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退休時,我的事業正如日中天。那段時間父親身體不好,而且是大病初癒。在會議間隙,我抽空回家看望父親。
那天我們父女倆坐在大門外納涼,一個看相的路過時,見到父親,高聲說:“呵,這老先生氣色不錯。看得出來,您剛得過一場大病。不過不要緊,老天爺給您增的壽還沒過完呢,閻王爺不敢收您!”
我一向對走江湖算命看相的人挺反感,這話一聽就是察顏觀色蒙出來的,明擺著是走江湖的調調。我拿了幾元錢塞給他,準備打發他走了。
父親一聽,卻很有興致,請那看相的坐下,聊了起來,聊得還很投機。他們聊的大致內容是:父親命定的壽命是六十四歲。因為曾經積了大陰德,救人很多,增了二十年壽,可以活到八十四歲。而且父親所積之德,福澤綿長,庇廕子孫後代。
看相的人走後,看我一臉的不屑,父親忽然嚴肅了起來:“你的工作我不過問,但你記住一條,多積點德,別隨便整人。姊妹幾個裡,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剛才那個看相的說得不錯,我確實曾救了很多人的命,那時你還小,不知道這事。”
原來,一九五八年時,父親被人整了,全家被牽連,下放到了農村,住在別人家臨時拴牛的草棚裡。草棚只有一面牆,那面牆是別人的山牆。村裡人看我們可憐,幫我們壘了另外三面牆。
不久,由於父親能力出眾,人緣好,他當上了大隊幹部。在浮誇風盛行的年代裡,各大隊都是大食堂,各家都不能留糧食與鍋碗的。三年自然災害期間,本來就欠收,上頭又調走了大部分口糧,所以庫房裡的糧食也所剩無幾了。上面的任務重,還在催著上交糧食。
父親是明眼人,一算賬,真要按上面的要求交足糧食任務,剩下的口糧是不可能支撐到明年秋收的。這就意味著,村民都得捱餓,甚至很可能會餓死人。所以,他連夜把村幹部召集到一塊,商量如何才能保住支撐到明年秋收的那些口糧。大家很快達成一致意見,藏糧 ! 這事說起來似乎容易,在當時,是冒了巨大的風險的。以父親的戴罪之身,再幹這樣的事,一旦發現,後果極其嚴重。但涉及到全村生死的大事,容不得猶豫與退縮,也根本沒有時間為自己考慮什麼後果不後果的。
人命關天,人心就齊。
父親帶領大家在崗梁最隱蔽的地方挖了個地窖藏糧。另一撥人則搶收剩下十幾畝地裡的紅薯。這一切都是在夜裡偷乾的,不敢點燈,因為害怕被發現,他們只能在微弱的月光和星光裡勞作。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點火抽菸——煙火有可能暴露行跡。為了搶收紅薯,全村的人都下地了,前面的人割秧,後面的人則犁地,男人則往地窖裡挑紅薯,這種合作,很像現代流水線上的人力資源配置,完整、高效、有條不紊。
因為連夜搶收紅薯並且在地上播上了麥種,檢查團表揚了父親,說他們是第一個完成冬播任務的生產隊。也批評父親保守,是這一年交糧最少的一個隊。父親說: “我們爭取明年當個交糧狀元!”中午,父親叫食堂給他們蒸了一大鍋紅薯,擔到庫房裡,讓他們吃了一頓飽飯。別看檢查團是從縣裡來的,一天只配了八兩糧食,他們哪兒吃得飽?臨走時,父親又給他們每人口袋裡裝了兩個紅薯,讓他們給老婆孩子帶回去。
父親說:“我這一生就偷了這一次,當了這一次賊,而且還是個大賊,帶領全村人偷。但我當一回賊,救了一村人,一百多戶呢,老天爺給我增壽二十年。現在想想餓死人那幾年,真是讓人心寒吶,有的村都死絕了十幾戶。咱那個大隊,連一個浮腫的都沒有,而且凡是咱大隊的親戚朋友,只要來咱這兒,都沒有讓他們餓著。我給食堂上交待,做飯時,水放寬一些,大家均著吃,絕不能讓來咱大隊的人餓死。”“到了開春,糧就不夠了。乾紅薯秧,本來是喂牛的,泡泡摻到紅薯幹裡,人也吃了。喂牛的料,人也當飯吃了。總算熬到了割麥,村裡沒有斷過夥,沒有餓死一個人,連個浮腫的都沒有。新糧下來了,大家總算熬過了鬼門關。”
父親是廠裡的技術權威,後來他因需要被召回單位的時候,全村人都來送他,很多人都哭了,拽著不捨得他走。
父親說:“我從沒有當官的想法,沒想到卻當了兩年的村官,救了一村人的性命。我今年八十歲了,還有四年的陽壽。有些事啊,你還真別不信。我記得你奶奶活著的時候就說過,算命的說我只能活到六十四歲。六十四歲那年,我沒有死,還以為是算命的沒算準。今兒個,看相的也說我天命只有六十四歲。而且他算對我救了不少人,那我沒道理不相信老天爺真的給我增了壽。八十四歲我死了,說明看相的看得準。如果我活不到八十四歲,或活到八十五歲以後,信不信,你們自己看著辦。不管怎麼樣,多行善積德,對自己、對後代都有好處。”
後來父親活了八十四歲零一百一十二天,我徹底相信了那個看相的人的話!真是神相,可惜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這個無神論者也會信命,也信了以前認為是迷信的因果報應。反省自我,我們也許只是沒有那個能力瞭解這個世界的全部真相,又因固執自大,而欠缺一份包容,所以我們才輕率地下結論去否認。
八字算卦,手相面相,風水命理,陽宅佈局,合婚擇吉,運勢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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