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還是跟一年前一樣,就為了這麼個混蛋,值得嗎?”
不值得,我想。
我也不是為了他。
我只是不想地板上濺到鮮血而已。
我想生前多做些好事,等到時候死了,能上天堂。
“爺爺,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帶著莫清先走了,傾兒已經等不了了。”顧嶼森說道,抓著我的手腕就走。
顧老這下才是真的生氣了,猛地就是一柺杖砸在顧嶼森的膝蓋骨上,厲聲罵道:“孽障!你是不是非要把我顧家的臉都丟光不可!”
“顧家還有臉麼?不是早在我愛上自己妹妹的時候,就已經丟光了麼?”這樣大的力度,顧嶼森竟然連聲悶哼都沒發出,只是抓著我的手愈發用力,“爺爺,早在三年前我就說了,我愛她,我不會放棄她的,這輩子都不會!”
“混賬!”顧老又是一柺杖砸在他腿上,我一剎那懷疑自己聽到了骨頭碎掉的聲音,“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搞大了妹妹的肚子,然後帶著自己的妻子去給她獻血?你把這丫頭當成了什麼?”
“我為什麼不能帶她去獻血?如果不是她在咖啡裡放打胎藥,傾兒根本就不會流產,也不會現在大出血躺在醫院,生命垂危!”
我心抽搐了一下,一時之間分不清是疼還是怎麼,他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他一心想著顧傾兒,根本就沒有想過,他這樣連真相都還沒查清就將所有的髒水都扣在了我頭上,像顧老這樣最忌諱旁門左道的人,會怎麼對我。
而我,連為自己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我沒有後臺,他是我的丈夫,我除了他,什麼都沒有。
而此刻,他背棄了我。
“在咖啡裡下藥?”顧老眯了眯眼睛,上下掃視我一眼,“既然這樣,你還等什麼?這樣的人,不是該扔到監獄?”
“來人,立馬給我通知警察!”
顧嶼森自然不會讓我被扔到監獄,這不是因為他有多在乎我,而是因為如果我現在被警方抓走了,就沒人去給他的顧傾兒獻血。
“爺爺,事情還沒有完全查清楚,只是疑似而已,我已經讓人去查咖啡杯的殘留物質了,檢測報告很快就會出來,事實如何,到時候自會真相大白,現在最重要的是救傾兒。”顧嶼森看著顧老,額頭的太陽穴隱隱直跳。
顧老冷笑一聲,“丫頭,你覺得呢?”
我已經氣得有些肺疼,一字一句道:“沒做過就是沒做過,白的不能說成黑的,黑的也不會說成白的,既然顧嶼森說了已經派人去查了,檢測報告出來,事實如何,自然就會見分曉。”
顧老冷笑愈深,用柺杖在地上敲了兩下。
“連真相都還沒弄清楚,既然如此,你有什麼資格讓你的妻子抽血去救你的孩子,顧嶼森,我看顧家這二十來年教給你的教養你全部扔回到孃胎去了!”
“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休想做出這麼辱我顧家家門的事情。丫頭,進去睡覺,只要鑑定報告沒出來,今天哪怕是顧傾兒死,都不關你的事!但如果查出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和你有關,依我顧家的門風,你也絕對逃不了干係。”
我待在原地,萬萬沒想到顧老竟然會來這麼一招。
這算什麼,聲東擊西,還是釜底抽薪?
我立刻看向顧嶼森,他果然整張臉都白了,眼神定定的看向了顧老,一字一句彷彿從喉嚨裡逼出來,“爺爺,你這是什麼意思,傾兒是顧家的人,是你的孫女!”
什麼叫,她死了都沒關係。
顧老冷笑一聲,“我可沒這麼個孫女,如果能選擇,我寧願一開始就將她弄死在孤兒院,這樣她也不會在二十多年後,毀了我這麼一個大好的孫子!”
“爺爺!”
“夠了!”顧老看上去真是怒到極致了,“顧嶼森,你今天已經挑戰到我的極限了,顧傾兒那邊我會讓人去救,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我也絕不會讓它留在這個世上,至於顧傾兒,是生是死,全靠她造化!”
