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魘
作者 | 張崇利
婆婆不到四更天，卻已默默坐床沿。
醒來燈也不敢亮，摸摸索索把衣穿。
上衣袖子剛找到，胳膊疼痛難伸展。
褲子不知反和正，蹬進兩腿不舒坦。
襪子一隻沒找到，光著腳丫把鞋穿。
喉嚨憋著一口痰，氣也不敢大聲喘。
唯恐弄出動靜來，惹得媳婦把她嫌。
唯恐開燈有亮光，惹得媳婦罵混蛋。
順著牆壁摸著走，悄悄來到衛生間。
大小便也緊收縮，聲音大了不算完。
倒點涼水溼毛巾，擰擰再擦手和臉。
兜裡摸出小木梳，斑白頭髮攏後邊。
這些事兒全辦完，輕手輕腳回房間。
再次靜靜坐下來，等待媳婦李鳳仙。
叫幹什麼幹什麼，全憑媳婦來指點。
倘若一點做不好，那就自己找難看。
想起昨天件件事，猶如噩夢在臉前。
抬起手來摸耳朵，至今麻脹腫痛酸。
小時耳朵曾長瘡，長大聽力有缺陷。
和她說話聲須大，小聲她就聽不見。
昨天兒媳背後叫，沒把她的眼色觀。
由此也就沒搭腔，兒媳立即不算完。
上來就去揪耳朵，問她為啥沒聽見。
分明故意來作對，裝聾不聽她使喚。
婆婆疼得咧著嘴，接二連三直道歉。
她叫婆婆去拖地，牆角旮旯拖個遍。
完了又去細檢查，地板擦得耀人眼。
突然發現一紙屑，丟在沙發腿後面。
立即叫過婆婆來，讓她趴下用手撿。
婆婆一下夠不著，大聲呵斥罵連天。
一腳跺到胳膊上，婆婆胳膊險些斷。
無可奈何站起來，紙屑扔進垃圾籃。
細問媳婦吃什麼，洗洗手兒去做飯。
正當正當小凳子，抹抹桌子拾掇碗。
小米飯兒舀進碗，外加兩個煮雞蛋。
媳婦端碗咋咋嘴，又嫌綠豆還不爛。
絮絮叨叨罵不停，婆婆氣得沒吃飯。
現在摸摸胳膊肘，伸蜷還覺不靈便。
一下倒在小床上，哼喲一聲把氣嘆。
這苦日子何時了，不如老家享清閒。
昨天之事想一想，不知今天怎熬煎。
忽然一聲門外響，叫娘之聲脆又甜。
婆婆不知怎麼好，規規矩矩床前站。
媳婦叫我做什麼，怎麼吩咐怎麼幹。
雖然有時做不好，不耍滑來不偷懶。
媳婦又叫一聲娘，滿臉通紅堆笑臉。
今後不用你幹活，就在家裡享清閒。
下班我把飯來做，飯後我再去洗碗。
家裡地板我去拖，別再累你腰腿痠。
您老受累半輩子，缺吃少穿受艱難。
現在經濟翻了身，生活過得比蜜甜。
以前我是不懂事，讓您吃苦淚不幹。
今後我若再這樣，神鬼也會不饒俺。
婆婆聽完一席話，心中不知所以然。
媳婦不要這麼說，再說我也無法言。
針線飯食做不好，來到城裡不習慣。
俺若哪兒做不對，打開窗子明著談。
媳婦也沒多去說，拖完地板又做飯。
飯後洗洗碗和筷，忙著上班去趕點。
婆婆不知啥原因，媳婦如此大改變。
到底都是婦人家，沒過幾天都知言。
婆婆細細一揣摩，解開心中一謎團。
原來就在前幾日，鳳仙心灰意也懶。
姐姐比她大兩歲，去世已經整三年。
眼看忌日就來到，鳳仙對姐更思念。
看著婆婆就生氣，大聲喝罵還用拳。
晚上下班睡了覺，半睡之時招夢魘。
感到渾身在發抖，呼吸陣陣有困難。
手腳怎麼動不了，口也燥來舌也幹。
恍恍惚惚看到姐，披頭散髮在陰間。
荒野一片有建築，不高不矮方又圓。
接著一陣冷森森，彷彿進了冥王殿。
四周廊坊一座座，有一通道四寸寬。
所有男女鬼和魂，爭先返回到陽間。
若是行好也行善，出入從容不為難。
若是作惡不孝順，燒紅鉤刀將她絆。
銅管刺穿她喉嚨，沸油鍋裡受熬煎。
鐵鏈捆綁手和腳，開膛破肚把心剜。
橋下洪水滾滾流，對岸岩石有字撰。
上面大字很清楚，句句還能記心間。
為人容易做人難，再要為人恐更難。
要生福地無難處，行善積德卻不難。
看到姐姐在受苦，痛苦萬分無救援。
姐姐看到妹妹來，沙啞喉嚨聲聲喊。
在世用心多行孝，若不到時後悔晚。
有錯現在就要改，到時抵消或減免。
鳳仙高喊一聲姐，激靈一下睜開眼。
兩手放在胸口上，姐的叫聲在耳邊。
想想剛才做的夢，歷歷情景在眼前。
看到姐的慘白相，心有餘悸蒙蓋臉。
直到天明沒睡著，心潮起伏波浪翻。
想想自己做的事，不由脊背出涼汗。
公公因病去世早，婆婆一人支撐天。
照顧兒子費心血，供應兒子把書念。
兒子大學畢了業，現又考上公務員。
賣掉家中的一切，購置樓房把家安。
婆婆來到大城市，盡心盡力把家管。
自從把我娶進門，日子過得不舒坦。
總覺婆婆是累贅，橫挑鼻子豎挑眼。
瞞著丈夫打罵她，婆婆有口不訴冤。
可我還是不罷休，拳腳相加把她攆。
如此這般做下去，婆婆早晚怨恨俺。
到時丈夫知底細，定會和我不算完。
有朝一日陰間去，如同姐姐受摧殘。
不如現在就改好，知道迷途就要返。
能說不如能行好，免遭前後苦和難。
鳳仙從此下決心，改正過錯去行善。
盡心盡力照顧娘，親朋好友心相連。
安安穩穩過日子，婆婆臉上綻笑顏。
重複一句古人語，百善之事孝為先。
這真是；
一個夢魘改變人，知情明理是關鍵。
親在當孝要知孝，親歿去孝孝難全。
為人能把父母孝，這孝能使子孫賢。
父母面前多行孝，能消災來能避難。
孝順二字能做到，就是睡覺也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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