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到期了,結清後我們就……」 「就再簽一個」

在鳳棲別墅老實養了兩天傷,第三天黎酒覺得身上的傷已經沒那麼痛,就有些坐不住了,詢問管家能不能聯繫上沈傅名。

柳章恭恭敬敬的答:無能為力。

於是黎酒只能等,因為向來都是沈傅名讓人聯繫她,她想要主動找人並且找到人……從來沒有過的事。

兩天後,黎酒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能走能跳,只是整天待著別墅裡,實在寢食難安。

幸好管家終於帶來好消息,說沈先生打來電話,如果有事她明天就可以離開。

黎酒心下驚喜同時也鬆了口氣,矜矜持持的和他道了謝,進了臥室後才雀躍歡呼!

她把自己摔床上,立刻拿出手機給好友盧美嬡發微信。

美嬡:嗯嗯好吧,我到時候幫你留意下哪裡招人。

美嬡:對了你最近是都有空?明天我要給阿奇過生日,但這個月的假已經請完了,你能幫我替個班嗎?就是在後廚洗杯子洗水果,工作很簡單,下午六點到晚上十點,四個小時給你一百~

於是第二天傍晚五點,重獲自由的黎酒準時抵達江臨會所和盧美嬡“接頭”。

“你放心,沒露臉機會,只是拿杯子的時候要小心,摔一個賠二十。”盧美嬡帶著黎酒進到更衣間,把工作服和鑰匙給她,“這是更衣室鑰匙,下班後把衣服放回這裡就好。錢我已經支付寶給你了,有看到吧?”

黎酒點頭:“嗯。”

“那就拜託你啦,愛你麼麼噠~”

黎酒笑,和她揮揮手。

就和盧美嬡和她說的一樣,工作只是在後廚忙活。專門有一套流水消毒設備,她只用負責擦乾那些剛高溫消過毒的杯子和餐具就行。

時間過的很快,眨眼兩個小時一半工作時間過去。

工作稍微空閒下來,後廚三個男員工出去抽菸,兩個女員工則結伴上洗手間,就黎酒一個人留著老老實實擦杯子。

這時,有人進來問:“幾個人?”

黎酒聽到聲音轉頭,看到來人穿西裝打領帶,肯定是領導,她放下手裡要擦的刀叉,因為是替班所以有些心虛,微微低頭,不失禮貌的道:“您好,請問……”

那人皺著眉看她,似乎記不得後廚有這麼一號人,不過視線在她臉上一掃,立刻衝她招手:“就你,過來。”

黎酒不解,但還是向他走了幾步。

“小嬡。”那人看了她工作服上的銘牌,就摟著她的肩往外帶。

陌生人的接觸……

黎酒頭皮一陣發麻,立刻往邊上躲開,“那個,抱歉,我還有工作。”

“我叫別人幫你做,你先救個場子。”那人也不在意她掙脫,拉著黎酒胳膊又走了幾步,就朝原本等著的幾人使眼色,再輕推黎酒一把,“帶小嬡換衣服,兩分鐘。”

黎酒心裡不安加重,這裡依稀能聽到外面傳來的吵鬧音樂聲。換衣服,換什麼衣服?

盧美嬡和她說過,工作內容只是在後廚洗杯子和水果啊!

可不等她再說什麼,有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拉著她,語氣很著急,“別墨跡了,抓緊時間。”

——我已經和同事打過招呼,你別讓領導發現就好,後廚外人不能進,發現了要罰很多錢。不過他們一般沒事不會來。

想到好友的話,黎酒忍了忍,推開要來扒她衣服的女人,“謝謝,我自己來。”

和長袖長褲的工作服不同,手裡的是連身超短裙,穿上後,肯定是幾乎露到大腿根,怎麼都拽不下裙襬的那種。

“有長一點的嗎?”黎酒拿著裙子,臉色有些白,就這光景,可想而知待會兒自己會遇到什麼。

“沒有。”那人隨口應,又說:“趕緊再化個妝……”

“不用不用。”黎酒忙擺手。她知道燈光越亮素顏存在感越低,等下的事情推不掉,只能在這方面想辦法,她擠出個笑補充,“我對化妝品過敏,會長……”

那女人見她這麼不配合,很不悅的收起粉底盒,“隨便你。”

反正只是湊個人數。

裙子的確短,但比她想象中的稍微好點。黎酒換好裙子,抬頭看到房間裡七八個女人全部濃妝豔抹,她才暗叫失策,忙問另外一位要了化妝品。

這時門被敲響,外面有人高聲惱道:“怎麼還沒好,你們是爺還是他們是爺?”

“來了來了。”先前的女人急應,再回頭和一眾人說:“走,快跟上。”

“好了沒?”借化妝品的人拍拍黎酒肩膀。

黎酒哪裡能好?但也只能用在深色眼影盒上重重抹了下,匆匆道了聲謝,然後草草的把沾了眼影的手指往眼皮上擦。

跟著進了包廂,黎酒想起以前的事,臉色又白了兩分,儘量低下頭。

“咱們會所裡頂好的幾個都在這裡了,有姐兒有雛兒……”

他們具體在說些什麼,黎酒很想仔細聽,可心跳的厲害。

直到旁邊人抵了她一下,她才朝沙發席方向點頭,很拘束的說:“我叫小嬡,今年二十二。”

不多會兒,有人說:“行了,那你們幾個出去吧。”

黎酒是“幾個”人裡面之一。

她心下鬆氣,跟著被挑剩下的“隊伍”離開,可才走轉身,就遭人說了句“等等”。

“最後一個留下。”

最後一個……

黎酒瞬間冒一身冷汗!

