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穴奪槍記(一)

1928年初夏,這正是禾苗滿田青,杜鵑滿山紅的季節。

這天清晨,夜色還沒有完全散去,東邊天上隱隱露出一抹魚肚白。從後田鄉通往龍巖城的山間小路上,飄蕩著淡淡的雲霧。山路兩旁,青松挺立,翠竹成叢。周圍靜悄悄的,只有琤淙的山泉似琴絃撥動,叮咚,叮咚…

突然,從遠處林間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不久,只見兩個威武的青年後生,邁著矯健的步伐,雄赳赳地走來。走在前頭那個青年,約莫30歲,頎長的個子,清秀的眉宇,飽經風霜的面龐上,一雙深邃的眼睛閃灼著智慧的光芒。他頭戴一頂黑絨禮帽,身著一條靛青布長衫,手執一把玉柄摺扇,一條銀光閃閃的懷錶鏈子別在衣釦上,儼然是個走方郎中的裝扮。跟在他後面那個青年,看上去還不滿30歲,長得寬肩闊背,濃眉大眼,虎墩墩象座鐵塔。從外表裝飾看,分明是個“挑夫”的模樣:戴一頂竹葉尖頂斗笠,著一雙麻耳草鞋,扎一條粗布腰帶,肩上挑著兩個沉甸甸的藥箱子,壓得青竹扁擔“咯吱,咯吱”地唱著歌。藥箱子上坐著一隻機靈的小猴子,骨碌碌地轉動著一雙碧綠的眼珠子。這兩個青年是誰?前面走的那個叫陳志康,是後田鄉赤衛隊隊長。後面那個叫鄧大山,是赤衛隊員。根據內線同志的報告,後田鄉的逃亡地主陳添祿,最近向反動軍閥陳國輝買了20條槍,正在準備招募一批地痞流氓,妄想乘機偷襲後田。為了打擊敵人的囂張氣焰,保衛紅色蘇維埃,縣委指示必須趕在陳添祿拼湊反革命武裝之前,把這20條槍奪取過來。經過鄉黨支部的研究,決定派陳志康和鄧大山去執行這一任務。

他們為什麼要化妝成走方郎中呢?根據分析,陳添祿的這批槍支可能寄放在他女婿一一陳國輝的軍需副官王仲庵家裡。而這王仲庵和他的三房姨太太陳君君,都身患一種痼疾,索來有見醫必求的怪癖。事有湊巧,陳志康從小學醫,精通醫道。他七、八歲的時候,父母親因為交不起陳添祿家的租子,先後被傷天害理的陳添祿逼死,從此便成為孤兒。後來,陳志康在江西贛州做工的叔叔把他接了出去,十二、三歲時就進了一家中藥鋪當學徒。俗話說,“賣藥十年成郎中”。陳志康經過這十幾年的磨鍊,加上從小勤學好問,記性又好,因此什麼藥性呀,湯頭呀,陰陽辯證呀,四診八綱呀,都背得滾瓜爛熟,中醫的內外婦兒各科,門門精通。他平日給窮苦人家開個方子,抓帖藥,幾乎藥到病除...在黨的教育下,陳志康參加了革命,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後來,陳志康受黨的委派,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家鄉,參加了1928年陰曆2月18日的後田暴動。

此際,陳志康和鄧大山撩開大步,緊迫慢趕,不多工夫便來到了龍巖城外的浮橋頭。快進城了,陳志康心情很激動。他站在橋頭,放眼望去,只見滾滾的龍川河,從山城的西北方向蜿蜒東去。他的心潮如龍川河奔騰不止。臨行吋老支書再三叮嚀的話語又在他的耳邊響起:“志康呀,討飯手裡也要有根打狗棍,鬧革命沒有槍不行!陳添祿這些土豪劣紳,為什麼世世代代騎在我們窮人頭上拉屎撒尿?就是因為他們手上握著刀把子,抓著槍桿子。我們要遵照毛委員‘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的教導,要抓住刀把子,槍桿子。一定得把陳添祿這20條槍奪過來!”陳志康想著,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一種戰鬥前夕的緊張、激動、喜悅的心情湧上心頭。他回頭招呼一聲鄧大山,兩人隨著進城的人流走過浮橋,來到南門城外。

