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王家衛,不用翻譯

爱王家卫,不用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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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生活書店2018年的第141篇推送

我看電影,並選擇與電影同行。時空交錯的奇妙感受,是獨立於電影本體以外的生命。電影以它自己的方式,在一座城市、一條街道、一個人身上,紮根、生長、開花、結果。

——木衛二

2016年春,《獨立日:用電影延長三倍生命》上市,木衛二也開始了自己新的寫作計劃,一張中國地圖,23個“電影的故鄉”,用腳步代替紙筆,丈量電影的寬度和厚度。

他從出生地福建永春出發,尋找在潮汕消失的《似水流年》;求學至杭州,開始被鬼故事與DVD啟蒙的電影生命;流浪於北方、南方,發現每個城市的電影情緣;乘坐貴州凱里的綠皮火車,體味《路邊野餐》的神秘意境;借影展去萬瑪才旦的青海、賈樟柯的平遙、王家衛的香港;漫步於臺灣,在牯嶺街回憶那個擁有楊德昌和侯孝賢的黃金時代……

你會看見故鄉、時代、生命、電影與人心,這是木衛二的旅程,也是每個人的一場大夢。

走過萬里,將這本《浪跡》獻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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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木衛二

2012年,北京舉辦了第一屆香港主題影展。後來幾個國慶長假,我都泡在影院,重溫港片。看了《父子情》和《星星月亮太陽》這樣的名片,也有《秋月》和《忠烈圖》這種相對冷僻的電影。

愛香港電影的人很多,滿座的場次卻很少。準確講,過半場次,都是空蕩蕩的。原因有很多,排片、場地和策劃。

歸根到底,是因為看香港電影,不再是一件時髦的事情。看一部香港電影的心理價值,遠不如去資料館刷一部名片。約會姑娘看港產老片,掉面子。

如今,影展擴散到了濟南、重慶、天津、成都、瀋陽、大連、昆明等十六個城市。香港電影以這樣的方式,給當年的觀眾,在電影院大銀幕上進行一次反芻。又可能,它從沒有時髦過,只因為那個年代,我們缺乏精神食糧,如飢似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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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香港主題影展

香港電影文化工作者黃愛玲說過這麼一段話:

我們習慣了銷金窟裡的舒適溫暖,大概很難明白有時候匱乏也可以是豐盛的。我們放假就往商場裡擠,在熙來攘往的人潮裡尋覓安全感。在資訊發達的年代,我們以為知識文化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需要的時候寄存在電腦裡,需要的時候就按按鍵盤call(找)出來,真是要多方便有多方便,腦袋嘛,自然可以暫擱一旁,空空洞洞的有房出租。我們有貯藏知識的貨櫃箱,卻沒有知識。我們以為看過VCD版本的《迷魂記》,便不需要入電影院看大銀幕的《迷魂記》。量不可以少,質卻無所謂……

有太多人,看不到一部電影的附加屬性。那不是9.9元團購的一張電影票,不是不文明也犯法的手機拍銀幕。祖輩留下的舊物傢什,不是用來廉價賤賣的。要知道,人類收穫的糧食水果,除了就地腐爛,除了果腹嚐鮮,還可以用來釀酒,讓人類一醉就是千年。

很難用確切的詞語去解釋,電影是什麼,香港電影又意味著什麼。有一件事,我倒是確信的:我們觀看了電影,電影抓住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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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春光乍洩》劇照

2013年1月24日,在香港的電影院,又泡了整十個小時。散場近午夜,正打算走回深水埗,突然想起,大南街離得不遠。《一代宗師》裡,葉問和宮二先後流落到香港,在大南茶室有一番道別談話。客居他鄉之人,回溯民國武林故事。宮二的欲語淚先流,無限動人。

我知道電影是在廣東開平取的景,葉問教拳的港九飯店已不存在。今時今日的大南街,恐怕跟電影無甚關聯。興起的念頭像團火,燒得我心慌慌,好像不去看一眼,我就無法獲取王家衛這部作品的密鑰。

從地鐵太子站出來,不費多少氣力,便轉到了大南街上。第一眼看上去,招牌林立,跟油、尖、旺其他街道,沒啥兩樣。電影裡,看著街邊層層疊疊的武館招牌,宮二感慨地說:這不就是武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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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一代宗師》劇照

如今,街燈依然昏黃,架在街道兩邊的漢字招牌仍舊誇張,如有一支神筆,舞動在夜空中,揮灑著紅漆濃墨,左右上下開弓,寫到不眠不休。只不過,影片裡的武館早已不復存在,如今全是五金店和布料鋪。

這電影,原來是孤獨痴纏、又不願醒來的一場大煙夢。我也跟著著了迷,失了魂。

王家衛有一點好,他的絕大多數電影,都在講同一主題,比如愛情,比如時間。像《東邪西毒》照搬了金庸的人物設定,結果講的是痴男怨女,與小說基本失聯。

《一代宗師》最終留下的,是那扇門開關的時間。它被當作人物傳記片,當作動作武俠片。那扇門打開之際,王家衛隱晦又正式地給電影定了性:它是一部愛情片啊。儘管電影裡,葉問和宮二除了還個釦子打個架以外,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以往的王家衛,是熾熱、潮溼;如今是剋制,是冰冷,是大雪紛飛,是流落香港,是中年人的無法重來難以忘懷。世不可避,如魚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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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一代宗師》劇照

