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來一碗沙蔥餃子

俗諺雲:天涼好個秋。

今年的秋天,對沙鄉而言,喜憂參半,半是歡喜半是憂,一場蜜瓜節,湖區的蜜瓜成了香悖悖,著實讓慘淡了幾年的瓜農們嚐到了久違的甜蜜滋味,喜上了眉梢,也讓苦彎了腰的瓜農們,或多或少,看到了絲縷希翼淡淡的署光。


中秋,來一碗沙蔥餃子


一場秋雨一場涼,白露剛過,連綿的秋雨敲打著窗戶的聲音,便不絕於耳,陰雨綿綿,老天爺變了臉,壩區的農人們臉上掠過淡淡的愁雲,眼看著豐收在望的葵花,茴香,浸泡在雨中,變了顏色,黴了頭,一年的希望化為了泡影,成了遙不可及的海市蜃樓。一年望的一年富,年年穿的衩衩褲,如魔咒,籠罩在頭頂,一邊詛咒著老天爺的不長眼睛,春日盼雨無門,夏日驕陽無雲,偏偏在莊稼二麥成熟的光景,一場接一場的連陰雨,澆滅了農人們僅存的希望火花,堆在場口的大堆葵花和茴香,按鄉間的說法,成了羞嫁不出的禿頂丫頭,商販們左挑右選,橫挑鼻子豎挑眼,將價壓得讓人慾哭無淚,古銅色農人的臉,如上吊般的拉得如連陰的天空,心灰暗得啞巴見了娘,有苦說不出,兒子的學費,姑娘的書錢,成了水中月,鏡中花的事情。可日子得過,生活還得繼續,幾場秋雨,沙鄉顯得分外蔥鬱,不毛之地的沙窩中,漸顯出雨後的景緻。針點般的植物如胡麻鹽般的鋪滿了沙漠的溝溝坎坎,旯旮角落,秋涼了,一年的醃菜季又轉瞬而至,生產隊開完會後,去西山歘沙蔥成了老少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嘴饞的陶四爺,嚷嚷著,媽媽的,有錢沒錢,照樣過年,莊稼不成年年種,歘來沙蔥,來一頓可口的沙蔥餃子,先飽了口福,才是正事,就是死了,也能落個飽死鬼,眾人跟著起了哄,說陶四爺雨打黃梅頭,都倒黴透頂了,還象懷了娃似的,香那一口沙蔥餃子,調侃歸調侃,陶四爺的提議,對鄉親們來說,也是戳中了主題,農閒在即,何家姑娘嫁到鄭家,正合適(鄭何氏)。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約定了出發的時間。

西山不遠,三十多里地光景,秋日的早晨,有些微亮,通住西山的路有些逶迤起伏,鋪了幾年的石頭路面,如搓衣板似的有一種飄浮在水上的感受,坑坑凹凹,雨過天晴後,路兩邊沉積的雨水,大棵的梭梭,滋潤在雨水的中間,渾身散發著翠綠欲滴的露珠,遠處,古老的三角城遺,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分外顯眼和偉岸,陶四爺在車上滔滔不絕的講起了關於三角城的傳說和典故,說的有鼻子有眼,說三角城是唐代李晉王所建。李晉王在當年曾顯赫一時,諾大的城池也曾花柳繁華地,富貴入夢鄉,只因耳根子太軟,聽了婆姨的枕邊語,被沙陀國皇上搬了救兵後,婆姨怕李晉王反悔,燒了城池,斷了晉王的後路,就成了現在的一片瓦礫,將一個富庶的城池,生生的變成孤零零的一座墳冢,陶四爺說著,杞人憂天,哀嘆連聲,不著邊際地罵著晉王敗家的娘們,讓夲來是城市中人的我們,活成了下三檻,種莊稼的農人,大家都言不由衷的笑破了天,說四爺得了想錢瘋,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沒有莫強求。半升米的雞娃命,走遍天下難滿升。

車過孫家井,視野開闊了起來,一眼望不到頭的綠,梳理得毯子般的顯得厚重,撲入眼簾是滿滿的浪般狀逶迤的綠,壓抑已久的鄉親們,被秋天的沙漠景緻感染得有了莫名的閒情逸致,不諢不素的玩笑此起彼伏。望著星星點點蓄滿水份的沙蔥,心情有些釋然,忽然間有了說不清楚的輕鬆。如船搖擺的車,呼哧著喘著牛般粗重的氣息,掙脫了僵繩般的上了空蕩蕩的柏油路,如箭向南急馳,不到半刻鐘光景,便到達了沙蔥的福地,車穩穩地停在了沙漠之中,猴急的陶四爺,一下車,便將一撮肥胖的沙蔥,扯了下來,塞在口中,辛辣的沙蔥,刺激了味蕾的神經,四爺直呼後悔連聲,說路過仲家饅頭店,競懵著了,沒能裝上個熱呼呼的饅頭。


