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暑假以來最涼快的一天了，天陰沉著，據說山西那邊下了雪，吹來的風涼絲絲的，好像剛入春的感覺。 吃罷午飯想到外邊轉轉。
出了校門往西走便是河灘公路了，站在公路旁的石堰上，往西南望去，便可以看到屹立在叢山峻嶺中的那座有名的望夫樓。不想在公路上走，因為公路上時不時的會駛過一輛汽車來，蕩起一路塵灰，夾雜著汽車的尾氣，讓人難受。到興華村娛樂場時，從公路的一個豁口處走向河灘。多年沒有發洪水了，河灘邊的樹木花草，得以茁壯生長，人們在公路邊的河灘上開出了一片片菜地，菜地裡的茄子、黃瓜、西紅柿、豆角等結滿了果實。紅、黃、綠、紫各種顏色相映襯，顯得生機勃勃，很是喜人。菜地邊有一條小路，是菜地的主人們進出菜地來去的路，路不寬，卻很幽靜，黃瓜與豆角的藤蔓足以擋住公路上蕩起的灰塵，隔著籬笆，影影綽綽的可以看到公路上來去的行人和娛樂場上玩耍的孩子們。順著這條小路再轉向西，穿過河灘，然後向通往西坡村的水泥路走去。由於暑假以來天氣炎熱，好久沒到過位於西坡村范家窪的那個生態園了，也不知道那裡的各種果樹長勢咋樣，想去看看有沒有成熟的果子。
一道青山橫在眼前，山樑的背後就是生態園了，遠遠望去 ，盤山公路劈開了青翠的林木，從山腳下斜向山頂，山頂上那一片銀白色，是太陽能發電組板。西坡村頭有一道山溝叫姚溝，那條溝很深，溝裡面有各種品質的石頭，是那些奇石愛好者們經常光顧的地方，由於千百年的流水沖刷，硬是將溝底的岩石，衝出了一條很深的壕溝，使得溝兩岸的石壁如斧劈刀削一樣，形成了一處獨特的自然景觀，石壁蜿蜒流轉，高低參差，人們經常在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上拍照，合影。溝口處有一座小石橋，小石橋上有幾個人在聊天，那個地方無論天再熱，總有一股涼風從山溝裡吹出來，就像一處天然空調。每到下午，小石橋兩邊的石欄上總是坐滿了人，有的人手裡還端著飯碗，他們在那兒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享受著從山溝裡吹出來的那股空調般的涼風。小石橋前的那棵大皂角樹依然枝葉繁茂，樹冠遮掩著兩三個人都合抱不住的樹幹。雖不知道它的樹齡到底有多少，但在我的印象中它也算是興華地區最神奇的古樹之一了。
興華村中間的那棵千年古槐，在十多年前已經過世了，它太老了，雖然樹幹粗的五六個人都合抱不住，但是樹中間已經空朽，只靠一圈樹皮支撐著上面幾根枝幹，稀疏的枝葉，就像幾根飄零的鬍鬚。終於在一個風雨的夜晚轟然倒下，不過人們都說那棵古槐樹是有靈性的，因為它伸出的巨枝下就是民房，在它倒下的那一刻居然沒有損傷到民房上的一片瓦，而是很理智的倒在了樹下的一片空地上。西南村的那棵古槐依然存在，它沒有興華街的那顆已逝的古槐粗大， 但樹齡也有了兩千多年了，近年來為了保護古樹，文物部門在樹上掛了個牌子，上面寫上了樹的種類，年齡，以及編號等。從外表看它已經到了風燭殘年，高大的樹幹中間已有了很大的空洞，上面的樹枝大多已經乾枯，樹冠顯得殘缺凌亂，每逢在樹下經過時，有一種陰森的感覺，總害怕上面的枯樹枝會突然掉下來砸到頭上，不過擔心是多餘的，多少年來從沒有聽說有人被砸傷過。有時在樹下經過時，會看到樹幹上被掛上了許多彩色的綢條，至於那是做啥用的，一直也沒去問究。