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枕異夢」卻又「風雨同舟」


“同枕異夢”卻又“風雨同舟”


蘭芝早就對秦峰心生不滿。

他解了小便從來不記得把馬桶圈放下去。總是要把洗澡水前一截涼水放到桶裡存著,一勺子一勺子衝小便。

他不帶孩子去聽音樂會、兒童劇,寧願在家守著電視看幾十年前的香港老劇。

他會在倆人夜路時一個人走到老前面,半天發現身邊沒人才停下來等等,還得問她“耶~你落那麼遠啊,怎麼走這麼慢呢?”

凡此種種……卻也沒辦法告知他人。顯得自己好像吃的不是五穀不打屁,早上起來沒有眼屎,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不說,但心裡會堵。這種堵不是山體滑坡,滾石攔路那種堵。是跟流水積沙似的,一粒粒一粒粒的沉澱池底,不知不覺又真實存在。

心裡不得勁,對啥都沒興致。蘭芝很怕自己哪天終於變成了和秦峰一樣的人,懶散,庸俗,得過且過,神經比下水管道還粗,對幸福的要求比家裡門檻還低。

秦峰好幾次夜裡百爪撓心的翻身上來,面對蘭芝一張床板似的毫無表情的臉,使勁說流氓話,蘭芝仍然四平八穩的躁不起來。

蘭芝心裡敲鑼打鼓的叫著:“奶奶的能不能快點!”可她不敢說出來,有些話心裡想是一回事,說出來又不一樣了。

且等著秦峰千軍萬馬奔騰而出後,軟泥似的趴到一邊兒呼嚕大睡。

除非心意已決,否則日子還得驢子拉磨似的,一圈圈轉下去。蘭芝心想。

當初看上他什麼呢?是倆人都從小城市來,互相扶持的溫暖?還是秦峰大熱天光著上身繫著花圍裙在小廚房裡給她做飯?

或者第一次見面他1.78的個頭兒,長長的影子將嬌小的她包裹在裡面?

談戀愛時都是一隻眼看對方,只看到好。結婚了倆眼一睜,啥毛病都來了。女神早上也有眼屎,男神解了大便廁所也臭。這都是好的。

最怕婚姻合法經營許可證一拿,自私,冷漠,急躁,摳門兒……排山倒海的來,將婚姻拍得無路可退……

好看的皮囊四處可覓,湊對兒的靈魂萬里挑一。

六點半,蘭芝將滴滴答答的鬧鐘關停,手機屏幕上方赫然跳出一截兒提示語:5.31結婚紀念日。婚齡八年,虞美人婚,名字美得不像話。

八年前領完證那天,秦峰愣是將蘭芝一階梯一階梯的背上出租屋六樓。

一邊大喘氣兒一邊唸唸有詞地承諾,一定讓蘭芝住上有電梯的新房子,以後前一天慶祝結婚紀念日,第二天就慶祝孩子的兒童節。

惹得蘭芝貼在他背上笑得花枝亂顫。這清脆的笑聲從樓梯間一層層盤旋而上,沒完沒了。

年輕時物質匱乏,心卻充盈。兩具好身體,三句甜言蜜語,一分一秒都甜的實實在在.

如今房子孩子倒是都有了。蘭芝總覺得自己像養了仨孩子:男人、房子、孩子。

拍亮床頭起夜燈,薔薇紅的燈光將一屋子瞬間填滿,蘭芝坐起來穿衣,秦峰立馬扯上被子將頭罩住,翻個身又哼哧哼哧睡了。

“同枕異夢”卻又“風雨同舟”

蘭芝撒氣似的,衣服穿得哧啦啦響,趿著拖鞋在木地板上發出暗啞的嗒嗒聲。

她剛走到臥室門口卻踩到啥滑滑的東西打了個趔趄,低頭一看是昨晚秦峰扔的套兒扔到了垃圾桶外邊兒,像個曬得蔫巴巴的茄子趴在地上。

蘭芝嫌惡的撿起來扔桶裡,把門臥室門關的山響,聽不清秦風嘴裡在咕嚕了啥。

這日子是沒法兒過了,蘭芝一邊緊趕緊的打米熬粥,一邊唸叨:“人家說熬過七年之癢就好了,看來她的婚姻熬過了冬天卻要凍死在春天。”說著又急急的洗仨雞蛋放熬粥的鍋裡一併煮上。

正跑到廁所裡蹲著,兒子豆芽兒撥浪鼓似的敲著門兒:“媽媽!媽媽!我快不行了,要大大!”