她可不記得自己右手邊也就是此時身後還有什麼人,一時間,心跳震耳欲聾,她當作沒聽到繼續跟上。

但負責人卻一把拉住她,“你也留下。”又拍拍她肩膀,“去州爺身邊伺候。”

黎酒想著這時候尿遁可不可行,但到底應了聲“是”。

州爺是哪個很好認,沙發上一共四個男人,其中三個身邊已經有女人,剩下那一個正看著她,五官端正,但眼裡有輕浮的笑意。

黎酒收回視線,心裡沉了沉,然後朝他走去。可才邁腳,肩膀上的手就不動聲色的把她往另一側方向帶。

“州爺。”

這時候有人發話了,語氣懶洋洋的,是剛剛和她對了一眼的男人方向——“我都沒個支手的,這‘小花貓’送我怎麼樣?”

那聲音帶著玩味兒很是滲人,至少聽在黎酒耳朵裡是這樣。

“當然可以。”州爺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只是素來聽聞靳思齊不好女色,現在看來,傳言只是傳言?

負責人也忙道:“那小嬡,好好伺候齊爺。”

黎酒瞄了眼手上腕錶,九點,離下班還一個小時,儘管心跳的瘋快,也只能硬著頭皮道:“是。”

男人長臂一伸就把黎酒拉向自己。

黎酒措不及防,腳下踉蹌,摔進他懷裡又嚇得立刻起身!可對方卻彷彿已經料到她的反應,順勢箍住她的腰,不讓她起身。

同時,陌生氣息湊到她耳邊,“買什麼酒,你來介紹介紹?”

黎酒頭皮瞬間炸了起來!

“婚約到期了,結清後我們就……” “就再籤一個”

她不是酒託不知道讓客人買什麼酒,更沒辦法坦然自若的坐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大腿上!

可要怎麼脫身?

餘光裡,會所的負責人也已經帶上門走了。

既然都已經進了狼**,想出去就得靠她自己。

黎酒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心思幾轉後,垂眸應道:“當然越貴越好。”

“那你們這兒什麼最貴?”靳思齊勾著嘴角,手掌別有深意的在她腰間輕蹭,性暗示十足,“得買幾瓶,才能帶你走?”

“……”我是演員出身,我是演員出身……

黎酒暗中深吸口氣,然後抬頭,朝他為難又笑靨如花道:“我陪客的話,不是看客人買了幾瓶,是看客人喝了幾瓶,齊爺您什麼酒量?”

她臉上妝亂七八糟的,也難為靳思齊看得下去,他挑挑眉,“我的酒量?你開幾瓶我喝幾瓶。”

“那我給您拿酒去。”黎酒說著就要起身!可靳思齊摟著她的手一動不動,“不用,喊酒保來就行。”

閃人的機會沒了,黎酒的笑容掛不太住。

餘光見男人朝她伸過手來,她忙要躲,可是沒躲開,被他拇指摁住了臉。

黎酒擰眉,全身緊繃戒備。

靳思齊沒解釋,拇指一動,蹭掉那一團白色又抿了抿手指,確定那是粉後,再仔細看她臉上——“熊貓眼”“血口大盆”。

明明不堪入目,卻偏得一雙杏眸伶俐泛著亮光。

被他這麼看著,黎酒心裡發毛,“齊爺喝酒!”

不管如何,把人灌醉她肯定就能脫身了!到時候等工作時間一到她就走人。

酒保真送了幾瓶好酒來,有一瓶黎酒在鳳棲別墅的酒櫃裡都看到過。

她倒了酒,靳思齊卻叫她也喝。

別看黎酒名字裡帶個“酒”字,那是她爸媽看她笑起來有酒窩才給起的,和酒精沒半點關係。

所以,酒,萬萬不能喝,但灌,還是要灌的。

其他幾人已經喝開了,黎酒見這個齊爺不再對她動手動腳,大著膽子把酒杯遞到他嘴巴前,一邊說:“這樣,我陪您玩個遊戲,輸了再喝……”

根據遊戲規則,靳思齊要看著黎酒,再仔仔細細的摸她的臉。

這儼然是送上門的便宜,不佔白不佔。

靳思齊已經被灌了兩大杯,手下的出觸感又讓他眸光幽深不少,當然防備減弱。

黎酒強忍著不推開他,為了讓“遊戲”更真實,還捂住他的眼,往前湊了一下,“齊爺,我身上是這種香水味。”

然而其實並沒有擦香水。

可齊爺應該是被酒精麻痺了一點嗅覺,竟點頭,“好。”

