鎮就曾禁止小倒戲在戲樓演出。

2、藝人遭磨難。舊社會,官府常以“有傷風化”和“影響社會治安”為由,遣散班社,拘禁藝人,藝人生活無保障。戲班常受欺凌侮辱,生活極為窮困。那時,唱小戲的人,被認為是最下等的人。封建家族修譜,不准他們名字入譜,也不準進家門祠堂。婦女唱戲,則認為是全族的恥辱,要按族規處罰,在安徽省霍山縣一個叫沈大姑娘的演員登臺唱戲,轟動全族,當時縣國民黨自衛團團長沈園高,竟要開祠堂門,把她活埋。以後在群眾的掩護下,她才免遭橫禍。有一次,小倒戲班社“三義班”在毛坦廠演出,全班被當地鄉公所關押起來,雖被“會首”保釋,但被勒索去許多財物,臨放出時,班主黃國繼、副班主潘維江被剃了陰陽頭(一個從中間剃,左右各留三分之一,一個剃去半邊),老藝人舒福隆、李靜仙被剃去眉毛(一個剃一邊,另一個全剃),只好每天用煙子畫眉。還有一次,“三義班”在霍山縣戴家衝演出時,縣自衛隊無故把他們捆綁起來,不準卸妝,解赴縣城。等到天亮,押著遊街示眾,老藝人胡家禮還被吊打致傷。老藝人的生活,更是窮苦悽慘,他們常說:“唱戲養不得小,撫不得老”,“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陰溝是棺材”。

(二)演出規模寒酸

1、角色。原始的小戲,有一個人講述性或以一人表演,幕後對答的獨角戲,如《王婆罵雞》、《恨大腳》等;有二個人以小生、小旦或以小旦、小丑為主的“二小戲”,如《姑嫂採茶》、《點大麥》、《打五扇》等;有三個人或以小旦、小生、小丑為主的多人“三小戲”,如《挑牙蟲》等。

2、唱腔。其唱腔以花腔雜調為主,多為固定民歌形式的花腔曲調,一般是一戲一調,或一戲多調。《打桑》唱的是大別山一帶流行的“打花石調”,《討學錢》則使用的是“楊柳青調”。有的曲調乾脆以戲名命名,如《蘭橋會》裡使用的曲調稱“蘭橋擔水調”;《姑嫂採茶》裡使用的曲調稱“採茶調”。

3、伴奏。伴奏多為鑼鼓,常為一人全攬,左手敲鑼,右手打鼓,腳下帶板,戲諺曾有:“七忙八不忙,十人跑滿堂”之說,也有“滿臺鑼鼓半臺戲”的說法。司鼓者尤為重要,除負責帶動幫腔吆臺,有的還擔負說戲的責任。

4、化裝。化裝十分簡單,用鉛粉塗面,桃紅和大紅顏色塗在頰上,黑色用油燈薰烤的煙子。最初沒有女演員,多有男性扮演,頭上扎著當時婦女用的“勒子”,上面鑲有幾顆“銀泡”,腦後梳一條假辮子。花旦上身穿彩色短褂,青衣穿藍色短褂的;下身有的穿裙子,有的穿褲子。花旦腰間繫一條綢腰帶,扎蝴蝶結,有時把綢帶扎到頭上,結個綵球,演員手裡都拿著小手巾。男的扮演公子的穿藍色大褂,扮演勞動者的穿短衣,腰間也系綢帶,演員手裡都拿扇子。武將著自制箭衣,腰束用白布畫的靠腿。

5、表演。表演粗糙。舞蹈動作是不能與劇情相結合的,只是唱一段舞一段,調劑而已。表演故事情節比較複雜一些的折戲和本戲,主要以唱表現時間、地點、人物的各種活動。演員一定要吐字清晰、嗓音宏亮。角色基本沒有水袖服裝,不演武打戲,所以演員也不練功。舞臺程式很少,多為生活模擬,適當予以誇張。動作準確與否,是不是好看,觀眾不作要求,只要讓觀眾能聽懂故事就行。

6、場所。演出場地相對很簡陋。有的在稻場上,撂地演出,人稱“地攤戲”。有的一條板凳就耍起來了,所以小倒戲在民間也有“板凳頭戲”的說法。好一點的用幾張大桌或牛車拼起來,再好一點的用幾根木樁,放上幾塊木板,搭成草臺。遇到晚上,便將糞箕懸掛起來,放上豆油燈照明。

小倒戲為何又“小”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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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倒戲為何又“小”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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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之所以“倒”

對於有著固定劇本、固定程式動作、固定角色裝扮和主調唱腔的徽劇、以及後來的京劇等“端正”、“正統”之戲來說,小倒戲自然是“倒”戲了。

(一)演出草率顯得隨意

要劇本,小倒戲沒有。比萌芽期的“望風采柳”,小倒戲多了唱詞套子,如遊園的“觀花套”,逛街的“街景套”,讚美男人的“俊男套”,讚美女人的“美女套”等。動作、舞蹈可以隨時起隨時停,角色裝扮也都是很普通的淡妝濃抹的原生態。唱腔很雜亂,後期才逐漸歸納總結形成一定的系統,但各派存在些許區別。演唱時,沒有衣服可以向圍觀群眾借用,一擔小花籃就可以盛下必須的道具。

(二)內容視角偏於狹隘

以底層人民意願和口吻猜度各個階層人物的口氣、思維及處理事件的方式方法。山東呂劇《下陳州》裡的有:“聽說那老包要出京,忙壞了東宮和西宮。東宮娘娘烙大餅,西宮娘娘剝大蔥。”這是原始戲曲的通病,在小倒戲裡也有反映,如在《鬧金階》裡皇帝上場的引子裡就有:“孤王門前一道溝,捲起褲腳摸泥鰍,王八咬了我的腳趾頭”。

(三)題材多為家長裡短

演身邊的人,演身邊的事,雞毛蒜皮,甚至把剛發生的事原封搬上臺,才使得一度被禁的小倒戲受到農村百姓的歡迎。如講述家庭矛盾的《雙搖會》,寫的是李相公有大小老婆,相互爭風吃醋,半夜爭吵。有老、少二鄰人前來調解,以搖骰子決定誰同居上半月。小老婆搖的點子大,大老婆假裝尋死,奪去李相公;講述朋友之間嬉鬧的《柏瞎子觀燈》,寫的是正月十五,小和尚約柏瞎子看燈,一路上對柏瞎子做了許多戲耍,後又裝成女子,讓柏瞎子把他揹回家。柏要與他成親,最後揭穿,才知上當;反映底層勞動人民無奈心聲的《打長工》,寫的是長工被東家辭退,見妻子敘述東家待他如何刻薄,如何以繁重的勞動要求他,以致氣急要打鋼刀去找東家洩恨。後經妻子勸解,沒法子只好還是打長工生活下去。

作為既“小”又“倒”的小倒戲,有其發展的制約性,卻又有其服務農村基層的靈活性。多年來,百姓的深愛程度依舊。近期,筆者在安徽各地的實地採風過程中,在合肥肥東縣、肥西縣;六安霍山縣、霍邱縣、金寨縣、壽縣、舒城縣;滁州全椒縣;淮南田家庵等地,都看到有搭班唱小倒戲的,也有送戲下鄉的廬劇節目,深受觀眾喜愛,場面異常火爆。可惜的是,如今的專業團體過於重視市場利益,基本喪失了有效傳承能力。希望在這些田間地頭草臺班子的觸動下,擁有良好條件的藝術家們早日擔起傳承優秀傳統戲曲文化的重任,使得民間藝術活躍起來,為更多的人民群眾服務。 (管亞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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