蘭芝趕緊三下五除二完事,還得安撫著兒子:“等一下下啊豆芽兒,馬上馬上,千萬忍住哦!”

“轟!”一沖水,兒子就泥鰍兒似的鑽進來,將蘭芝關到門外。

隔著門,蘭芝囑咐著:“媽媽熬上了粥,一會兒跑步時給你帶最愛吃的灌湯包兒和油茶回來,今天週末你回頭繼續睡啊,蓋好被子。”

一到樓下,清早的風盈盈而來,兩旁樹叢裡三五隻鳥錯落有致的叫著,草叢裡這裡一團那裡一團的小花開得明明媚媚,朝霞在遠處天際“嘿呦嘿呦”的扯出紅彤彤的一大塊緞面。

蘭芝慢慢的繞著林蔭道跑著,心也漸漸滌清。當初買這個小區房子是賠上了所有家底還拉了債。秦峰一家人都短視,硬要去老城區買個破舊二手房先住著。

蘭芝堅持,這裡環境好,又帶學區,孩子將來學習也不用折騰了,等孩子小學畢業,估計也存了些錢,再去換個三居兩衛的。買箇舊房子,一年比一年跌價,還得再搗拾。

想到這裡,蘭芝趕緊加快腳步,今天有個客戶說要來看房。別墅,要是出手了提成可不少。

倆人都從房產公司起步。蘭芝已經從銷售跳出來從事管理工作,領著秦峰三倍工資還時不時拉客戶賣房抽提成。秦峰還在銷售部門打轉,嘴不勤腳也懶。

蘭芝到單位還早,一眾人還沒來。進辦公室套上職業裝,淺紅的唇蜜抹上,對著鏡子露出八顆牙的笑,有幾分少女的甜,有幾分少婦的媚。

電話響起時,蘭芝已經迎到門口:“邱總,您好,您來得這麼早可是對我莫大的支持鼓勵啊!用過早餐了嗎?要不要先去休息室用點點心?”

“蘭芝經理來得更早,我是跟著太陽起,看樣子你是比太陽還起的早呢!哈哈哈!”邱志勇一笑,蘋果肌堆到眼睛下,眼睛眯成一條縫兒,七分親切,三分機敏。

蘭芝將客戶領到二樓茶室外的露臺上,親自端上茶壺將茶煮上,挑了幾樣素色點心拼成花形,再倒好溫水,將紙巾擺到餐盤旁。

一氣呵成,動作流暢,一詠三疊,如同她旗袍包裹出的流暢的線條。

邱志勇坐在藤椅上動作也並不放肆,像是多年養成的習慣,脊背挺直,他臉型彷彿自帶笑意,眼角褶子很淺,看得出保養得當,並不像快五十的男人。

“你們雍江府邸位置還是不錯的,政府支持力度很大吧,這濱江公園打造的如此舒適,再加上這俯瞰江灣的地勢,後靠山前臨水,有它獨特的吸引力。”

“邱總果然是懂行之人,您這三兩句就顯出睿智過人啊!拍下這塊地時,公司可是花了不少力氣。”蘭芝不緊不慢的跟著邱志勇往下說。

“不過……看你們的規劃,商圈較近,可能未來出行會有些擁堵,小區輻射兩公里外有點嘈雜。”

蘭芝將茶慮好,茶蓋輕輕巧巧的放妥,一片片茶葉在水裡翻騰後順著水慢慢沉澱,嘴角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


“同枕異夢”卻又“風雨同舟”


她說出來的話也跟剛浮上水的珍珠小湯圓兒,軟軟糯糯:“邱總有所不知,我們開發的商圈是屬於頂級消費圈,專供您這樣有品位又不顯奢靡的成功人士消費。

交通要道都在小區環線外,既方便又不給住戶生活帶來困擾。優質、便捷。想必邱總夫人和孩子都會很滿意的。”