兩分鐘後,靳思齊脫了西裝外套,眼睛被領帶矇住,原地轉了三圈後,黎酒給他聲音方位提示,再悄聲躲起來。

玩了兩局,黎酒都“輸”了,認命罰酒。

第三回合前,她紅著臉招呼其他人一起玩,說是人多有意思。

幾個爺啊哥啊都喝了酒,小姐姐們完事後要負責陪睡,所以儘管遊戲沒營養圖個樂子是可以的,何況還得看在靳思齊面子上……

領頭的小姐姐見狀又喊了幾個姑娘,讓幾位爺挑。

包廂裡更熱鬧了。

遊戲重新開始,靳思齊“小嬡”“小嬡”的叫,黎酒應了一聲就迅速躲到另外一個人身後。

齊爺面容英俊倜儻,被黎酒當擋箭牌的女人輕笑一聲躲開,立刻引得靳思齊追去。

黎酒目光掃向門口,再看向場內玩得興頭正盛的一群人,悄無聲的退了場。

一離開包廂,她心跳的奇快,沒頭蒼蠅的找了好一會兒方向,才終於找到剛剛換衣服的地方,換上工作服,又去更衣室換回常服。

當時十點出頭,後廚的值班人員已經換了一批。

黎酒從後門走出會所,撲面就是一股夏夜獨有的熱浪。

然而向來讓人煩躁不耐的悶熱,此時卻讓黎酒鬆了口氣,她抬手摸了下臉,覺得臉很燙,卻又有冷汗。

這一百塊錢真不好賺。

這麼想著,黎酒去牽電瓶車,誰知才抬腳,竟然整個人直直往邊上栽去!

等天旋地轉後回過神,黎酒已經摔在地上。

額頭磕得有些痛,她撐著身子站起身,覺得胃裡有東西在洶湧翻滾,難受至極。

“嘶。”黎酒小心的抬手碰了碰磕痛的地方,推測自己可能有點醉了。

這狀態肯定沒辦法騎車,但她還得去醫院。看了眼電瓶車,黎酒決定放棄,走著去市中心醫院。

夜風燥熱,黎酒還覺得莫名難受,後來吐了一次總算好些。

到醫院已經快深夜十二點,白森森的醫院走道沒有其他人。

黎酒找到媽媽住的病房,裡面燈黑著,可她爸還沒睡,正站在窗邊,借外面的路燈在小本子上寫什麼。

黎酒悄悄的推開門進去,卻還是驚得他轉過頭來看。

“爸……”

“噓。”黎父朝她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病床上的婦人,輕聲說:“你媽好不容易才睡著。”

黎酒點點頭,輕聲放下包走到他身邊,“寫什麼?”

“沒什麼。”黎父蓋上本子不讓她看,滿是皺紋的臉皺一起笑了笑,“明天結算工資了,我去工地那邊看看。”

“那爸你回去休息吧,養養精神。”黎酒跟著笑了下。

黎酒自由後第一時間來了醫院,陪爸媽待了兩個小時,才起身說要回去睡一覺,等晚上過來給他替班。

黎父見她好手好腳的精氣神也有,就不對她消失的那幾天多問,放她回去。

這會兒他聞言也點點頭,帶上本子走了。

黎父離開後,黎酒小心的幫媽媽掖了掖被角,然後安靜的坐在一旁椅子上,看著睡顏安詳的她。

黎酒見過她動靜脈直刺做瘻的樣子,素來堅強的臉完全扭曲,痛吟著冷汗直下。

看得她心揪成一團,又怕又想哭。

人人都必須經歷生老病死的別離,但私心還是希望父母能陪伴在自己身邊久一點,再久一點。

過段時間,她哥就要出來了……

黎酒想起哥哥,精神好些。

她一邊緩著酒精帶來的不適感,一邊謀算盧美嬡幫她找到工作前,做點什麼散工比較好。

第二天一早,黎酒就接到了盧美嬡的電話。

黎酒忙關了聲音,快步到病房外接聽,“喂?小……”不等她打完招呼,電話那端氣急一陣高聲,“黎酒你昨晚都做了什麼?!”

“我?沒什麼啊,我一直都在後廚擦……”黎酒想起了那個齊爺,臉色白了一下。

“一直?我好幾個同事說你做一半就沒影了!現在一個個全在群裡和領導告狀,說我昨天工時沒做滿也沒請假,直接跑了!”

聽到盧美嬡這話,黎酒鬆口氣,不是那個齊爺發脾氣就好,她耐心解釋:“不是那樣的,當時,你們的領導說讓我去幫忙頂一下工作。”

“幫什麼忙?你的工作就是在後廚,你能幫什麼忙?你是替我上班的好不好!再說了,你知道那是什麼領導嗎就亂去幫,你一走,原本的工作不就是落下了,其他人當然有意見!”

聽著好友的連番質問,黎酒動了動唇,啞口無言。

盧美嬡在那邊煩躁道:“算了算了,扣工資就扣工資吧,就這樣我掛了。”

“可是小嬡,我的工作你幫……”

那邊已經利落的掛掉電話。

黎酒看著被掛斷的通話,心裡很不舒服,立刻登上微信,給盧美嬡發了個八十八元紅包,又發了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jpg]。

沒一會兒紅包顯示被領走,可盧美嬡一句話沒說。

黎酒見狀想要打字,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她要去找出昨天帶走她的領導?可那樣一來,替班的事不就暴露了?