顧老說完,就走了出去。
門打開的一瞬,我看到外面烏泱泱一片的保鏢,顧老看來早有準備,是帶了人來的。
按照這樣的陣勢,哪怕我想出去獻血,也根本插翅難逃。
我走到顧嶼森面前,剛想說一句什麼,顧嶼森猛地抬眸,一個巴掌就甩在了我臉上,我已經分不清他用了多大的力度,只覺得有什麼地方火辣辣的疼。
我整個人被打懵了,捂著臉看他。
“這下,你滿意了嗎?”他定定的看著我,彷彿在看著畢生的仇人。
我嗓子都啞了,“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不是很清楚?莫清,我一直以為你很單純,沒曾想,你才是那個最有心機的人。先是下藥害死了傾兒的孩子,然後再在爺爺面前裝硬氣,讓他誤以為你什麼都沒有做過,好將全部的髒水都潑到傾兒那邊。”
顧嶼森字字都用力,最後才彷彿洩掉了全部的力氣,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不明的情緒,“你現在怎麼會這樣的心思歹毒?”
我捂著臉,眼淚差一點就掉下來了。
他可以罵我,可以辱我,甚至可以殺我。
就是不可以再這樣詆譭我。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是顧嶼森啊。
在這偌大的世界,在睡覺的時候,在吃飯的時候,在接吻的時候,在擁抱的時候,唯有顧嶼森,才是莫清的畢生歸宿。
他每次出現在我身邊,我都感覺這個偌大的世界,我好像終於不是一個人了,我終於有了依靠。
我有顧嶼森,我是顧嶼森的莫清啊。
可是現在,他用這樣的語氣質問我,質問我怎麼這樣的心思歹毒。
他怎麼能這樣扎我刀?
我還是原來的那個莫清,他卻怎麼就不是原來的那個顧嶼森了!
“顧嶼森,你夠了!我再說最後一次,顧傾兒的事情跟我沒關係,我是給她泡了咖啡,可她體內監測出的打胎藥根本就不是我下的,我壓根不知道你說的什麼聲東擊西。在爺爺面前裝硬氣,爺爺問我有沒有下藥,我壓根沒有做過的事情,難道你還要我承認不成?顧傾兒現在躺在醫院生命垂危我也很為她著急,但是顧嶼森,你好好想想,就算她真的快死了,我又為什麼一定要被你拉著去抽血,我沒欠過你,也從沒欠過她。”
我沒欠過任何人,從沒。
我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人,但是,還愛錯了人。
興許是我對著他吼的樣子實在是太狼狽了,又或許是顧嶼森已經不想再和我糾纏下去了,看著我這樣,他眸中閃過一抹不明的光芒,好半會才猛地甩開我的手,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奪門而去。
門外的保鏢不會攔他,也攔不住他。
我知道他一定是要去顧傾兒那兒,而在他出門的那一瞬間,我終於忍不住,捂住胸口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來。
原來,竇娥當初就是這樣被冤到吐血的。
可我比她更慘。
她沒有像我這樣,傻乎乎的愛上一個人。
以後可千萬不要愛人了,太痛了。
顧嶼森出了門,整整一夜都沒有回來。
我是很想睡覺,可是窗外竟然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我肋骨疼,胸口疼,根本就睡不著。
一夜未眠。
我幾乎是忍著巨疼眼睜睜看著天色亮起來。
顧老派來的人也是盡責,卯足了勁不讓我出去救顧傾兒,生生在外面守了一夜,將顧家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
他們實在是太高估我了,依我現在這要死不活的身體狀況,他們哪怕是派個七八歲的小孩守著我,我也不一定能從他手下逃出去,遑論這麼多人。
手機突然響起來,我拿起來,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
“莫清。”
我接了起來,手機那頭的聲音讓我豁然清醒,“傅斯年?”