在西南村中間還有一棵大槐樹，其形怪異，虯枝若青龍探爪，直指長空，不過這棵樹隱身於民房中間，平時很難看到它的全貌。最霸氣的古樹應該屬袁窪村，雙樣坡頂的那棵劉秀柏了。相傳西漢末年，王莽篡權，劉秀起兵討伐，兵敗，被王莽追殺至洛河南岸的雙樣坡，眼看前後無路可走，忽見坡頂一棵大柏樹，枝葉茂密，其形若傘，隨上樹，藏於枝杈間，躲過王莽兵士視線，因此得救，後劉秀成為東漢開國皇帝，這棵大柏樹也就被後人起名為劉秀柏。數千年來，劉秀柏一直被當地人稱為風水樹，倍受保護，但是由於風化，水土流失，山頂變矮了，樹根大都裸露在外，隨後大樹便匍匐在地，旁枝也相繼枯死，被人們砍掉當柴燒，好在當地人又用一根木樁支撐起了樹幹，使它不至於完全倒下。如今的劉秀柏雖然身上傷痕累累，斧印重重，但仍然像一頭霸王龍一樣，雄踞山頭，頂部僅存的那棵樹枝，依然蒼翠茂盛，旗幟般矗立在山頂，顯示出頑強的生命力。劉秀柏的名氣很大，在百度上都能查到的，可見它不僅已經成為一棵國家級古樹，也是洛寧的一處名勝，遠近的遊客們經常到那兒去觀光、拍照，欣賞洛寧的文化古蹟。現在洛寧縣文物部門在樹的四周建起了圍欄，並立了一面石碑，介紹了古樹的歷史和現狀，使這棵千年古樹得到了更好的保護。我每年也都要到那兒去幾次，站在山頂上觀望洛河兩岸的林木村莊，洛寧縣城的璀璨景象，俯視林木簇擁中的龍頭山古廟，以及高速公路劉營處的那座雄偉的公路橋。再往上看，禹門河水庫、黃河水電站，還有故縣西子湖以下的幾個小水庫，在洛河水的串聯下，像一串明珠，閃閃發亮。然後再環顧四周一望無際的茫茫群山，會有一種博大雄渾，蒼茫壯麗，開闊豪放，心曠神怡之感。不同時期，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到這兒來都會產生不同的感想。我曾經在那棵古樹附近的山石上，看到了遊客們留下了幾首小詩，不妨寫下來以供鑑賞：
（一）
風燭殘年臥雲崗，滿懷欣喜無憂傷，只因沾了帝王氣，落的遊人日夜忙。
（二）
峰為骨兮云為裳， 獨樹一幟話滄桑，千年日月擦肩過，不知劉君在何方。
（三）
山川得毓秀，風華務正強。遙望關山月，鵬程萬里長。
（四）
劉帝一去不回頭，千里山川空悠悠。寂寞峰嶺強作秀，倒數歲月幾日留。
（五）
悠悠洛水飄玉帶，茫茫群山添異彩。春至花開山水綠，冬來雪舞天地白。草木自有枯榮日，人生豈無起落唉。東風橫掃秋葉黃，白雲一片寄情懷。
（六）
你是否真的掩蔽過劉秀？矇蔽過王莽?無從考察。但你的精神在人們的心裡，已矗立了幾千年。
（七）
一位歷史的老人在孤獨的山嶺上喘息著，腰彎了，背駝了，信念不倒。一根木樁支撐著一個，不屈的靈魂。
眼前的這棵大皂角樹的神奇之處就在於，它不但樹幹粗壯，而且枝繁葉茂，鬱鬱蔥蔥，讓人難以確定它的實際樹齡，就像一個人，雖然年紀很大了，但是頭髮烏黑，牙齒健全，身體健康，難以看出他的老相來，它是古樹中的“老小孩”。
順著盤山公路往山上走，只見幾年前在公路兩旁栽種的法國梧桐和柏樹都已經成活，一派碧綠景象。柏樹上結滿了一簇簇灰綠色的果實，很顯眼，於是便拿出手機拍了下來。遺憾的是，這幾年由於雨水沖刷，在這條未硬化的盤山公路上留下了一道道壕溝，風化土也從山崖上落下來，堆積在路旁，失去了往日的整潔美觀。