十多分鐘後,盧美嬡還是沒理她。

黎酒心沉了沉,猶豫著要不要解釋齊爺的事,就在這時,對方突然發來一條消息:工作我會幫你看的,這兩天等我消息。

黎酒眼睛一亮,立刻回:謝謝!

“婚約到期了,結清後我們就……” “就再籤一個”

而盧美嬡的態度也大變,回了一個[親親我的小可愛.jpg]

中午黎酒想叫爸爸一起吃飯,可是他的電話卻打不通,連續撥了兩次都提示已關機。

自從媽媽生病後,父女兩人很少會聯繫不上彼此。

黎酒有些不安,她又想起昨晚爸爸說今天要去結算工資,卻拿著小本子遮遮掩掩不給她看,不好的預感加重。

黎建國是個沒什麼文化的農民工,以前去打工,被包工頭騙了三個月工資,之後基本每次去工作前,都會問過女兒可不可靠,讓她在網上查查看。

所以,黎酒知道她爸所有打工的地方。

匆匆吃了午飯,黎酒就翻記錄,上工的時間對應發薪水的時間,沒有一個是今天的,前兩天的倒是有,在一個叫做承建公司承包的工地做了一個月。

黎酒又給他打了個電話,還是打不通。

想起一些農民工討薪卻出事的新聞,黎酒心慌的厲害,這事不敢和媽媽說,她就請了個護工幫忙照看,自己去。

黎酒趕到工地,老遠就看到門口坐著個熟悉的佝僂的身影,正在整理著什麼東西。

“爸!”

那身影一震,慌慌張張的抬手抹了把臉。

黎酒忙跑過去,就看到他臉上的血跡,又急又擔心,“怎麼了,他們打你了?”

“沒事,我在這裡等等,等他們領導出來再說。”黎建國一雙枯燥的手壓著陳舊的小本子,又侷促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看她,“你怎麼跑來了。”

“我打你電話沒人接。”黎酒看著他額頭上的灰塵和血跡,慌得有些缺氧。從包裡拿出紙巾,她小心仔細的擦掉他的血和汗,“他們打你哪裡了,還有哪裡受傷?為什麼打你?”

“還能為什麼,找理由不給錢。”黎建國不想讓她擔心的,接過紙巾胡亂擦了一下,擦到傷口也不叫痛,喘著粗氣笑說:“沒事,就不小心滑了一下。”

聽他這隨意的語氣,黎酒關心則亂,氣急道:“你都一把年紀了,能消停點嗎!就幾千塊錢,要是你出事了我和媽怎麼辦,你、你……”

聽她都想哭了,黎建國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麼,又忍住。

黎酒別過頭緩了會情緒,才又問:“他們為什麼不給你工錢?”

幾分鐘後,黎酒陪著自己爸爸一起進了工地。

正是一天下來最熱的時候,工地沒開工,工人們穿著制服戴著頭盔,全在吃飯,一瓶瓶冰鎮飲料放著,攤個報紙席地而坐。

黎酒走去禮貌的詢問:“各位叔叔,請問陳領班在哪?”

有人抬眼瞧她,又看到不遠處等著的黎建國,心裡明白,隨手往裡面一指,又說:“你見不到人的,今天上面有人來考察。”

黎酒道了謝,拿上她爸的賬本,叫他找地方休息會兒。

黎建國卻說什麼也要跟著,黎酒拗不過他,答應讓他遠遠跟著。

和工人說的情況一樣,辦公室裡沒人,不過空調開著。

黎酒讓爸坐這等領導,自己出去看看很快回來。

黎建國答應,又吩咐她別走遠,這裡外人不能隨便進。他精神其實不太好,大夥兒全發了工資,他跑銀行查了幾趟也沒看到錢,從昨晚就沒睡好,今天起了個大早。

好不容易等到人來,才知道不是漏發,就是惡意剋扣他的工錢!

說不通,還推搡了他一下,他當時就被太陽曬的有點頭暈,一推就倒,臉還被紅磚碎片劃破了。

黎酒滿口答應,隨便循了個方向找過去。

人雖然窮,但該拿的錢要拿上,拿不上也要討個理。

黎酒四下看,她的方向感好,哪怕建築工地大的像是迷宮,她也不怕迷路。

而也算是她運氣好,幾分鐘後,就看到遠遠有一小群人。

她當機立斷追了上去,遠遠喊:“等等,請等一等!”

遠處一行五個人,三個穿著西裝,兩個穿著工地制服,大家都帶著安全頭盔,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帶頭停了下來。

黎酒見狀,忙加快步子。

如果她爸沒說錯,那麼她堅信這個錢財政肯定撥了,只是陳領班惡意剋扣,想要私吞!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陳領班就是小鬼無疑!

這樣的人報復心重,最擅長欺軟怕硬。

看著彼此距離不遠,黎酒卻跑得大汗淋漓。

幸好一行人就在原地等著她。

快到的時候,一個穿制服的人搶先說道:“小姑娘,工地很危險,誰放你進來的?快出去,出去。”

黎酒緩下一口氣,問開口的人:“您就是陳領班吧?”