邱志勇將茶端到嘴邊,輕輕抿了抿,茶湯水汽嫋嫋娜娜從他臉上攀緣,使鏡片上有淺淺的霧氣,看不清他心裡想法。

緩了幾秒鐘,他憂憂地說:“孩子他媽前年離世了,一雙兒女都在國外唸書。”

蘭芝遞紙巾的手頓了頓,一箇中年成功男人瞬間的頹勢,讓她內心多了一份柔軟。

一個女人如果發自內心的柔軟,是會從語言肢體動作裡不著痕跡的表現出來的。

蘭芝帶著邱志勇在小區裡轉了轉,一期項目基本成型,戶型結構,小區綠化都不錯,畢竟是大公司的高質作品。

二期位置比一期更好,開發商都喜歡把最精品的肉放在後面些賣,套更有實力的狼。

兩個人隨後一起午餐的時間,蘭芝基本有八成把握,邱志勇的單子落定了。一盤一盤的菜在蘭芝眼裡,都變成了兒子的各種培訓費,舊房子按揭,新房首付。

雖然各自揣著心事,倒也相談甚歡。

回到家天還早,蘭芝趁著心情好去海鮮市場買了豆芽兒最愛吃的大蝦,三文魚,大螃蟹,也當是給結婚紀念日添個喜色吧。

剛推開門,遊戲裡噼裡啪啦的聲音傳過來,間雜著秦峰咿咿呀呀吼叫聲:“奶媽,快過來給我加血!誒呦!二愣子你進攻啊,砍死他媽逼的!”

客廳裡兒子用遊戲機打著遊戲,陽臺改裝的書房裡秦峰帶著耳麥在虛擬世界指點江山。

蘭芝手裡的袋子哐當落到地上,豆芽兒看到媽媽臉上盛怒,立馬關掉遊戲機。秦峰還渾然不覺,嘴裡髒話連連。

蘭芝徑直走過去,啪扯掉電源。秦峰愣了幾秒,忽的站起來,罵罵咧咧:“誰他媽乾的!”看到蘭芝,一下沒緩過勁,一把推過去:“你有病吧?幹什麼呢!你知不知道我這樣掉線會坑死隊友的?”

蘭芝被推得差點摔倒,就著手邊餐巾紙盒砸過去,電腦屏幕上發出“嘁嚓”巨響。她一個字也沒說,摔開門就出去了。

坐在公園偏角石凳子上,蘭芝覺得這個世界像個大鍋蓋將她死死罩在裡面,又黑又冷。她拼命想要撞出去,全身淤青,仍然無路可出。

邱志勇短信滴答傳過來:“蘭芝經理,到家了嗎,週末出來加班挺辛苦的,我們下週三籤合同吧。”

熱突突的淚一下子從眼角瀰漫開,流到頸窩裡冰冰涼涼。

世間情動 ,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 ,碎冰碰壁噹啷響 。

世間情劫 ,不過三九黑瓦黃連鮮, 糖心落低苦作言。

第二天,蘭芝還是和秦峰帶兒子去遊樂場過六一。一路上兩人除了必要的交流也沒啥話。兒子豆芽兒很是聰明,兩隻小手一邊牽一個,一會兒問媽媽玩啥?

又轉過頭問爸爸你說呢?使得兩人總得應付著回答,也不算太冷場。

看著兒子和秦峰在過山車上起起落落,蘭芝的心情也跟著七上八下:離婚,不離,離婚,不離。

女人啊,有了孩子,真是百轉千回,糾纏不清。

週三籤合同,六月初已經有暑熱,邱志勇穿了件簡潔T恤,休閒褲白白淨淨,戴個鴨舌帽,遠遠看還以為是年輕小夥子。

蘭芝已經將所有資料一應備好,流程上的東西速度很快。九百多萬的別墅,全款。看到邱志勇輕鬆的輸入密碼刷錢,蘭芝不知怎的將秦峰樣子疊了上去……真的,太不一樣了。


“同枕異夢”卻又“風雨同舟”


