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大師:尊師之行

莲池大师:尊师之行

1.力役田舍

晉道安法師,十二出家,神性聰敏,而形貌甚陋,不為師所重,驅役田舍;至於三年,執勤就勞,曾無怨色。數歲之後,方啟師求經。師與辨意經一卷,可五千言。安齎經入田,因息就覽,暮歸更求餘經,師曰:“昨經未讀,乃復求耶?”答曰:“即已成誦。”師雖異之,而未信也,更與成具光明經一卷,將一千萬言,齎之如初,暮復還經。師令誦之,不差一字,方大驚歎。

贊曰:“安,清廟之圭璋也,置至耒耜而服勤不怨,今弟子才負寸長,禮貌衰則去矣!況田役耶?況久于田役耶?吾於是三嘆。”

2.受杖自責

晉法遇,事道安為師,後止江陵長沙寺,講說眾經,受事者四百餘人。

時,一僧飲酒,遇罰而不遣。安遙聞之,以竹筒貯一荊杖,封緘寄遇。

遇開緘見杖,即曰:“此繇飲酒僧耳,我訓領不勤,遠貽憂賜。”遂鳴椎集眾,以筒置前,燒香致敬;伏地,命維那行杖三下,垂淚自責。境內道俗無不嘆息,因之勵業者甚眾。

贊曰:“噫!使今人發安老之緘,其不碎筒折杖而誶語者寡矣,聖師賢弟子,千載而下,吾猶為二公多之。”

3.為師禮懺

晉法曠,下邳人,早失二親,事繼母以孝聞。

後出家,師沙門曇印。印嘗疾病危篤,曠乃七日七夜祈誠禮懺,至第七日,忽見五色光明,照印房戶;印如覺有人以手振之,所苦遂愈。

4.立雪過膝

魏神光,學解冠世。

達摩大師自西域至,往師之。摩未嘗與語。一夕大雪,光立庭砌;及曉,雪過其膝,摩顧曰:“久立雪中,欲求何事?”光泣曰:“惟願和尚開甘露門,廣度群品。”

摩曰:“諸佛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難忍能忍,尚不能至,汝今以輕心、淺心欲冀真乘,徒勞勤苦。”光聞誨勵,以刃斷臂,置於磨前。

摩曰:“諸佛求道為法忘形,汝今斷臂,求亦可在。”

光曰:“我心未安,乞師安心。”

摩曰:“將心來,與汝安。”

光曰:“覓心了不可得。”

摩曰:“與汝安心竟。”遂傳法,為二祖。

贊曰:“二祖得法,良繇精誠已極,機緣已熟,乃爾。針芥相投,非取必斷臂也。痴人效顰,將致力刀砧矣。噫!傳法而必斷臂,則諸祖無完膚;成佛而必燃身,則列聖無僬類。斷煩惱臂,燃無明身,願禪者勉之!”

5.離師自責

唐清江,幼悟幻泡,禮曇一律師為親教師。諷誦經法,觸目而通。識者曰:“此緇門千里駒也。”

嘗與師稍忤,舍而遊方,遍歷法筵。自責曰:“天下行半,如我本師者鮮矣!”乃還師所。

當僧集時,負荊喝言:“某甲再投和尚,惟願攝受。”

時一公詬罵,江兩淚懺謝曰:“前念無知,後心有悟,望和尚大慈,施與歡喜。”求哀再四,一公憫之,遂為師資如初。一公歿,謁忠國師,密傳心要焉。

贊曰:“舍賢聖而知非,當詬罵而不退,可謂明且誠矣!終傳心印,不有繇乎!彼淺信之流,小嫌則長往不返,微呵則銜恨不忘,空遇明師,竟有何益?如逢帝王,不獲一官。惜哉!”