那人表情微頓,隨即語氣帶上得意,擺起官架子,“找我有事?”

黎酒又是深呼吸一口氣,道:“我爸上個月的工錢……”

一聽她這開場白,陳領班就知道了是什麼了,不悅的說:“這事我已經和他解釋的很清楚,現在我們要工作,你趕緊出去,不然我要叫人‘請’你出去了。”

“這是我爸的賬簿。”黎酒把手裡賬本往前一遞,並不吃威脅。

她可以偶爾屈服於惡勢力,但有時候退一步換來的是對方得寸進尺!

做人講究個理字,何況這還這麼多人,既然有人來考察,肯定就是有不屬於承建的合作公司領導……

視線從幾個高大的男人身上掃過,在看到一張熟悉的俊臉時,黎酒意外的微微一怔。

對方也看著她,只是表情沒變。

黎酒很快收回視線,心裡卻莫名的安定了許多,口齒清晰道:“相信其他工人手裡也有自己記的對賬簿,兩天暴雨耽誤工程,集體休息,你不能算我爸曠工。剩下三天,他的手被同事誤傷,工傷休息。剩下兩天是一個月內允許的假期。”

陳領班臉色不太好,不耐的催促:“小姑娘,我們還在工作,你先回避,或者去我辦公室等。等忙完再去和你好好說,行不行?”

另一位工頭忙接話:“對對,該給的工錢我們絕對不會少你一分。你呢,先去等著,沈總的時間不是你能耽誤的起的。”

黎酒見他們可勁兒推脫,就是不正面回答,忍不住帶了幾分怒意,“回去你們人多勢眾,還不是想怎麼做怎麼做?合作講究信用,連基層工人的小錢都吞,誰知道你們在工程上有沒有偷工減料吃回扣?”

這話一落,有幾人臉色鉅變!

“你就是來搗亂的吧!”陳領班首先架不住,衝上來就要拉她胳膊。

而一直沉默的沈傅名突然開口:“我覺得她說的沒錯。”

工程總監忙和沈傅名解釋:“沈總,沈總這個您放心,我們採用的全部都是最好的原材,用料審核也是非常嚴格。預算和我們給的競標案上只會一樣或者更多……”

沈傅名沒理他這話,只是看向滿臉通紅,遍佈熱汗的黎酒。

隨後,他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的道:“女孩子大熱天跑來,也就幾分鐘的事,幫著解決下。”

話落,又刻意提高兩分聲音,“不耽誤幾位時間吧?”

“不不不!”總監一身冷汗,“沈總您真愛說笑,怎麼會耽誤我們時間呢,小陳……”

陳領班受到他示意,只能硬著頭皮笑臉相迎:“那我們就先去解決下,其實我們和工人都是親兄弟一樣。小姑娘你也是不懂,怎麼有會人多勢眾就以多欺少的事……”

然而一行人還沒到辦公室,就看到不遠處塵土飛揚。

幾個農民工圍在一起,中間有個人倒在地上悶叫。

“爸!”黎酒臉色頓時慘白,急忙衝過去:“爸!別打了,你們別打了!”

陳領班臉色也不比她好到哪裡去,上了年紀跑得比黎酒還快,著急的大叫:“住手,住手,兄弟們都住手先。”

——“都他媽的給我停下!!”

總監青著臉一聲怒喝!

幾人總算是散開,全部收了手。

黎酒嚇得眼淚直下,到他身邊更是腳一軟,跪在地上抱起他,“爸,爸你沒事吧。”

她抬頭,慌得眼淚止不住,“求求你們……叫救護車。”

沈傅名側頭和助理說了句話,快步走過去。

總監忙跟上,“沈總,我讓人去送,我馬上讓人送去醫院。這肯定是鬧著玩,不小心推搡到了。”

“是麼。”

聽沈傅名這不鹹不淡兩個字,總監冷汗直下,轉頭狠狠瞪了眼陳領班!

陳領班蠟白著臉,他怎麼都沒想過黎建國還把女兒帶來,偏巧還被她找到人了。

沈傅名扶起黎酒,把手帕遞到她手裡,“你冷靜點。”

接著他蹲下,半扶起黎建國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絲毫不介意塵土弄髒他身上昂貴的西裝,“您還好嗎?”

黎建國說不出話,咳了兩聲後,哆哆嗦嗦的抬手擦鼻子,一手的血。

一旁幾人都噤聲不敢言,陳領班心裡忐忑,發脾氣的怒罵動手的工人。

然而在場誰心裡都門兒清,如果不是“領導”發話,誰會平白去打人去惹這事?

很快,接到助理電話的司機,開著沈傅名的私家車進了工地。

“不行不行。”黎建國還在流鼻血,臉上的汗和塵土混合在一起,格外的髒和狼狽,此時卻慌忙的搖手,不肯上這麼幹淨和看著就很貴的車子。

沈傅名不言,抱起他放到車上。

黎酒也要跟上車,沈傅名抬手阻止,“在這裡等消息。”然後轉頭,看向一個個面如菜色的人,“現在,聊聊賬的事?”