太陽已經升得一竿高了,城門還緊緊地關閉著。城門外擠滿了進城的鄉下人,有擔蔬菜的,有挑煤炭的,有推大糞車的,有背山貨的,人挨人,肩擦肩,熙熙攘攘。人們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才看見兩個背“吹火筒”的匪軍,“咿呀,咿呀”地把城門推開了一條縫,但是仍然不讓進。又過了老半天,一個斜掛皮帶的傢伙才懶洋洋地站到門內的一條板凳上,扯起鴨公嗓子嚷道:“上峰有令,現在是非常時期,大家把良民證拿在手上,一個一個進城!”鄧大山眼睛一瞪,心裡罵道:“放狗屁!什麼非常時期,還不是被我們暴動的槍聲嚇破了狗膽!你小子別神氣,等著瞧,老子總有一天收拾你!”

“幹什麼的?良民證!”輪到鄧大山進城門時,斜掛皮帶的傢伙卻故意刁難起來。他手上明明拿著鄧大山的“良民 證”,卻顛過來倒過去,好象要從豆腐裡找出根骨頭來,就是不讓進。鄧大山一時火冒三丈,正要發作。陳志康連忙走過去,掏出一包“美麗牌”香菸,抽出一支朝這傢伙遞將過去,陪笑道:“手藝人,四海為家,行個方便!”又指指鄧大山說:“鄙人挑夫!”

“噢,賣藥先生。”斜掛皮帶的傢伙朝陳志康上下打量一番,見來人派頭不小,便“嘿嘿”乾笑幾聲,還了“良民 證”,把手一揮,放行啦!鄧大山心裡窩著一肚子火,朝地上狠狠吐口唾沫,回頭罵道:“呸!風吹破衣裳,狗吠邋遢人!”陳志康笑著說:“這世道,人分幾等,衣分幾色,一點也不奇怪。走吧!”

陳志康和鄧大山進了城門,穿街走巷來到西門一家臨江酒店。兩人上了樓,找了個雅座坐下。一位跑堂見來了客人,滿面春風地走上前來問道:“兩位客人想吃點什麼?”陳志康把手上的玉柄扇“嗶一一啦”打開,放在桌角上,客客氣氣地說:“來一斤沉缸酒,兩碟荷包蛋,外加三小碗粉絲油蔥豆腐花!”跑堂一聽這“一、二、三”暗語,心中大喜,再看看扇面上那朵殷紅殷紅的山茶花,高興地說了聲,“兩位等等!” 便咚咚咚下了樓,一會兒又一陣風似地端著茶盤上樓來,笑道:“貴客遠來,喝杯山茶!”

暗號對過,陳志康問:“陳添祿還住在陳家祠嗎?”跑堂答道:“還住在那裡,不過情況有變!”陳志康問:“什麼情況?”跑堂說:“昨天夜裡陳添祿這小子把槍支轉移到他女婿王仲庵家去了。”陳志康問:“是陳國輝的那個軍需副官 嗎?”跑堂說:“正是他。”陳志康眼睛一亮:“好啊,果然不出所料!”鄧大山聽罷,高興得掄超拳頭正要往桌面上捶, 立即被陳志康射出的兩道炯炯目光制止了。鄧大山連忙收回拳頭,搔著頭皮搭訕地自語道:“就是藏到閻王殿去,也要把它奪過來!”陳志康沉思片刻,又問跑堂說:“這王仲庵住在哪兒?有多少警衛?”跑堂答道:“住在胭脂巷內的陶然別墅,只有一個警衛班。”這時宥幾個人走上樓來,跑堂端起茶盤. 高聲喊道:“好咧一一粉絲汕蔥豆腐花兩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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