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認真地年輕,優雅地老去

楊絳:認真地年輕,優雅地老去

對很多人來說,楊絳是女神無疑。她有完美的愛情、幸福的家庭、傑出的成就,而她整個人亦是從容優雅的代名詞。

其實,她的人生並非總是順風順水。如何走過戰爭與動盪,在長達一百年的時間裡始終保持不爭不慌的狀態,是楊絳身上最大的謎。

也許,答案就在她自己的闡述裡:一個人經過不同程度的鍛鍊,就獲得不同程度的修養,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搗得愈碎,磨得愈細,香得愈濃烈。在年輕時認真經歷生命的歷練,方能在歲月中優雅地老去。

楊絳酷愛讀書,並將這一習慣保持了一生。她的這一愛好來源於父親。

楊絳的父親是高級知識分子,讀書是他的一大嗜好。楊絳喜好和父親談論讀書,同時又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審美。比如,楊絳喜愛李煜的詞,父親推崇杜甫的詩。就讀書這件事,他們父女二人還有過這樣的對話:

“阿季,三天不讓你看書,你怎麼樣?”

“不好過。”

“一星期不讓你看書呢?”

“一星期都白活了。”

無論是留學英國,還是耄耋之年,楊絳最大的愛好,也只是回家讀點書,做點學問。

楊絳性格溫婉,但絕不怕事,面對屈辱和不公,嚴守底線。

抗日戰爭末期,在離家很遠的工部局半日小學教書的楊絳,每日乘車之後還要步行很久,才能改坐有軌電車抵達學校。其間,曾遭遇日本人上車突襲檢查。全車人都要起立,只有楊絳起來得最慢。有個日本兵便來找她麻煩,用手抬起她的下巴。

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楊絳不卑不亢,竟大喝一聲“豈有此理”。此言一出,全車人都嚇得目瞪口呆,覺得楊絳此命不保。

也不知是何緣故,聽楊絳一聲吼,那名滋事的日本兵竟退了回去,未再糾纏。算是僥倖。

楊絳想想也後怕,次日,便更改了上班路線。

對於名譽,楊絳一向看淡,她更在乎的是身邊人如何。無論身處如何艱難的境地,只要能支持所愛之人實現抱負與價值,楊絳都毫無顧忌地付出。

錢鍾書的驚世之作《圍城》是在楊絳放下才女身份,甘當“灶下婢”的付出之上寫成的。當錢鍾書告訴楊絳自己要寫長篇小說的時候,楊絳特別高興。為了讓錢鍾書全心全意投入寫作,她還建議錢鍾書減少學校的授課課時。雖然收入也相應降低,但是楊絳說減少開支,生活節儉,不是不能過。恰逢家中女傭辭職,楊絳便不再僱人,親自操持全部家務。

從劈柴生火到做飯洗衣,她樣樣都做。其間,她竟還能抽出時間寫完自己第四部戲《風絮》。所作所為,錢家人都看在眼裡。連嬸嬸(叔父錢基厚之妻)都忍不住贊她說:“季康啊,你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入水能遊,出水能跳’。宣哥是痴人有痴福。”

楊絳在《記錢鍾書與〈圍城〉》一文中寫道:“劈柴生火燒飯洗衣等等我是外行,經常給煤煙染成花臉,或燻得滿眼是淚,或給滾油燙出泡來,或切破手指。可是我急切要看鍾書寫《圍城》(他已把題目和主要內容和我講過),做灶下婢也心甘情願。”

沒有海誓山盟,有的只是最樸實的支持。

晚年的時候,楊絳已把一切身外之物放下,她的境界愈發沖淡平和。她曾翻譯過英國詩人瓦特·蘭德(Walter Savage Landor)的一首詩:

我和誰都不爭,

和誰爭我都不屑。

我愛大自然,

其次就是藝術。

我雙手烤著

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準備走了。

這首詩,一直被楊絳鍾愛多年。大概是因為蘭德的詩照見了楊絳的心,彷彿是她今生今世的註腳——她用自己的生命之火烤暖了人世間所有的幽暗和不明。所謂“隔世知音”,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歲月輪迴,靜水流深。她這一生,如同明滅之中劃過的一根火柴,用幽幽微光照亮著茫茫穹蒼。

楊絳的一生,絕非一帆風順,她的成就也絕非唾手可得。在《走到人生邊上》一書中,她回顧自己的一生,寫下這樣的句子:人有優良的品質,又有許多劣根性雜糅在一起,好比一塊頑鐵得火裡燒,水裡淬,一而再,再而三,又燒又淬,再加千錘百煉,才能把頑鐵煉成可鑄寶劍的鋼材。

而楊絳的一生,便是認認真真淘洗汙穢、萃取精華的鍛鍊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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