“沈總您放心,我們承建絕不貪農民工一分血汗錢!黎建國的工資肯定會發,剛剛鬥毆的事情也、也已經明白,說是、是之前私下點恩、恩怨……”

陳領班原本都打好腹稿,可對上沈傅名,總覺得那眼神看著溫潤,其實藏著利劍一樣。

他頭皮發麻,話頓時也說不順溜了。

而承建的總監一把推開他,額頭豆大的喊,和沈傅名保證:“那位工人的醫藥費和誤工費我們都會全權負責,至於沒發工資肯定有誤會,核對後一定如實發放。”

都鬧到這地步了,誰會在乎那麼幾千塊錢?!

沈傅名看向黎酒。

黎酒單薄的身形在烈日下,彷彿搖搖欲墜,她捏緊了拳頭,含著淚看著眾人,一字一頓的顫聲道:“如果我爸出事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哎,黎老爺子身體健朗,一定平安大吉平安大吉,小姐放心。”

總監打著圓場,客客氣氣的領著她和沈傅名進辦公室對賬。

所謂的對賬就是過個場子,原本四千六工資還被加成了六千九。

“婚約到期了,結清後我們就……” “就再籤一個”

黎酒不會拿這帶有封口費意味的錢,數出兩千三,拍在桌上,看著總監,“兩百一天,我只拿我爸該拿的工錢。這事算了結,但一碼歸一碼,萬一我爸……”

“萬一”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下去,黎酒轉身跑出辦公室。

“黎小姐您慢點,我讓人送您去醫院!”總監作勢跟了兩步就停下,然後一臉討好的問沈傅名:“沈總,事情解決了那咱們繼續去……”

沈傅名看手錶,“今天就到這,改天我讓其他人來。”

“是是是。”

沈傅名於是又抬頭,視線掃過大太陽底下站著的一排工人。

總監有眼力價兒,忙說:“這群人因私廢公,我絕對不姑息,全部開除!”

“不用。”沈傅名漠然的收回視線,“別為這事真給老人家惹上私仇,那個領班,我不想再看見他。”說完大步離開。

“是是是,您放心您放心。”

陳領班,臉上血色早已經褪成的一乾二淨。

黎酒一邊抹眼淚,一邊走的很快。

身後有手機鈴聲響起,沒一會兒,就傳來沈傅名的聲音——“你爸的電話。”

黎酒急急一停。

黎建國用沈傅名的助理的手機打的這通電話,說是沒事,就流了點鼻血,身上有點烏青和擦傷,醫生都處理過了,讓她別擔心,又叫她趕緊謝謝人家。

聽到爸爸的聲音在那頭傳來,確定他說沒事後,黎酒終於忍不住情緒,捂著嘴,蹲下大哭。

她實在,太害怕了。

媽媽還生著大病躺在床上,她不知道如果爸爸再出事,她該怎麼辦。

沈傅名看她顫抖著肩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眸中劃過一絲莫名。

沒聽錯的話,他助理好像說的是黎建國沒事。

但儘管不解,沈傅名還是上前兩步,半屈著膝蹲下,揉揉她的腦袋。手中長髮柔軟,他輕嘆一聲,把黎酒攬到自己肩上,“沒事了。”

可到底是好事情,工錢拿到了,她爸捱打也只是虛驚一場,所以黎酒很快把自己的情緒收拾好。

反應過來後,才覺得十分唐突。

黎酒立刻退了一步,離開那給予她慰藉和安全感的寬厚胸膛,然後有些尷尬的攏起耳邊的發,再雙手把手機遞還給他,“沈先生,今天的事謝謝您了。”

“不用見外。”

黎酒卻是真的感激他,“如果不是您說話,他們肯定不會這麼容易給工錢的。”

“我不在,你會怎麼做?”沈傅名問著,示意她繼續走。

“不知道……”黎酒老實應答。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如果沈傅名不在場,她不會說出那些貪汙的激怒對方。

不然,下場可想而知,捱打的不僅是她爸,她也會被教訓。

他不在的話……

她去找陳領班的檔口,她爸還是會捱打,不過,時候他爸不是被送去醫院,而是被工人們隨便抬到工廠附近去。

是死是活,自生自滅。

黎酒雖然半途輟學,但大學唸的是很感興趣的戲劇表演專業,所以哪怕只是這麼一想,就像親生經歷了一遍。

畫面感太強,代入感也太強。

她突然頓住腳步,在沈傅名也站住時,黎酒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然後直起身,她看著他誠懇道:“總之,真的很感謝您。”

沈傅名沒做聲,就看向她。

被太陽曬得通紅小的臉上,此時又是汗水又是淚痕,但竟然也沒弄得花裡胡哨,只紅通通的像是熟透的蘋果。

沈傅名又想起前不久在奶茶店見面,黎酒後來也哭了,哭得亂七八糟,廉價的化妝品花成一團,睫毛也粘在一起。

當時真的惱火。

但現在看著黎酒,看著那明亮清澈的眼睛,再回想起那個時候,莫名的有種小孩不懂事犯迷糊一樣。感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好笑和……可愛?

黎酒是想表達內心的謝意,卻沒想過,竟然和沈傅名對視到讓自己羞赧的地步!