我反應如此之大,並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我實在不知道他是怎麼弄到了我的號碼,再者,就在不久之前,顧嶼森還強迫性的警告我不準再和這個男人聯繫。
誰都可以,唯他不行。
我完全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莫清,有空出來見一面嗎?”頓了一下,傅斯年又補充道,“先不用急著拒絕,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在警局對你說出那麼莫名其妙的一番話嗎,你出來,我告訴你答案。”
是,雖然這些天被亂七八糟的事情纏身,但其實我一直都想知道,傅斯年當日把我抱在懷裡說心疼我,又用那樣期待的眼神問我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他了是什麼意思?
但每次只要我一細想,我的頭就疼得要命,一片模糊,根本無法正常的去回想。
所以傅斯年邀我見面的理由簡直戳到了我心底。
“好。”我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看了一下守在外面的保鏢,想了一下又道,“時間就定在晚上吧,白天我沒時間。”
白天要逃出去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晚上再想想辦法。
傅斯年自然沒意見,可萬萬沒想到,到了晚上,我正準備找藉口逃出去的時候,顧嶼森卻突然回家。
我本沒想到他會回來的,他應該時時刻刻守在顧傾兒身邊才是,現在在這種時候突然回來,著實讓我疑惑。
更別提他的臉色實在白得厲害,我不由得想到什麼,一顆心止不住往下沉。
眼神對視的那一瞬間,想起昨日的種種,我們兩個相對無言。
好半會,顧嶼森才深深沉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撫上我的臉頰,問我:“阿清,還疼不疼?”
興許是昨日那一巴掌,又或許是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誣賴,接觸到他手掌溫度的那一剎那,我反應極大的往後退了一下。
他卻突然抱住我,將頭埋在我jin窩裡,像個丟了玩具的孩子,嗓音極其沙啞的道:“阿清,我的孩子沒了。”
我心都抖了一下,在這之前,我從來都沒想象過像顧嶼森這種天子驕子,要什麼就有什麼的人痛苦起來會是怎樣,但現在,他不過一句話,短短的幾個字,我卻彷彿隱隱聽到了他壓抑到極致的哭腔。
他的孩子沒了。
他說。
而那,不是我和他的孩子。
他顯然也早已忘記,很久以前,我們一起在月色下,在飄雪夜,他將我擁入懷中,語氣和眼神都無比的溫柔,“阿清,如果我們以後有了孩子,無論男孩女孩,都叫顧慕清。”
我明明知道他為什麼要給孩子取這個名字,滿腔的甜蜜都裝得快要溢出來了,卻還是笑得好傻,明知故問的問:“為什麼啊?”
“你不知道?”他抵住我鼻尖。
“我不知道。”
他看穿我的狡黠,卻也並不戳穿,只笑著吻住我的唇,話語在唇齒間呢喃,寵得我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因為,顧嶼森,好愛莫清。”
回想起往事種種,再聯想到此刻,我喉嚨裡只覺被戳了一把刀一樣,刀刀見血,刀刀刺喉。
此時此景,他指望我能怎麼安慰他,說:“沒關係,別難過,只要顧傾兒調養好身體,以後還會有的嗎?”
“檢測報告出來了嗎?”我終究安慰不出口,只是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的難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事已至此,追究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我知道你在生我氣,如果你委屈,我就站在這兒,你大可以把這一巴掌還回來。”顧嶼森說著說著鬆開我,我這才看到他一雙眼睛竟然佈滿了血絲,“但傾兒現在還沒有救回來,她還躺在醫院生命垂危,她需要血……”
雖然他這句話沒有完全說出來,但我已經完全懂得他的意思了。
顧傾兒需要血。
很多很多的血。
而這,就是他來找我,甚至不惜讓我還他那一巴掌的原因!
這算什麼?
給一粒糖再甩一巴掌的套路。
先是問我的臉疼不疼,然後才好把我當成傻子一樣,拉著我去救他的顧傾兒是嗎?
我真是沒想到顧嶼森會來這一招,被他這麼一弄,我整個腦仁都在嗡嗡發疼,疼得都快要爆炸開來了。
我不動聲色的推開了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發抖,“那你還不去醫院嗎?她現在一定很需要你。”
我這麼拙劣的裝傻,顧嶼森又怎會看不出來,他幽幽的看我,竟連一點活路都不願意給我留,“阿清,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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