站在山頂往西望去，只見將軍寨橫空出世，山坡上那茫茫的柏樹林披上了一層薄霧，使那座雄偉的山寨更增加了幾分神秘感。 柏樹林的下方，便是人們所說的生態園了，這個地方三面都是懸崖峭壁，背靠將軍寨，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近百畝土地，由於地處偏遠，難以得到合理利用。後來有一位離職的民辦教師，承包了這片土地，並在這裡栽種了許多果樹，果樹長大了，一年四季花果不斷，景色如畫。那裡雖然很閉塞，卻很安全，任何動物和人，不經允許，是很難到那兒去的。據說在一個果子成熟的季節，有人到那兒去偷蘋果，離開時從懸崖上摔了下去，造成了終生殘廢，從此再也沒有人到那兒去惹麻煩了。但是道路閉塞也給主人造成了諸多不便，果子成熟了卻運不出去，只好在懸崖上方的木樁上拴上一根粗鐵絲，再連接到懸崖下的木樁上，就像索道一樣把果籃子從上方滑下來。然後，人順著懸崖上鑿出的一條小路和用樹樁做成的木梯下來，挑著水果到集市上去賣。田園花草，竹木山水，空氣清新，果樹飄香，幽靜清雅，這裡的確是一個人間仙境，世外桃源。後來有人到這兒來觀光，拍了些照片發到了網上，於是“世外桃源”便名聲大振，遠近的遊客慕名而來，主人拿出各種水果招待這些遠方客人，賓主相敘，其樂融融。再後來“世外桃源”的經歷感動了“上帝”，縣政府派人到這兒做了實地考察，把“世外桃源”改名為“興華生態園”，並籌資在這兒開闢了一條盤山公路，把華嚴寺——蔣軍寨——生態園連接在一起，並號召當地村民，在這些山坡上，廣種果木，連翹等，使這個世外桃源變成了一座花果山。又在山頂安裝了太陽能發電設備，成為支援山區建設的又一新能源。
山坡上的核桃樹已經掛果，那一片片的核桃樹林，在展示這座花果山的又一個輝煌。這條盤山公路在山頂繞了個圈再向北坡走向通往華嚴寺的那道山溝。順著公路走下，便可看到世外桃源的“索道”原址，現在索道沒有了，代替它的是通往果園去的一條寬闊的道路，大小車輛都可以通行，出口處有一面大門，保證了果園的安全，仰望著果園裡蘋果樹上的累累果實，卻不能越雷池半步，心裡頓生一種望梅止渴的感覺。站在這兒可以看到對面半山崖處有一個山洞，可能是古人曾經居住過的窯洞，那窯洞不知始於何年何代，現在看著已不像窯洞了，而是暴露于山崖上的一個大窟窿。我曾經順著山崖爬上去過，在入口處可以看到裡面有很多裂縫，挺危險的，我沒敢到裡面去，只在洞口處看到裡面殘破的四壁和地面上的鳥糞。公路在左邊的半山腰處向前蜿蜒伸展，右邊的山坡上是雜木林和洋槐樹林，高高矮矮的樹木茂密葳蕤，抬頭望去，一片茫茫林海。山溝裡栽種著一排沙蘭楊，樹幹筆直挺拔，枝葉繁茂，溝底的溪水邊只見蒹葭蔥綠，香蒲赤褐，鳥鳴啾啾，白鷺翔落。左邊的山坡上栽種著梅子樹和桃樹，梅子金黃，桃子鮮紅，果香撲鼻而來。向上看，有一條路可通往左邊的山頂，那正是通往太陽能發電站的路，順著這條路上到了山頂，看到一根電杆高高地矗立著，電杆下是一片銀白色的太陽能發電組板，由於設施還不健全，有專人在這裡看護著這些設備。走了半天路終於見到了一個人，感到很興奮，那個看護人是西坡村的村民，五十多歲的年紀，很健談，他給我講了太陽能發電站的組建過程，以及這道山溝的情況，他說這道溝叫寺溝，因溝口的華嚴寺而得名，前幾年還有人在這兒居住，後來他們都搬到下面的村子裡了，這裡現在除了“世外桃園”的主人以外，再沒有其他人了，他白天在這兒看護，晚上就回家了。我看了看他臨時居住的地方，那是用樹枝搭起的窩棚，很簡陋，不過被山風吹著倒也很涼快。