她下意識想躲,又覺得躲的話,誠意不夠。

驀地,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網上有個說法。

說是關係不怎麼熟悉的一對男女,只要對視超過三秒,就會愛上對方。

沈傅名要看多久?

他……到底又在看她些什麼?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黎酒到底沒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呃,不好意思,有、有什麼東西嗎?”

她一抬手,身上的t恤就跟著一動,領口處露出一圈藕白。

沈傅名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天晚上看到的春色,不動聲色的別開眼,抬步往工地外走,“說了不用見外,畢竟我們還是‘夫妻’。”

這話聽在別人耳朵裡,肯定會覺得很怪。

首先夫妻之間當然不用見外,那為什麼還要用一個“畢竟”以強調原因?

其次,為什麼要用“還”字,難道後續有什麼既定的變化,比如離婚?

但黎酒不意外,她放下手跟上他腳步,又露齒一笑,“可您出手幫忙可不是‘本分’。”

“那就當我今天心情好。”

“那謝謝您心情好~”黎酒眉眼彎彎。

“婚約到期了,結清後我們就……” “就再籤一個”

兩天後的下午三點鐘,猶豫了一天多的黎酒到底是站在了ms大廈面前。

這是合約結婚一年多以來,她第一次主動來找沈傅名。

只是,在親眼看到這高聳入雲的宏偉大廈後,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立刻望而卻步。

那天的事,對於沈傅名來說可能真的是舉手之勞,可對於他家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救命之恩。

黎酒拿不出錢,同樣,她知道沈傅名最不缺的可能就是錢。

所以,她帶著心意,花了兩天時間,認真的做好這個掛件工藝小貓。

怕布料放久了有味道,還連夜燻過香。

只是真正到了這裡,面前的大廈有多豪華,她手裡的禮物就有多送不出手。

說是謝禮,這個東西,更像是女孩子送給男朋友的……

她在拼制的時候,每一針針下去,都會心裡認真祈禱他“平安”“順遂”。錢多了,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就成了最重要的。

腳下進進又退退。

還是沒有鼓起最後一口勇氣,黎酒怯場的轉過身。一轉身,就看到一雙修長白皙的腿,踩著漂亮的涼高跟鞋。

“你來幹什麼?”

稱得上悅耳的聲音,卻帶著十足的厭棄語氣。

“我只是路過。”黎酒下意識把袋子往身後藏,才抬頭看面前的沈馥言。

她打著遮陽傘,裸妝水潤粉嫩,穿著工字黑背心和短牛仔褲,外面罩一件清透的防曬衣。

打扮的很簡單,但氣質使然,讓人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千金。

“路過?”沈馥言的語氣陰陽怪氣,把黎酒上下打量一遍。

和上次低俗暴露不一樣,這次正常了很多,可就是正常才不對!

她可是沈家大少奶奶!雖然現在隱婚,但以後肯定會和外界公開。她打扮得這麼一副窮酸樣,是想以後留人話柄,說沈家苛待她?

“誰知道你是路過……”沈馥言厭棄的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不遠處的ms大廈入口,再看向黎酒時,眼裡已經滿是鄙夷,“還是沒錢了,想問我哥要錢?”

“我沒有。”

“沒有……沒有那這是什麼?!”沈馥言突然伸手奪過她手裡的袋子!

黎酒措不及防,被她搶了個正著,急急道:“還我!”

得手的沈馥言連退好幾步,不屑又得意的把袋子往後揚,不給她搶回去的機會。

黎酒怕拉扯會害穿高跟鞋的沈馥言摔倒,只能站原地,壓下焦急,解釋道:“小言,還我吧,這就是我隨便做的小玩意。”

“閉嘴吧你,小言是你能叫的?”沈馥言憎惡的瞪她一眼,然後紙袋裡拿出小盒子,拆開。

那是隻可愛又乖巧的手工針織橘貓。

沈馥言只看了一眼,就抬頭瞥黎酒,見她臉上難掩緊張之色,不屑的勾起嘴角,“你就想靠這麼個垃圾,來空手套白狼?”

黎酒臉色白了兩分,“我沒有。”

“沒個頭!”沈馥言把小玩偶扔地上,又一腳踩上去!

看向臉色發白的黎酒,她恨恨咬牙,“我告訴你,就算我哥原諒你出軌,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你,你就是個下賤不要臉的賤人!”

“呵!還親手做的,你就是靠這些廉價的東西偽裝你自己,欺騙我哥的嗎?”她用力碾了碾腳下,“也對,你就和這玩意兒一樣,全部都是垃圾,垃圾!根本拿不出手!!”

沈馥言說完,用力的撞了她一下,然後大步走向ms大廈。

黎酒沉默無言,被她撞得後退了兩步,視線始終落在地上那被狠碾過又緩緩復原的小貓。

她覺得有點難受。

具體哪裡難受說不出來,可能是太陽太大了,讓她胸口有點悶,鼻子有點塞。

但幸好……

幸好沈馥言的鞋底乾淨,沒有把她的小貓踩髒。

黎酒忍下莫名的難受,走過去撿。

可才抬腳,就傳來一聲疊一聲的笑,黎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不大不小的連續衝擊力撞的後退了好幾步!