6.迎居正寢

唐石霜慶諸禪師,得法於道吾。後隱瀏陽洞山,有瀏陽古佛之語,學者多依之。道吾將化,棄其眾從諸。諸迎居正寢,行必掖,坐必侍,備極敬養之禮。

7.歷年執侍

唐招賢通禪師,少為六宮大使,因詣鳥窠求出家,不納,堅求,乃為剃落。執侍左右,勤劬不替,經一十六年,不蒙開示,欲辭去,窠問何之。

曰:“諸方學佛法去。”

窠曰:“佛法此間亦有少許。”遂拈起布毛,忽大悟,號布毛侍者雲。

贊曰:“人見侍者於布毛下悟去,不知一十六年織紝之力也。匪多載辛勤,焉有今日事?遇明師者幸毋以躁心乘之。”

8.謹守遺命

宋懷志,金華人。幼業講,因一禪者激發,棄講參方。晚至洞山,得法於真淨文禪師。久之辭去,真淨囑曰:“子禪雖逸格,但緣不勝耳。”志拜受命。

至袁州,州人請住持揚岐,制肘而去。遊湘上,潭牧請住上封、北禪,皆不受。庵于衡嶽二十餘年,有偈曰:

“萬機休罷付痴憨,蹤跡時容野鹿參;不脫麻衣拳作枕,幾生夢在綠蘿庵。”

晚投龍安,龍安處之最樂堂,遂終老焉。

贊曰:“顯達,人之所欲,遵遺命而力拒諸請,可不謂難乎?今天嗜名利,棄禮義,不請而往者紛如矣!尚何憶乎師命?”

9.遵訓終隱

宋清素,得法於慈明。在處隱眾中,兜率悅公,時在眾,因夜話,詢知為慈明侍者,大驚。明日具威儀參叩,往復開發,遂得大悟。

仍戒悅曰:“吾以福薄,先師授記,不許為人;憐子之誡,忘先師之戒,子以後切勿嗣吾也。”終身陸沈,人無知者。

10.兵難不離

元印簡,山西寧遠人,八歲禮中觀沼公為師,十八,元兵下寧遠,四眾逃難,簡侍中觀如故。觀曰:“吾迫桑榆,汝方富有春秋,何當玉石俱焚?宜自逃遁。”

簡泣曰:“因果無差,死生有命,安可離師苟免乎?”

明日城降,元帥史公天澤問曰;“汝何人?”

對曰:“沙門。”

“食肉否?”

對曰:“何肉?”

史曰:“人肉。”

對曰:“虎豹尚不相食,況人乎?”史喜而釋之。

11.僧性空

吳泗洲寺僧性空,棄應院,閉關堯封山,嘗寄予所發誓願,及稟告十方等語。予嘉嘆希有。俄而魔著,遂癲狂以死。予甚悼焉。揆其繇,蓋繇乍起信心,有信無慧故也。古人心地未通,不遠千里,參師訪道,出一叢林,入一保社,乃至窮遊遍歷,曾不休息。得意之後,方於水邊林下長養聖胎耳。何得才離火宅,便入死關。有過不知,有疑莫辨,求升而反墮。又奚怪其然哉?頗有初心學人,結茅深山,孤孑獨君,自謂高致,雖未必魔癲,而亦頓失利益不少,明者試一思之。

12.六群僧

六群僧,如來所呵,諸大弟子所不齒者也,而古稱佛世六群,猶賢於佛滅度後馬鳴龍樹諸菩薩等者何也,嗟夫!夫子嘗野仲由,攻冉有,小人樊須,具臣由之與求矣。其在今時,則皆卓卓乎希世之賢守令,振古之良宰輔。蕭、龔、黃、杜、姚、宋、韓、範、富、歐之所未必能及者也。而何疑乎六群?故知初五百年,次五百年,次之又次後五百年。解脫以至鬥諍,漸久而漸漓,愈趨而愈下,羽嘉、鳳凰、庶鳥、非虛語矣。寧不為之三嘆。雖然,子輿氏之言曰:“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果若斯言,則眾生之大幸、大幸也,予日望之。

13.總論

古之為弟子者,師沒而信愈堅;今之為弟子者,師存而守已易,所以者何?良繇最初出家,實非欲依止真師,決擇生死,蓋一時偶合而已。是以其心見利則易,逢惡友惑之者易,嗔其師之訓以正也則易,甚而下喬入幽如陳相,罷釋事道如靈素者有之矣!又甚而太陽平侍者之流,未必其無人矣!嗟乎!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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