《迷失東京》的臺灣譯名叫《愛情,不用翻譯》。聽上去就很王家衛。網上流傳著一個已經發黴的段子,說王家衛問,如何翻譯“I love you”?演員答:“我愛你唄。”然後王家衛說應該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坐過摩托車了,也很久未試過這麼接近一個人了。雖然我知道這條路不是很遠,我知道不久我就會下車,可是,這一分鐘,我覺得好暖。”

這無疑是個網友編的段子,就像侯孝賢被杜撰出來“不知道哪天要上床”的現世愛情觀(《最好的時光》)。因為這段話,是《墮落天使》的結尾臺詞,網友借它來調侃王家衛鮮明的個人化風格,其中也包含著喜愛。

被要求用一樣水果或食物來翻譯自己電影時,王家衛這麼形容過:《重慶森林》是一杯可樂,《花樣年華》是一杯茶,《2046》是黑咖啡。我自作主張地延伸,那《東邪西毒》當然是一罈酒,《墮落天使》是一支菸,《一代宗師》是一枚釦子,《春光乍洩》是一曲探戈,《阿飛正傳》是一趟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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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重慶森林》劇照

很多人知道王家衛有拖延症,卻不知道他還有深藏不露的幽默感。譬如隔了許多年,再看二十天拍完的《重慶森林》,以前覺得深沉玩味,現在一聽金城武和梁朝偉的獨白,就會笑到不行。然後也得承認,同時期的劉鎮偉和周星馳們,實在福氣不淺。

這部電影討論了“過期”,拋出“去哪兒”的問題,本質上與《春光乍洩》是一致的。只是後者出現的時間點更加特殊一些。字母G,即Ground Floor的簡寫,香港稱為“地下”,即內地慣用的“一樓”。與其他王家衛作品相比,《春光乍洩》屬於地下之下。特寫的護照,倒置的城市,片中再沒有任何關於香港的場景。

我對王家衛的好奇心,侷限於大南街、油麻地果欄、中環半山自動電梯。對夜色中,迷宮般的重慶大廈,我卻從沒有過一次想走進去看看的想法。與街對面的iSQUARE(國際廣場)相比,重慶大廈散發著危險、混亂和油汙。如此直截的判斷,來自面孔有別的南亞族群,也來自沒有了九龍城寨的香港電影。

香港早過了起高樓的年代,特色不在新,而在於新與舊的並存。王家衛有戀物癖,尤其迷戀舊事物。旗袍、老上海、爵士樂、香港的60年代。他電影裡的香港,基本上是破敗的,從服裝美術到臺詞音樂,力求透出歲月的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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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花樣年華》劇照

從《阿飛正傳》的馬尼拉火車站到《東邪西毒》的沙漠,從《春光乍洩》的伊瓜蘇瀑布到《花樣年華》的吳哥窟,王家衛電影風景的極致,是洪荒之後的廢墟。

人明明在馬路對面,卻要“穿越九千公里獻給你”。不要覺得大費周章,這是浪漫。我不想浪漫,從大南街一路往北,回了深水埗。

深水埗是香港最老的幾個街區之一。屋頂的天線,也是風景。密密麻麻,好像從冰冷的灰土上,刨出來大片的魚群之骨。我總懷疑,應該沒人會用天線來看電視了,可你瞧瞧,它們就一直在那兒。

天線接收著香港的過去,就像每家每戶門口的小神龕,招引著神州的神明。人們每天見一見,飲杯茶,食個包。微小之處,不用精緻,香港就留住了世俗生活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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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深水埗

出演《春光乍洩》之前,梁朝偉說,自己最滿意的表演,是在王家衛《阿飛正傳》結尾時的那一個鏡頭——另一個阿飛整裝待發。他在直不起身的陋室裡,照鏡梳頭,把撲克牌、紙鈔、銀仔、鑰匙、香菸、打火機、手帕,一一裝進了口袋。

差點忘了,還有一開始那把指甲刀。

回到《文雀》開頭,任達華也是穿針引線縫釦子,出發下樓放飛鳥。原來兩部完全不同的電影,名字都叫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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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阿飛正傳》劇照

本文摘自獨立日,在場watching系列新書

《浪跡:電影與旅行》

木衛二 著

三聯生活書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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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80768-262-2 定價:49.00元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生活書店出版有限公司

實物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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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跡:電影與旅行》簽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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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預告

爱王家卫,不用翻译

今晚21點獨立影評人木衛二做客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文藝之聲頻道《品味書香》,分享新書《浪跡:電影與旅行》,這是他的突破之作。

歷時兩年,一張中國地圖,23個“電影的故鄉”,用腳步代替紙筆,丈量電影的寬度和厚度。這是木衛二的中國電影朝聖之旅,也是每個人的一場大夢。

收聽地址:https://www.qingting.fm/radios/395

鎖定頻道

聆聽木衛二和他的中國電影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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