不光是錢多少的事情,是那一份對自己人生駕輕就熟,遊刃有餘的氣度。

辦完事差不多五點,離晚飯點很近,但天色其實還早。邱志勇邀請蘭芝晚餐,蘭芝本想要回家看兒子呢,但過河拆橋吃相太難看,於是大大方方的說該她請邱總呢。

等蘭芝換上白色束腰裙出來,陽光照耀下,她一字肩領口處的鎖骨明暗間,線條更分明。

邱志勇看她快走過來,胸前彷彿揣了兩隻小兔子,蹦啊跳啊,邱志勇心裡像驚浪拍岸似的跟著起起伏伏。

蘭芝上了車,促狹的空間顯得有些不自在。她也算江湖裡來來去去的女人了,卻不敢直視邱志勇眼睛,她餘光感覺到他在時不時看她,溫溫熱熱。

晚餐地方有些遠,是一個僻靜的會所,裝得富貴明麗。包間落地窗外是影影綽綽的樹影,太陽像被誰扯了一把,落了下去。

紅酒兩杯下去,蘭芝面頰泛出淺淺桃紅。邱志勇端著酒杯說:“別叫我邱總,就叫邱志勇,或勇哥吧。”

燈光美酒,真是叫人迷離。蘭芝說,勇哥,小妹這廂有禮了,以後勇哥可要罩著我哦。

“小妹放心,哥記著。你看起來強大,在生活裡橫衝直撞,其實很缺乏安全感。像個核桃,外殼堅硬,裡面脆得要命。”

說話間邱志勇指尖輕輕點了點蘭芝手背,很自然的,並無其他造次。

這幾年婚姻生活已將蘭芝的心磨得像塊老土,貧瘠而堅硬。這會兒卻冷不丁鑽進一隻蚯蚓,鬆動活泛了。

晚餐用完已經月明星稀,回去路上開著車窗,任憑風將頭髮撩得滿臉滿項。路邊霓虹拉成一條彩色的線不停後退,顯得車前行得更快。

蘭芝有些睏倦,心裡惦記著兒子,卻又並不想踏入那個家……

等她驚醒,像雙腳忽然踏空,身體抽動了一下,邱志勇的臉湊在眼前:“做噩夢了?見你睡得太香,不忍心叫醒,停在小區外車場。放心。”

蘭芝心領神會“放心”的意思,這樣閱歷年紀的男人,當然心細如髮,沒必要橫生枝節。

她掀開薄毯,欠身起來,邱志勇驅車送到樓下一百米外,看著她進入樓棟門廳才離開。迎著她進門的腳步,短信就來了:讓心放個假,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蘭芝推開兒童房,秦峰蜷縮成一團將豆芽護在靠牆裡面,兒子睡相張牙舞爪,手還搭在秦峰臉上。

她輕輕帶上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星子如豆,東一顆西一顆的綴在黑黢黢的天空,像蘭芝密密麻麻的心事。

蘭芝照常早起做飯,跑步,催促兒子洗漱,送他上學。秦峰依然大上午去單位,拉拉客戶,下午接兒子回家,做晚餐。日子並無不同,除了,兩個人沒有任何交流。

每天開門,蘭芝都覺得像是打開了冰箱,聽覺視覺都被冷凍封印了,日子一久,彼此更加不知第一句話從哪裡說起。

邱志勇又給蘭芝介紹了個客戶,說是老哥們兒要一起來做鄰居。蘭芝當然知道這個價位在這個城市哪裡都能買到好房,少不得是邱志勇攛掇。

這兩單大客戶加上之前業績,蘭芝提成獎金算起來,可以再買套小戶型投資了。

這段日子邱志勇陪朋友看房,一來二去和蘭芝見過好幾次,不過倆人獨處很少。邱志勇也並不特別要求。

這天卻突然接到邱志勇電話,說晚上一起吃飯,特特囑咐她有公司老總一起。不一會兒公司老總髮了同樣的通知,只是比之邱志勇的時間晚一個小時。

蘭芝趕著邱志勇的時間過去,穿戴簡潔端莊,白色印花襯衫紮在包臀裙裡,腰線舒展。

長卷發慵懶的散在背肩,小小的耳釘在黑髮裡時明時暗。路過之處留下淡淡髮香,又轉瞬即逝。


“同枕異夢”卻又“風雨同舟”


