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吻過公主王冠
文 | 張佳秋
圖 | 葡萄
為了在舞會上驚豔四座，槿公主想做一件與漪皇后同款的百鳥裙。然而當初為了製作漪皇后的百鳥裙，鳥類幾近滅絕，縱使集結了全國繡女，槿公主的百鳥裙還是無法完成。槿公主大發雷霆，就在此時，一名叫羽兒的女孩獻上了一條比漪皇后的裙子還要驚豔的百鳥裙，才使公主重新展顏。只是，這位女孩的神秘身份也引起了侍衛的懷疑：鳥類幾近滅絕，這件百鳥裙究竟是如何完成的？
雲雀吻過公主王冠 03
剛到神月宮，林風眠就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槿公主將織錦院的匠人全部遣散回家了，只留下了羽兒一個人。羽兒的繡工技壓群雄，有她在，就不需要那些病懨懨的女孩子了。
能讓那些女孩回去和父母團圓，林風眠很高興，可他惦記著槿公主的安危，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將羽兒的可疑之處呈報上去。
但他選錯了日子，呈報這事的那天，恰好趕上漪皇后派使臣來問候槿公主。
那時，羽兒已將製作百鳥裙所需的全部衣料織完，槿公主身披豔麗的衣料在鏡子前左顧右盼，聽見使臣來訪，心花怒放地請他進來。
使臣卻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參加這次舞會的都是各國的王孫貴族，每個人都帶了貴重禮物前來，抵作門票。可神月國的奇珍異寶早就被漪皇后搜刮殆盡，槿公主再也拿不出貴重的禮物了。
那個瘦小的灰色身影再次適時地出現。
羽兒跪在槿公主的寶座前，擲地有聲：“公主殿下，婢女有件寶貝可以為您呈上。”
雲雀吻過公主王冠 04
幾日不見，羽兒的變化大得讓林風眠吃驚。
她的靈動活潑彷彿一夜之間消散了，她變得和神月國的女孩子一樣病懨懨的。林風眠很心疼，但當她試圖靠近槿公主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擋在了公主面前。
羽兒看他一眼，站住了。
槿公主和使臣都很好奇：區區一個織錦院的婢女，到底能呈上什麼寶貝呢？
羽兒沉默良久，開口道：“公主殿下，在呈上寶貝之前，婢女有些話想跟您說。”
“十年前，在日月森林附近，您救過一隻受傷的小云雀，那天，您穿著一件櫻草色流仙裙，用一隻小瓷碟盛了花糕屑和米湯餵它，那是它一生中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
羽兒說得很動情，眼眶泛紅。
槿公主愕然：“十年前我才八歲，早就不記得救過什麼小云雀，而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事呢？連細節都記得這麼清楚？”
電光石火間，林風眠明白了，
他什麼都明白了！他握緊腰間的佩劍，厲聲道：“因為她就是那隻小云雀！”
林風眠抽出佩劍，遙遙地指向羽兒：“早就覺得你不對勁兒！原來你竟是隻雀妖！公主別怕，有我在，這小妖怪傷不了你！”
羽兒凝視著林風眠，毫不畏懼：“原本我以為林侍衛是位盡忠職守的好人，可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糊塗，我若是有意謀害公主，何苦還要等到現在？你眼裡除了公主，就看不清黑白是非了嗎？”
槿公主憤然起身：“他是侍衛，保護我是他的天職，輪得到你這個妖怪指手畫腳嗎？來人啊……”
使臣攔住她：“公主殿下，請等一下，她剛才說有寶貝要呈給您的！您不想知道是什麼嗎？”
槿公主怒視羽兒：“快說，到底是什麼寶貝？”
羽兒停頓片刻，平靜道：“是我。”
話音剛落，一雙巨大無比的灰色翅膀陡然在眾人面前展開，大殿內霎時刮過一陣短促急劇的強風。強風平息後的那畫面讓林風眠永生難忘：瘦小孱弱的羽兒泰然自若地立在大殿中央，她背後那對壯觀的灰翅在緩緩扇動。
羽兒的聲音冷得像結冰的湖水：“使臣大人，像我這樣的寶貝，在萬陽國並不多見吧？”
使臣震驚到不能自已：“稀奇是稀奇，可我怎麼判斷你的安全性呢？萬一你傷到漪皇后，我可吃不了兜著走！”
羽兒從懷中掏出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扔給使臣：“日月森林深處有一座百年古墓，裡面的紅寶石堆積如山，這只是其中一個，是我送給漪皇后的見面禮。”
那紅寶石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紅光，像血的顏色。
“你這麼做，圖的是什麼？”使臣不解。
“還能圖什麼？榮華富貴唄！”羽兒的笑容悽然詭異，“人類是塵世間最強大的生靈，而漪皇后又是人類中最強大的首領，跟著她，我不愁過不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使臣拍手大笑：“這小妖怪嘴還挺甜，說的都是漪皇后愛聽的話！那小臣就不客氣，把這禮物帶走了。”
內心深處有個強烈的聲音在提醒林風眠：不能讓這個女孩子走掉！他有一種預感，她走了，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可槿公主痛快地答應了，百鳥裙的錦緞已經織好了，槿公主不再需要羽兒了。
林風眠上前一步道：“公主殿下，請讓小的去為這隻雀妖打點行裝吧！”