十多歲的小孩成群跑過,一腳一踢,一踢一腳的踩在小玩偶上。

等他們跑開,原本可愛乖萌的針織小貓,已經踢到了她跟前,全是鞋印,徹底髒了。

黎酒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可是喉間依舊起了一陣難以壓抑的艱澀,那股艱澀直衝眼底,讓她眼眶鼻子一酸。

好一會兒,她才輕輕的呼出一口濁氣,彎下彷彿已經僵直了的腰。

然而,一隻節骨分明的手,卻先她一步撿起髒到看不出原來顏色的針織小貓。

黎酒眼裡早起了大霧,抬頭瞬間,眼淚掉了下來。

然後明亮清澈的視線裡,她看到了那俊朗深邃的五官。

沈傅名把手工製作的玩偶遞到她面前,“很可愛。”

“髒了。”黎酒聲音帶著點鼻音,有些粗魯的拿過,然後快步走到一旁的垃圾桶,直接扔了進去。

黎酒扔的很利落,扔完後才覺得空落落的。好像不是手裡空,還有身體什麼地方,但她隨即就收攏五指緊握成拳,別過眼,抬手匆匆揩掉眼淚。

沈傅名就站在她身後,等她擦掉眼淚,才說:“你來找我?”

“沒有。就是路過。”黎酒語氣很僵硬,說完就覺得自己不該把情緒遷怒到他身上。

見沈傅名沒走,她就又多說了句:“不管如何,前天的事謝謝你。我下午還有事,就先走了。”然後也不等沈傅名應答,匆匆向站牌走去。

正巧有輛公交車停下,黎酒看也不看,直接上了車。

只是,在公交車慢慢經過ms大廈,並遠去時,黎酒還是沒忍住,匆忙的回頭看。

沈傅名和他的助理都已經不在,應該是進公司了。

而垃圾桶,孤零零的立在綠植旁。

黎酒收回視線,低頭看自己左手食指上的創口貼,視線模糊,她癟起了唇,莫名的覺得委屈到了極點。

然後,她在後一站下車,頂著大太陽往回跑。

十幾分鍾後,黎酒終於再回到ms公司。但這次,她看也不看那豪華氣派的大廈一眼,喘著氣擦著汗,拖著痠軟的腿往垃圾桶走去。

拉開墨綠色的筒子,她在可回收垃圾桶裡翻找。

殊不知,從sm大廈二十四樓往下看,儘管她的個子被縮放的很小,但動作裡處處透露出的著急,還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咚咚。”

“進。”沈傅名隨手拉上窗簾,往自己座位走回去。

敲門的是他隨身助理陳峰。

此時,陳峰手裡拿著個小巧卻髒兮兮的手工針織小貓,“沈總,要送去洗嗎?”

“放著就行。”

陳峰於是抽了張紙包住,再放在昂貴的花梨木辦公桌上,“r城的靳氏太子爺前兩天到了,約您有空見面。”說著又把另一份文件遞給他,道:“何管家打來電話,說是月底老夫人的大壽提前兩天,提到週六,這是賓客名單。”

“嗯。”沈傅名打開文件袋,抽出名單,一目十行的掃了眼就放回遞給陳鋒,“按老夫人心意來。生日的事提前支會她一聲。”

那個“她”沒有明說,陳峰卻顯然明白,頷首應答:“是。”

陳峰才從總裁辦公室裡走出來,就看到迎面走來個朝氣又漂亮的女孩,他繼續帶上門,然後十分禮貌的朝她微微鞠躬,“沈小姐好。”

“我哥在裡面嗎?”沈馥言說:“我媽讓我來找他說生日提前的事兒。”

“沈總已經知道了,夫人那邊我正要通知。”

儘管老夫人大壽是月底的事,而現在才月初……

“黎、嫂子那邊?嫂子那邊交給我來通知就行,你去忙吧。”

“這……”

沈馥言拍拍他的肩,“放心,我到時候還要約嫂子一起給媽買禮物呢,忘不了她。”

“是。”陳峰也就應下了。

而樓下的黎酒,她把垃圾桶翻遍,也找不到自己扔掉的小玩偶,一時間只覺得又急又氣還委屈。

“誒,你翻什麼?”

問話的年輕人走到她身邊,身上穿著ms公司統一的制服西裝,手裡提著個塑料袋。

“我之前,經過這裡,錯手把很重要的丟裡面了。”越說越委屈。

青年看她那樣子都快急哭了,“哎呀”一聲,“那糟了,肯定沒了。我下樓的時候垃圾車才開走,現在桶裡全是我剛剛拿下來扔的,喏,你看。”

他把手裡袋子往前一遞,又說:“你的東西肯定已經被收走了。”

袋子裡都是空飲料瓶和碎紙屑,黎酒翻了個底朝天的垃圾桶也大多都是這些,一時間委屈又難受的情緒直往眼裡湧。

“誒你先別哭,什麼貴重物品,能補辦的趕緊去補辦……”

黎酒搖搖頭,壓著哭腔說了句謝謝就小跑著走了。

最近的淚眼有點低。

她明明,一直都不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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