中秋,來一碗沙蔥餃子


今年的沙蔥,格外喜人,名不見經轉的馬營,極目遠眺,成了綠色的海洋,暗綠湧動,一眼望不到邊的肥碩沙蔥,如後院中栽下的韭菜,幾場雨過後,顯出一種嬌滴滴的濃稠,陶四爺又詼諧的開始了遊說,說西山的沙蔥,才是人間最稀有的珍品,北山的沙蔥粗壯,卻少了西山沙蔥別樣的味道,城裡人錢雖多,也只有吃大棚裡的沙蔥,味同嚼蠟,還自娛自樂,天然佳餚,沙鄉美味,和正宗的西山沙蔥比,就差了十萬八千里的路途。不在同一個檔次。農人有農人的樂趣,醃上一大缸鹹辣適中的沙蔥,沒錢就碾上些珍子(家鄉的一種特產),珍子擀麵,就著沙蔥,日子也照樣逍遙,滋潤。眾人笑曰,四爺木求事的話了,農村前景這麼誘人,你還拚了老命將娃子,丫頭,借帳壘帳,也要供入城中,將自已多半輩子辛苦積攢的血汗錢抖空送到了城裡,貢獻給如日中天的樓市,為房地產公司的興衰,甘當了馬前卒,四爺憨憨地,幽幽地說,大勢所趨,天下大勢,趕在了燒錢的時代,不買房子,難抱孫子,孰料,到頭來把自已弄成了比孫子還可憐的孤家寡人。娃娃們能吃城裡的黑麵,不吃鄉里的細面,倒把老子弄的顛三動四,一夜富有,回到解放前。這不,兒子前幾天還在視頻中說起西山的沙蔥,說沙蔥餃子的餘香,至今還殘留在腦中,成了一說就流口水的事情,中秋節要回老家,己賣好了孝順二老的月餅,並不知恬恥問著今年是否歘來沙蔥,能否趕在中秋,再來一頓兒時的美味,媽媽的,我就成了三孫子,八腳驢了,皇上的聖旨,把我孝順進了西山馬營,眾人鬨笑著,有其兒必有其父,還不是遺傳你嘴饞的強大基因。陶四爺晃動著高大的身軀,滿頭銀絲在蔥綠的映襯下,醒目耀眼,訕訕地笑了。嘟囔著,也是。

歘來了沙蔥,老伴趕在下午光景,將沙蔥一一捋出盛在諾大的篩子中,採摘乾淨,從清水中淘出,燒了油鍋,將自產的土雞蛋炒進了鍋中,放入佐料,雞蛋炒至金黃,將墨綠的沙蔥,切碎拌勻在雞蛋之中,做成了黃綠分明的素餡,便開始了和麵,陶四爺不失時機的用筷子夾起雞蛋沙蔥餡,說嚐嚐鹽的分量是否適中,鹹了還是淡了,老伴顛怪地用眼剜著陶四爺,說老了老了,還是一副孩子般的饞相。兒子一家馬上就到了,陶四爺止住了筷子,自嘲地罵道,這慫娃,真有口福,比老子有福氣。

兒子一家六點一刻趕到了家中,中秋的月兒探出了頭,整個院子充滿了喜慶,四爺虔誠地將餃子獻完月神,也敬了先人,孫子冬兒上頭抓臉,四爺不惱也不煩,滔滔話語,如決堤之岸,一個勁的往孫子的小碗中夾著滑溜可口的餃子,兒子吃得暢酣淋漓,孫子冬子更是胃口十足,嚷嚷著將爺爺和奶奶請到城裡,不再種地,每天做百吃不膩的沙蔥餃子,並學著爺爺的口氣,將碗遞給奶奶,奶奶,再來一碗沙蔥餃子,讓朕仔細品嚐,奶奶眉黛之間掛滿了笑容。

中秋,來一碗沙蔥餃子


玉盤似的月兒升起來了,小院中,沒了昔日的清冷和寂靜,四爺吃著沙鄉久違的美味,絲縷情愫湧動在心底。往事如煙,潮潮的,有些難以自禁…

中秋,來一碗沙蔥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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