站在山頂向東望去，整個興華盆地的全貌就像一幅美麗的水彩畫展現在眼前。東西兩嶺環抱著這個山間盆地，形成了南寬北窄的一個葫蘆形，所以這個山間盆地從前被叫做葫蘆峪，之後為紀念在解放戰爭時期，犧牲在這裡的烈士張興華同志才把它改名為興華峪。從全寶山前的麥張溝和瓦廟溝流出的兩條河水分別叫東河和西河，這兩條河在興華村和西南村的兩側流過，再在新莊村西南角的兩座公路橋下交匯後，緩緩流入北邊的峽谷之中。環繞在興華，西南村四周的窯子頭，新莊，西坡，溝口，溝門四個村子，形成了東西兩嶺山腳下的兩道風景線，樹木掩映著村莊，村子前的小河邊是一片片農田，河水清澈，田園裡莊稼茁壯，果樹繁茂。西河東岸那一百多畝的大竹園——南大園，遠遠望去好似一片綠海，西南村和興華老街那一座座淺灰色的民房，顯示出古村落的風貌。一條公路從新莊橋頭直達瓦廟溝，公路上車來人往，公路兩旁的風景樹與高低錯落的樓房交相輝映。新農村那一排排新建的樓房，在一片白楊樹林的掩映中格外耀眼。近看，眼下西河西岸的數百畝竹林，茂密青翠，風吹竹林，碧波盪漾，與東岸的南大園遙相呼應。位於西坡村西北角的華嚴寺，紅色的琉璃瓦大殿，在一棵棵大柏樹的映襯下，隱約可見，偶爾傳來陣陣悠悠的鐘聲和誦經的聲音，這不由使人想到當年由於僧人孫洪作亂，岳飛率軍火燒葫蘆峪，剿滅孫洪和尚的故事來。看到這些景象，我又在想，如果我們站在洛河的禹門河口處，望著從叢山峻嶺中流出的那條興華河水，誰又能想到，順著那條彎彎曲曲的小河，在經過十多公里的峽谷密林之後，還會出現眼前這麼一個寬闊美麗的地方。
從寺溝裡走出來繞過華嚴寺再踏上西河上的那座公路橋，仰望著南方高聳如雲的伏牛山主峰——全寶山，我在回想著興華鎮的名勝景點，倉頡造字臺，劉秀柏，望夫樓，華嚴寺，蔣軍寨，生態園，等等。這個山間小鎮到底隱藏著多少令人神往的秘密呢？何止生態園，其實興華這個山區鄉鎮本身就是一個世外桃源。難怪有人到過興華後發出瞭如此的感嘆：
倉頡造字尋佳地，劉秀避難找良崗。孫洪迷戀華嚴寺，蔣軍寨前藏仙莊。曲徑通幽竹木翠，繁花爭豔百草香。陶令若知有此地，何故涉水求異鄉。
又回到興華村娛樂場邊的時候，遇見了我的一位高中老師的夫人，那位老師也是我的同事，他辛辛苦苦的幹了一輩子教師，在將要退休時卻患上了老年痴呆症，退休後不久就去世了，師孃現在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還算硬朗，不過比起幾年前那一次見面顯得憔悴了不少。三十多年過去了，以前我的老師們大都已不在了，自己也從一個青年步入了老年，時間過得好快啊！我突然想起前面提到的那幾棵古樹來，每一棵古樹都曾經有過一段滄桑的歷程，，每一棵古樹都在講述著一個古老的故事，就像人一樣，或聲名顯赫，或平平淡淡，最終都要化為歷史的塵埃。人的生命與古樹相比是何等的短暫，這世界雖然美麗，但屬於我們的時日是那麼有限。難道人也像樹一樣麻木的活著，然後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嗎？我又突然想起有一句話說的好：“老牛自知夕陽晚，不用揚鞭自奮蹄。“眼看自己也到了退休年齡，這句話彷彿在提示我，怎樣度過未來的生活。雙樣坡頂的那棵劉秀柏，又彷彿在昭示著一個生命的典範。
作者簡介：高天武，筆名：飛天，洛寧縣興華鎮中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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