蘭芝到時,只有邱志勇在,一個男人在有興趣的異性面前下意識散發的欣賞,是不那麼容易藏住的。

邱志勇很坦白,想和蘭芝集團談成一樁買賣,攬下公司建材渠道,已經談得七七八八,蘭芝也不需要為難做什麼,讓她此時參與進來,或許在事業上有所助益。事成,給蘭芝該有的抽成。

飯桌上一派祥和,酒過三巡,大家都喝得有些朦朧,公司老總讓蘭芝送邱總回家。蘭芝清點好邱志勇錢包物品,叫了代駕。

臨下車,邱志勇醉醺醺的拉住蘭芝說陪她一小會兒,今天他生日,兒女都在遠方。蘭芝不好推辭,打發了代駕,倆人就呆呆的坐在車裡。

邱志勇酒後鼻息很重,打在蘭芝脖頸間,癢酥酥的。蘭芝靜靜注視著靠在肩上的頭,被他忽然抱住,手掌在她後背胡亂摩挲,掌心滾燙。

兩具身體貼在一起,沁出細密的汗,黏黏糊糊。蘭芝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正在這時,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是秦峰。邱志勇直接按掉,馬上又響起來。

蘭芝趕緊拽過來,使勁掙脫,短信已經過來,簡短的幾個字,將蘭芝酒勁全醒了:兒子肚子劇烈疼痛,禁臠,冒汗。

蘭芝瘋也似的跑下車,也不管秦峰在身後叫她。一路上拿著電話的手抖不停,讓師傅拼命往家趕和秦峰的車匯合。

正要趕到,一排紅色尾燈攔住去路,從新城到老城三甲醫院必須過橋,本來就堵,收音機裡交通廣播播報橋頭出口處發生擦掛事故,有的車乾脆熄了火慢慢等。

蘭芝心急如焚,每多等一分鐘就像心在被凌遲。她乾脆下車,脫了鞋子瘋了似的往前跑,耳朵裡都是兒子疼得叫嚷的聲音,她想象不出秦峰一個人怎麼一邊開車一邊照顧兒子。

時間像被施了魔咒,把每一秒都拉得好長。蘭芝也不知道順著車縫跑了多久,終於在就要出橋頭的地方看到打著應急燈的秦峰的車。

她一把拉開車門,看到秦峰將兒子緊緊抱在懷裡,睡衣釦子散著,頭髮亂蓬蓬,打著光腳,卻將兒子穿得整整齊齊。

兩個人短暫對視,彼此瞳孔裡的自己都狼狽不堪。蘭芝眼淚鼻涕將頭髮黏在一起,亂糟糟的貼在臉上。

也沒有多說什麼,蘭芝趕緊打開車門,秦峰抱著兒子就往前跑,跑過這個堵點打個車到醫院就很快了。

蘭芝坐在駕駛室裡,透過玻璃,看到秦峰抱著兒子飛奔的背影,在滾滾車流裡左衝右突,搖搖晃晃卻一次也沒有摔倒,睡衣角在風裡翻飛起伏,直到消失在眼前……

等蘭芝趕到醫院,兒子已經進手術室,急性闌尾炎,再晚就要穿孔致命。秦峰站在手術室外,看著同他一樣光著腳的蘭芝,一把摟在懷裡,那麼緊,像是要揉進生命。

蘭芝抱著秦峰,心裡生出久違的踏實,她又想起新婚那天,秦峰揹著她在樓道里,說要給她買有電梯的新房子。

她不記得在哪裡看到過,說人太貪心了,開始時只想多看你一眼,漸漸變成交往,分享,努力剋制佔有慾還是有時會想佔有。

開始不滿,挑剔,想改變,想完全同化。因為無法實現,開始暴躁,焦慮,歇斯底里。

請我們在不知不覺以愛的名義進行這一切道德和感情綁架的時候,想想一開始,我只是溫柔的站在人群中,期待你溫柔的再看我一眼。

這也許是夫妻風雨同舟最好的解釋。

雖然風雨同舟這個結果,誰也說不清它到底是出於無法割捨的愛,還是因為每個人當下的選擇其實都是——無從抉擇。


——END——


每週三、週六,

跟我們一起窺探平行世界裡的人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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