路上，林風眠將撿到的錦帕遞給羽兒，道：“物歸原主。”
羽兒凝視著錦帕，搖搖頭，輕聲道：“這不是我的。”
巨大的灰翅忽然扇動，強風驟起，呼嘯而過的風聲蓋住了梧桐樹上密集的蟬鳴。
雲雀吻過公主王冠 05
槿公主的百鳥裙在舞會開始前一星期完工，羽兒的手藝功不可沒，稍微一加工，這裙子便大放異彩。
這天清早，槿公主正在鏡子前左顧右盼欣賞自己的完美倩影時，鏡子裡忽然閃過林風眠的影子。
他是來請辭的。槿公主只當他在開玩笑：“你十歲進到神月宮開始服侍我時就立下過誓約，要把你的餘生都奉獻給我。怎麼，忘了？”
“不，”林風眠平靜道，“這個誓言我永生都不會違背。只是，從今往後我不能在您身邊保護您了，我要去萬陽國，替您完成一個使命。”
槿公主駭笑：“你在胡說什麼？”
“漪皇后製作百鳥裙使得兩國境內的鳥類近乎滅絕，沒有了鳥兒吃蟲子，這就是蟲患的根源。萬陽國仗著國力強盛，蟲患侵擾並未動搖根基，神月國卻因此民不聊生。漪皇后應當為這場災難負責。”
槿公主大怒：“你瘋了！你當自己是什麼？她會聽你這個宮廷侍衛的話嗎？”
“不聽也沒關係，我的目的也不是讓她聽我的話，只想讓她明白，神月國並不都是懦夫孬種，我們有反抗她的勇氣和決心。”
槿公主一下子呆住。
“您還記得羽兒嗎？其實您當年救下的不是她，而是她鳥族的子民，億萬子民中的一個。她也不是什麼小雀妖，而是雀後。羽兒之所以會清晰地記得這件事，是因為這十年來，那隻小云雀把你當年救它的事蹟到處宣揚，傳遍了整個鳥族，你變成了鳥族的大明星，你小時候在花園裡用米糕屑餵過的那群鳥兒，都是慕名前來瞻仰你風采的。到後來你的風頭甚至蓋過了羽兒，可她一點兒也不妒忌，它們渴望人類的愛，渴望和人類長久和睦地生活下去。”
“小云雀確實也想來報恩，於是刻苦修行，準備化成人形，親口對您道謝。可它的夢想還沒實現，就慘死在漪皇后的手下。她搜刮它的屍體，拔去它的羽毛……”林風眠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羽兒在此之前有過復仇計劃，但萬陽國的戒備太森嚴，她的手下幾次偷襲失敗，都犧牲了，如今只剩下她自己。她知道貿然混進萬陽國，漪皇后一定會起疑，但是被當成禮物呈上，她就會卸下防備，因為她覺得，神月國沒有膽子加害她。”
“其實那個百年古墓里根本沒有什麼紅寶石，那紅寶石是她用自己的骨血幻化而成，用來蠱惑漪皇后的。羽兒準備把她帶進日月森林深處再動手……我得快點兒動身，也許還能趕在那之前將羽兒救下！”
槿公主不再說話，她的臉上現出少有的平靜：“你為什麼要救她？”
“因為她救過我的命。當初她騙我說她懂刺繡也是為了復仇。其實她根本不會，她把其中一個女孩子的錦帕偷來給我，假裝是自己的作品。”
槿公主好像明白了什麼，指著身上的百鳥裙驚問道：“那這件裙子……”
“沒錯，也是用她自己的骨血織就的。”林風眠說出這話，只覺得心在隱隱作痛，“她要取得你的信任，就必須得付出點兒代價。這件裙子就是代價。”
槿公主發瘋般將裙子從自己身上扯下。
林風眠輕聲道：“公主，別怕，雖然兩件百鳥裙上都沾滿了鳥族的血，可您這件和漪皇后那件是不一樣的……”
但到底哪裡不一樣，林風眠始終也沒說出來。
“那天，羽兒在宮殿的廊下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我了，末了，她讓我轉交給您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布袋，打開來，裡面是頂璀璨精美的王冠，只是那王冠非常小巧，一看就不是人類的尺碼。
“這是羽兒曾經戴過的王冠，現在送給您了，她讓我轉告一句話：‘王冠上最值錢的部分不是黃金和鑽石，而是那份不可推卸的使命，是這使命讓它變得價值連城的。請公主不要辜負你的王冠，更不要辜負你的子民。’”
槿公主怔忪在原地，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林風眠離開時，透過那面落地鏡，看見公主跌坐在床沿，捂著臉無聲地慟哭著。
林風眠知道，今日請辭的決定，是他職業生涯裡最英明的一次決定。
雲雀吻過公主王冠 尾聲
林風眠出發去萬陽國的當天清晨，被槿公主攔下了。她要和他一同前去，不，確切地說，是率領。
她率領著神月國的士兵向萬陽國進軍，這一天恰好是舉行舞會的日子。但槿公主不是去參加舞會的，她一身樸素裝扮，唯有頭上的王冠璀璨奪目。
路上，槿公主對林風眠道謝：“謝謝你和羽兒讓我做回真正的公主，其實我的心裡還是很怕，不過你放心，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退縮。羽兒送的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要，得親自還給她。”
林風眠仰起頭，看見駿馬之上的槿公主周身沉浸在一片燦爛陽光裡。蓬勃的朝氣在一點點回到她的身上，林風眠感受到了。
碧空如洗，一隻小云雀在他們頭頂久久盤旋，最終落在槿公主的肩頭，他聽見槿公主對那隻小云雀輕聲道：“放心吧，我說話算話，一定把她帶回家！”
《雲雀吻過公主王冠》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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